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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当代-2004年第2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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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汪晨开始四处看楼。夏末秋初的这段时间,他怀着一腔兴奋,想像着未来的生活,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在北京城里跑东跑西。每看完一处回来他都跟陆小冰描述。他拿着花花绿绿的楼盘广告,扑克牌似的在桌上摊开,每天晚上孜孜不倦地研究。他兴奋得鼻尖上冒汗,从来没对哪样事情这么上心过(除了做爱)。可是如果他能把眼睛从楼盘广告里拔出来,他就能注意到陆小冰拿着一种遥远的目光看着他。那种目光,比他们恋爱时所走过的路都长。 
  晚上躺在床上,陆小冰忽然感到汪晨有那种要求。这让她不知所措。她浑身僵硬,心和身体一样僵硬。汪晨的舌头用了力,才把她的牙齿撬开。汪晨的心情是很不错很不错的,是欣欣向荣的,预备着天天都是好日子。陆小冰母亲生这场病住这次院开这回刀,给了汪晨充分施展个人能力的机会。他上上下下疏通,左左右右奔忙,前前后后打点。要是交给陆小冰,她连门都摸不着在哪儿。他呢,不仅摸着了,还摸得一清两楚,走得畅通无阻,在陆小冰面前树立了个人威信。威信就是这样,是在一点一滴中形成的,是小溪小河汇成的汪洋大海。谁都不能不服大海,谁都不能不向威信低头。陆小冰都跟他说了好几次谢谢了。“谢谢”就是陆小冰的低头。汪晨有了威信,做起爱腰杆就硬了三分。这是从桂林回来后两人第一次亲热。陆小冰的僵持不过就是拿把一下,汪晨是这么看的。做完爱,两人就前嫌尽弃了。所以,汪晨就向前向前向前。但汪晨这回的向前向前向前不再是一味地喊打喊杀,而是讲究了策略,加入了战术。经过了苏婕那一晚的调教,他的性爱经验有了长足进步。因此,今晚再奉献的就不止是体力,糅杂了百变技巧。相辅相成,做爱做好了也同样可以树立个人威信。 
  陆小冰心里是拒绝的,生理上却被撩得难以自持。身体在高潮中颤抖,心里却痛得发虚。汪晨从她身上下来,她就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她了解从前的自己,对此刻自己的状态感到陌生,感到害怕,感到无所适从。她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心里痛骂,你怎么会这么下贱呢? 
  分手的念头像只水瓢,时不时浮上来勾引她。她看着那只水瓢,手伸过去,甚至握住了。心里却有个魔鬼般的声音吓她,丢开。为什么?陆小冰急得大声问。 
  回到博城那天,陆小冰扶着母亲下了火车。男人说好来接站的,却不见人影。陆小冰搀着体弱的母亲,又要拿一大堆行李,急出一身汗。刚走出两步,被人拽住背包。陆小冰一惊,以为有人要抢东西。回头一看,是母亲在拽。母亲不出声,示意她把行李递给旁边一个人。再一看,竟是男人,太阳帽下面是一副墨镜,怪不得在人群中认不出来呢。 
  男人接过陆小冰手里的行李,快快走在母女俩前面,叫了一辆出租车。三个人一块坐了。还有两百米就到陆小冰家了,男人让车先停下来。他扭头说你们先回,我去买些水果。 
  到家后陆小冰要关门,母亲说虚掩着吧。隔了一会儿,男人上来了。门锁“卡嗒”一声被轻轻地合上。陆小冰注意到他手里没有水果。正要问,看见男人摘了帽子墨镜,换上眼镜,像一个地下工作者终于恢复了身份,陆小冰突然感到被一根细细长长的针点中了死穴,是一种闷闷的出不了声的痛。 
  陆小冰再不能撇下母亲了。在这个问题上,她想了很久,此刻真正下定了决心。她要把母亲带到北京去,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母亲,博城这个鬼地方都意味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破烂日子。她要让母亲呼吸到没有煤灰的空气,住在有草地凉亭鹅卵石路的小区,早晨去打太极拳去扭秧歌,如果可能的话,再给她找个老伴,那肯定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涵养的北京老头。 
  母亲听得眼里放出光,感到无限欣慰。也许她一直期盼着这么一天吧。跟女儿在一起,才是她这无奈人生的最好结局。可她却担心,她能等到那天吗?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女儿,好像这是生命的最后一眼。 
  陆小冰被母亲看傻了,看愣了,看得不敢承受,看得五脏六腑绞起来。她张着嘴,觉得自己扯了个弥天大谎。陆小冰突然屏气凝神,终于明白那个魔鬼般的声音,道出了她耻于见人的内心。如果丢开汪晨,她凭什么把憧憬变成现实?凭什么给母亲承诺补偿?就凭她居无定所,事无所成,身无分文?陆小冰又是羞愧难当,又是委屈难鸣,身体瑟瑟发抖,灵魂在半空耻笑。她把哭声压在嗓子里,快快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呜咽起来。 
  陆小冰心里悲戚着,是看不到出路的茫然和空洞。她拧了毛巾擦干净脸。把毛巾搭回铁丝,手刚松开,铁丝像突然承受了不堪的重力连着钉子从一头飞过来,差点划上眼角。她头一偏,躲闪过去。毛巾跟着坠下去,伏在脚面。陆小冰看着翘在眼前的铁丝,心里渐渐生出一种炙热的感觉,脸上的表情显得决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另一头也连根拔下,用手狠狠拗弯扭曲。这把铁丝握在手里,好像是把可以杀出一条血路的利器。软弱的温情被一股勇气代替。勇气,是走投无路的结果,是揭竿而起的前因。有了勇气还要用对地方,否则就成了有勇无谋,成了猛张飞。母亲是对的,感情要给生活让路。人这就是这样,都是在生活的某一处紧要关头突然发现并认清了自己。这时的陆小冰真正明白了,她除了会画几张卖不出价钱的烂画简直百无一用,她给自己编织的牧歌风味的世界,根本就是空谈乌托邦。心高气傲可以,可也要有地方由你使性,有人在底下承受着担待着。可你陆小冰要是也使性,使给谁看呢,有谁待见呢?清高成了遮挡她这样的窘迫人生的遮羞布。遮却遮不住,千疮百孔的,早就泄了密。二十几年都没明白的道理终于在朝夕之间彻悟。还好,不算晚。汪晨正是横在眼前的一块跳板,她要踩着他进入生活的某种状态,然后,开始更高质量的人生追求。 
  陆小冰眼里聚起豁然清亮的神气,是认清形势、通晓彼岸的透彻,是不甘束手待毙、直面人生的决心。她甚至还学着汪晨的腔调说了一句,清高?清高你只有死路一条! 
   
  十八 
   
  过了这个周末,汪晨就要和陆小冰登记了。星期五晚上,他约了朋友一起去唱歌,算是对单身生活的正式告别。 
  陆小冰跟大伙唱歌,玩老虎杠子鸡,输了就喝啤酒。气氛一时好得无双。门推开了,又进来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上次说自己卵没事干的,叫刘烨。旁边那个女孩谁都不认识。可能是刘烨新泡的妞。 
  坐下一块儿喝酒。王栋喝得最多,渐渐忘形了。大概是有人告诉他了,刘烨说他晚上鸡巴瞎忙的话,他今晚一定要让刘烨也忙一忙。他一煽乎,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说忙一忙,一定要忙一忙。王栋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打开,摸索了好一阵儿,找到样东西攥在手里。他把拳头堵到刘烨面前,让刘烨伸手来接。刘烨不接。王栋大着舌头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哥们是为你好。刘烨嘴里笑着骂你他妈的留着自己用吧。王栋把手移到女孩眼皮底下,说妹妹你接着,哥哥可真的是为你好。女孩好像对这一套并不陌生,轻轻松松地一笑,把他的手往旁边一撩,和刘烨咬起耳朵。 
  一桌子人,除了陆小冰,谁都知道王栋手里拿的是什么。他们一个劲地拍王栋肩膀,说你个包样,给个东西都给不出去。王栋把屁股从沙发上抬起来,踉踉跄跄地从几个人腿上爬过去,坐到刘烨旁边,硬要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刘烨说你丫有病,要用我也不用你的。王栋说我这可是去免税店买的,绝对够刺激。两个人纠缠了一阵,王栋突然停下来,说掉了,东西掉了。 
  陆小冰坐在王栋旁边。听到王栋说东西掉了,他又醉醺醺地分不清东西南北,陆小冰便主动说我帮你找。汪晨要阻止却来不及,陆小冰已经弯下腰。 
  包厢里的灯光本来就暗,又是在桌子下面,更黑了。陆小冰隐隐看到有一处似玻璃微微反光,就探出身子伸手过去摸。黑古隆冬的,一个扁扁的小塑料袋,捏一捏,里面有东西。应该是王栋掉的吧。她拿在手上,灵巧地钻出来,手掌一摊开说,找到了。 
  王栋可能想说谢谢,可是已经醉得说不清楚了,呜噜了两声就从陆小冰手上把东西拿回去。大家重新煽乎起来。只有汪晨注意到,在陆小冰看清了掌心的东西,脸上的笑顿时垮了,那只手摊开很久,才意识到要收回去。 
  王栋掉在地上被陆小冰拾起来的,是一个未开封的避孕套。 
  回去的路上,陆小冰一言不发。下了出租车走进小区,她有意慢了几步,不想和汪晨走在一起。 
  走着走着,汪晨觉出点不对劲,扭头一看,陆小冰根本不在身边。再回头,瞧见陆小冰靠在老远外的电线杆站着不动。 
  已经是夜里两点了,四周空荡荡的静。汪晨耐着性子走过去在花带的台阶上坐下来,点一支烟抽。直到抽完三支烟,陆小冰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汪晨知道陆小冰肯定是介意刚才的事了,对着陆小冰的后脑勺琢磨了一阵,拿脚把地上的三个烟头轮流踩了一遍,站起来走到陆小冰身边,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陆小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平地说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汪晨跟着陆小冰一起望了会儿空马路,便搂过陆小冰的肩膀,说回去吧。陆小冰没动,脸扭向另一边,说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汪晨皱起眉头,说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像什么样?回去回去。伸手去拉陆小冰。陆小冰也没再坚持,只是绕开汪晨,自顾自地走了。 
  陆小冰阴沉的态度让汪晨很不舒服,好像根本没把他看到眼里放在心上。汪晨奇怪地打量着陆小冰的背影,心想她到底要干什么?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过是大家寻开心的玩笑,至于让她黑头黑面的吗?归根结底,汪晨是暗藏着施舍与同情的心态和陆小冰结婚的。当然,他对陆小冰是有感情的,因此也就同意了陆小冰要把她妈接来一块过的要求。有了这个前提,他认为当两个人有矛盾起冲突时,陆小冰忍让一步就是理所应当的。因此,当他又一次面对陆小冰的冷漠,心境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是一种失落感和挫败感,好像在他和陆小冰的关系中,他倒成了一个需要同情需要怜悯需要收容的那个……他妈的,陆小冰你不识好歹! 
  汪晨气得又是一屁股坐到路阶上。虽然气愤,到底知道是夜深人静,压低了嗓门说道,陆小冰,你妈生病住院,我鞍前马后跑了多少腿,这是你看到眼里的,可我背后塞给医生多少红包,你又知道吗……为了看房子,我走了多少路爬了多少楼,过工地上的臭水沟,有两次还差点被钢筋条戳了眼睛……我妈一再交待房产证上只能写我自己的名字,可我签合同的时候把咱俩的全写上了…… 
  汪晨说啊说,说得自己心里酸溜溜的。他低着头,发现自己的鞋底从旁边裂了缝,把脚扳过来再看,整个鞋底都裂穿了。汪晨一冲动,把鞋从脚上扒下来,拎过头顶指着那条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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