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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当代-2004年第2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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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想住在这里。” 
  “谁都不认识你怎么住?芽” 
  “我,能住在你这儿吗?芽”她说,一脸的倦容,声音都哑了。“我能挣钱,挣了钱就还给你们。” 
  祖母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并没有感到奇怪,常常有远道而来的女人在花街安家。她不想嗦这种事,但是麻婆和她们不一样,祖母只是凭女人的直觉这么认为。她让麻婆等一下,到后屋里和祖父商量了一阵,带着祖父来到门前,又问了麻婆一些情况,就把她留下来了。那时候我家地方还小,只能委屈麻婆住在裁缝店里了。麻婆很感激,说只要能有个容身之处就可以了。她放下包袱,帮着我祖母很快收拾好了裁缝店,井井有条的小空间让我祖母很满意。祖父祖母没让她还什么钱,也没让她去挣钱。她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帮着祖母做做饭剪剪衣服,人很勤快,手艺也好,饭菜做得别有风味,裁剪起衣服来也很像那么回事。祖母觉得她心灵手巧,过日子一定是个好手。既然她也想在花街长久地住下来,最好能够安个家,好女人就该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生活。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麻婆认为我祖母的建议有道理,就同意了。后来就嫁给了离我家很近的豆腐店老板的儿子蓝麻子。 
  “麻婆那么好看,为什么要嫁给麻爷爷?芽”我觉得他们在一起不般配,麻爷爷一脸的麻子,个头也不高,看起来比麻婆还矮。 
  “你麻婆爱吃豆腐脑啊,你麻爷爷人好,对你麻婆也好。就嫁了。” 
  “我听说,”我憋了半天才说出后半句。“良生叔叔不是麻爷爷亲生的。” 
  祖父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都不一样了:“小孩子不许瞎说?选你从哪儿听来的?芽” 
  “紫米告诉我的。” 
  “一定是她奶奶告诉她的。这个歪婆娘,入土半截了还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祖母把我拉到跟前,板着脸对我说,“这话以后对谁都不能讲,记住没有?芽” 
  我惊骇地点着头,一下子想到了面容平静的麻婆。我喜欢麻婆,一大把年纪了,依然能把自己收拾得素素净净的,麻婆的脸上也有很多皱纹,但是她的皱纹不难看。 
   
  5.麻婆 
   
  大概一个月以后,我们正在吃晚饭,秀琅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让我祖母赶快过去,她爸和她奶奶吵架了。祖母放下饭碗就跟着秀琅出了门。我也丢下饭碗跟在后面,祖父让我回去,我没听他的,一扭头出了门。 
  我们到了豆腐店时,他们已经不吵了。麻婆坐在一张瘸腿的凳子上,身体直直的,一脸空寂的平静,眼泪流进了嘴里,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良生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抱着头,手指不停地抓挠。他的哭声很古怪,像哭又像笑,拖着长长的尾音。同样抱着头的是蓝麻子,他倚着墙壁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抱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熄灭的烟卷,看见我祖母来了笑一下,又恢复了原状。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三碟菜,稀饭和馒头。晚饭刚吃了一半。 
  “良生,又惹你妈生气了?芽”祖母说。 
  “他问我老默是不是他亲爹。”麻婆说,眼皮都没抬,那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 
  祖母递给麻婆一条手巾,麻婆接过了,拿在手里。祖母说:“良生你都多大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就没个数吗?芽” 
  “我有数,我什么数都有?选”良生把他的脑袋露出来,鼻涕眼泪挂了一脸。“我都快四十的人了,难道连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的权利都没有么?芽你们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芽说我是修鞋匠的儿子,还说我是……说什么的都有。我在外面还怎么做人?选”说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 
  “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芽”祖母生气了,开始训斥良生。“爹妈的话你不信,倒去相信别人的谣言?选别人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你是从石缝蹦出来的你也信?芽别人随口说过了就完事了,你倒捡来当宝贝了。良生你四十年的饭是白吃了?选” 
  “是我不好,连累了良生。”麻婆幽幽地说。 
  “你有什么不好?芽”祖母说。“谁吃过你一半的苦?芽”然后对良生说,“良生你起来,向你娘赔个不是。当年不是为了养活你,你娘至于受那么多的罪吗?芽把你抱到花街时,你娘都快没命了?选” 
  我听出来了,当年麻婆是抱着良生来到花街的。祖母说的那个大包袱,大概就是良生,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说麻婆当年抱的是一个大包袱呢。紫米说的没错,良生不是蓝麻子亲生的。 
  那个晚上的事就这么解决了,因为随后谁都没有再说什么。麻婆当年来到花街时的凄苦让良生无话可说。祖母帮着把冷掉的饭菜热了热,带着我和秀琅一家一起把剩下的晚饭吃完。吃过晚饭后,祖母让我和秀琅到裁缝店里玩,她陪麻婆拉拉家常。她们常常在一起拉家常,说一些当年的事,那些陌生的往事我多半听不明白,听了也只当是一个个好玩的故事。祖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我已经睡着了。 
  两天以后麻婆出事了,她喝了做豆腐的盐卤自杀了。盐卤是点豆腐用的,祖母说很多年前就经常有人喝盐卤自杀。当然麻婆没死成,幸亏蓝麻子发现及时。蓝麻子在裁缝店里和我祖父瞎聊,想起良生刚送给他的外地香烟,要拿来给我祖父也尝尝。他回到家里,发现卧室的门闩着,敲也没人应,就知道出问题了。老默死了以后,他就发现麻婆有点不对劲儿,又加上良生那天晚上闹了一场,他隐隐地担心麻婆会出事。蓝麻子急忙跑到我家,喊我小叔去撞门。门撞开了,麻婆衣衫整齐地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空掉的盐卤瓶。她要自杀。蓝麻子当时浑身都哆嗦了,抓着麻婆的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哭出一脸的泪。祖父从老歪的杂货铺里借了一辆三轮车,和我小叔帮着把麻婆抬上三轮车。小叔拼了命地踩,蓝麻子和我祖父跟在三轮车后跑,把麻婆送进了医院。又是灌肠又是洗胃,脱险了以后,医生出来对蓝麻子和我祖父说,还好没事了,再晚一点儿就没救了。 
  第二天麻婆的情况有所好转,我和祖母一起去医院看她。麻婆倚着枕头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良生上班去了,蓝麻子带着秀琅下楼买水果了。见到我们麻婆疲惫地笑了一下,说:“姐,你来啦。”说完又恢复成一张空寂平静的脸。 
  “好点儿了吗?芽”祖母说,在她的病床边上坐下。“你怎么糊涂了。” 
  “我怎么不糊涂,姐,”麻婆握住我祖母的手,眼泪流出来。“这辈子我就没明白过。先前还不觉得,现在知道了,有些事必须要弄明白。老默死了以后我才明白过来。” 
  “别说这些伤心伤神的事了。养病要紧。” 
  “我得说说,老姐姐,我心里憋啊。老默就在老榆树下看了我半辈子,我一句话没说。” 
  “你还恨老默吗?芽” 
  “不知道,”麻婆说。“我还能恨谁呢?芽” 
  “良生真是老默的孩子?芽” 
  麻婆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说:“让我再想想。” 
  祖母说:“身子骨要紧,以后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麻婆的微笑像一张空白的纸。“第一个孩子我打掉了,是老默的,他不要我,说我是做那种事的,他家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我的。一个孩子,可我哪里能养活得起。后来就是良生,我不能再打掉了,我舍不得,一块块都是揪心的肉啊。谁让我是做那种事的呢。后来老默又来了,还有别人。就有了良生。我不知道是谁的。可不管是谁的,都是我的孩子。我得把他养大成人。我到花街不就是为了养活一个孩子么。” 
  “过去了就别再想了。老默也死了。” 
  “他为什么要在花街看我这后半辈子呀?芽” 
  “老默放心不下你呗,”我祖母说。“他在向你赎罪啊。老默能看着你到死,他应该是高兴的。你就别瞎想了,人都死了。” 
  “就是因为老默死了我才要想明白。我得知道良生是谁的孩子。过去我以为不思不想就能过一辈子的,现在不一样了。麻子是个好人,一辈子没亏待过我。良生也没错,他应该知道。” 
  “别想啦,”祖母从我手里接过一个香蕉,剥了皮给麻婆。“先把它吃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麻婆把香蕉又递给我,拍拍我的头说:“以后常和秀琅玩。”她的手很瘦,皮肤是透明的。“我得想想,”她又说。“我得再想想。” 
  夕阳的暖光从窗外进来,病房仿佛悠悠地飘在安详的温暖里。麻婆坐在太阳光里,像一幅静止不动的陈年老画。我想起老默的葬礼上,同样是一片白,那里却是让人眩晕的冰冷。我先听到秀琅的声音,她和蓝麻子买水果回来了。 
  “嫂子来啦,快吃水果,”蓝麻子说,从袋子里拿出几个橙子来。 
  “不了,我得回去收拾一下做晚饭了,”祖母站起来说。“秀琅,到婆婆家吃晚饭去。” 
  秀琅看看我又看看蓝麻子和麻婆,走到麻婆的床边抓住了麻婆的手,一句话不说。 
  麻婆抽出手,摸着秀琅的脸说:“去吧,婆婆叫你呢。” 
  祖母又说了一些让她安心养病的话,就带着我和秀琅离开了病房。临走的时候,我看见麻婆向我们摇动透明的手。 
  很快麻婆就出院了。我和祖母去豆腐店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听到她对着祖母叹息,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祖母就劝她,为什么要想明白呢,现在儿孙满堂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是很好么。麻婆就勉强地笑了笑,不说话。 
  不几天,大约一个星期吧,我和秀琅、紫米下午放学回来,刚走到花街头上就听到一阵哭声。一个街坊急匆匆地往巷子里跑,见了我们说:“秀琅,快回家,你奶奶喝盐卤死了?选”秀琅听了,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细雨骑驴入剑门
李国文 
 饮恨一生,爱国不成,这八个字,便是诗人的生平概略,这也是中国历来士大夫说不尽的哀史。 
  在那种做一个悲哀的中国人的日子里,只有陆放翁的诗词,能让我读得热血沸腾,读得慷慨激昂,让我感到不那么悲观,不那么绝望。 
  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陆游由南郑赴成都,经剑门关,写了这首无人不知的小诗: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 
  此身合是诗人末?细雨骑驴入剑门。 
  虽只四句,但剑门之美,羁旅之情,战士之心,诗人之思,跃然纸上。古往今来,堪称绝唱。 
  蜀道天险,剑门关隘,历来都是名流雅士,骚人墨客,忍不住要赋诗一首的地方。这种中国式的表现欲,也是中国文人说来颇有些可怕的职业病。好像过剑门关,不诌出两句诗来,对不起自己似的。心就抓挠,手就技痒。但有唐人卢照邻、李白、杜甫的诗在前,更有宋人陆游的这首诗在上,知道难以超越,通常也就罢手。与其丢丑,无如藏拙,这就是聪明人了。 
  不过,在中国,这样的聪明者,好像不多。 
  近人某公是最具有强烈自信的名人了。此公游兴高,诗情盛,我琢磨他在世时,不把中国的名山、名水、名景、名胜,走遍写遍,是不肯罢手的。所以,在神州大地,他的墨宝,比比皆是。可无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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