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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当代-2006年第1期-第25章

小说: 当代-2006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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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同艾在汉口时,王占元的太太害着一种腰疼病,疼痛难忍时就拿来白兰地喝。后来同艾偶有疼痛时,也用此酒止过疼。同艾从汉口回笨花时,王太太还送给同艾两瓶法国产的白兰地,白兰地一直放在世安堂。 
  同艾让向文成去拿白兰地,向文成磕绊着腿脚把白兰地拿来,同艾捏住小妮儿的鼻子灌了小妮儿一小杯。果然,白兰地终于使小妮儿安生下来。向文成又把她的伤口仔细做了包扎,但那少了的手指再也无法复还,自此小妮儿的十个手指就成了九个。 
  同艾不让小妮儿回西院,让她在自己炕上养伤。白兰地不仅止住了小妮儿的疼痛,小妮儿还觉出了那东西的神奇,只觉得靠了它终能解脱些什么。烦闷时小妮儿就对同艾说:“嫂,再给我喝一口那洋酒吧。”同艾给她倒上一小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一小杯。琥珀色的白兰地并不很辣,却直冲心窝,冲得人心一阵阵发热。白兰地帮助小妮儿消化疼痛和郁闷,似乎也能给同艾自己排遣一点忧愁。 
  小妮儿喝了白兰地说:“嫂,老大打我,我并不记恨老大。是我抢了她的人哪,向桂本是她的人。” 
  同艾说:“也不能说谁抢了谁的人。男人有男人的理儿,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理儿,要不然谁家的日子也没法过。” 
  同艾的话小妮儿只听懂了一半,另一半只有同艾自己懂。她又想到了那个梦。针对着那个梦,她还必得自个给自个说出个理儿来。要不然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聋扔子是老大,她也是老大,难道她能像扔子那样去找向喜撒泼,去咬谁的手指么? 
  小妮儿在同艾屋里将养几天,向桂不断过来看小妮儿。聋扔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偷偷掩埋了小妮儿的手指,又被向桂惩罚一顿后,一连几天只关起门来不吃不喝不出屋。 
  这天向桂又来了,同艾对向桂说:“桂呀,有句俗话叫老嫂比母,我不敢担当这句话,可我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现时,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了,你们男人娶妻纳妾做女人的无权干涉,可是你家里的事闹到了这地步,你总得想个主意呀。我看,你带小妮儿进城吧,咱家的花坊不是要往城里挪吗,你就带上小妮儿走吧,让他大婶子也眼不见心为净。” 
  向桂说:“嫂呀,你就是有资格说老嫂比母这句话。你没见咱娘活着的时候那糊涂劲儿。家里谁是明白女人?就是我嫂。”接着向桂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说,花坊正要往城里挪,他也打算把小妮儿带走。挪花坊的事他正在跟向文成合计。 
    正说着,向文成走进来。他听见向桂说挪花坊的事,说:“我看事不宜迟,花坊挪到城里,应该换个字号,也图个吉利。” 
  同艾说:“先不用说你们那换字号的事,先把你小婶子送回家吧。叫秀芝搀扶着,你爷儿俩护送着,也给你小婶子壮壮胆儿。” 
  小妮儿在同艾屋里经过几天的静心调养,人又缓了过来。秀芝早就从西院为小妮儿拿来替换的衣裳,同艾就像故意要让小妮儿“绝处逢生”一样,每天拿出脂粉教小妮儿化妆。现在小妮儿从同艾屋里出来,往廊下一站,向桂就觉着小妮儿比娶时还要新鲜。早晨的太阳把小妮儿照得直眯眼。同艾看着冲着太阳眯眼的小妮儿说:“过去吧,麻烦了就还过来。” 
  秀芝搀扶着小妮儿在前,向桂和向文成在后,小妮儿举着一只伤手,走出东院,进了西院。 
   
  23 
   
  地处长江上游的宜昌,虽不及汉口繁华,但因位置显要,且连接川鄂,早已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成了长江流域开埠较早的城市之一。二十世纪初的宜昌商贾云集,从码头到市内并不宽阔的街面上商铺林立,还可见外国人开设的邮局、银行和酒吧。向喜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品尝了洋酒白兰地的滋味,那是一位英国海关稽查官送他的。可惜向喜不服洋酒,他对酒的兴趣还不如发妻同艾。同艾倒是有些酒量的,那年她在汉口小住时,向喜已经发现了同艾饮酒的能力。他发现同艾在接受不同地域的语言的同时,也饶有兴致地接受着当地的饮食。后来同艾回了笨花,二太太顺容来了,顺容对于外地的习俗感觉就麻木,更不喜外地的饮食。她固执地眷恋着北方,再说具体些,是北方的保定。她说,普天下最好的地方就是保定。她常拿南方的一切和保定作对比,她说,汉口老通城的豆皮再好吃也不及保定西关的焦炒饼。她说,城陵矶的土匪鸭再有名也不及保定马家老鸡铺的卤煮鸡。她说,任何带馅儿的吃食都不及保定白运章的包子。而南方所有的炒菜都赶不上保定的土豆炒辣椒。说到南方的居住条件,更使她不能容忍,她说再住下去她不长虱子也要长疥疮。为什么?因为潮。被褥潮得能攥出水来。就这样,那年同艾和向文成离去后,向喜也没能把二丫头顺容留住。不久,她便带着儿子文麒和文麟回了保定双彩五道庙街那所二进的小院。自此向喜一人又过起了简单的军旅生活。闲暇时,向喜的思绪常驰骋于笨花和保定之间。 
  在向喜的脑子里,笨花的分量是大于保定的,一想起笨花,他就想得琐碎而细致,他尤其愿意回忆那些模糊不清的生活细节:他每次外出回家迈门槛时,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他做生意的扁担是榆木的还是槐木的?他从哪一年过冬时才开始穿袜子?他眼前闪现着从前他那两只因不穿袜子而长着皴的脚面……最后他总是把思绪停止在他和同艾之间。 
  甘运来护送二太太顺容一行回保定,返回宜昌后见向大人神情黯淡?熏便不断向他报告些市井消息,花边新闻,文艺动态,供他解闷儿。向喜对这些却是置若罔闻。一天,甘运来又给向喜报告了一个最新娱乐消息,说时,带着不同往常的兴奋。他说码头上刚刚卸下一个杂技班,连人带行头,加上狮子、马匹整整装了一船。甘运来且打听出这杂技班来自直隶吴桥,全名为直隶吴桥瓦尔斯杂技马术团。这班杂技和马术不久将在宜昌江岸立棚演出。 
  甘运来所以对此消息格外有兴致,一是由于他们来自故乡直隶吴桥,二是这班子具有一定规模,他们将立棚演出。向喜也知道杂技的立棚和撂地,从前在石桥镇集上就常有撂地的艺人。向喜每次经过那里都要瞅上两眼。但他无心驻足,他觉得他们和要饭的实在没什么两样。石桥镇也来过立棚的,但进棚要买票,向喜就舍不得了,只当稀罕看过一次。 
  甘运来兴奋着将瓦尔斯杂技班来宜昌的消息告诉向喜,尽管他竭力强调着吴桥和立棚,可向喜仍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只对甘运来说,这些直隶人也真敢闯荡。甘运来说,听说这班子还闯过俄国哩,你听那名字就不一般——瓦尔斯,准是俄国人给起的。 
  但是甘运来还是决心要激起向大人对瓦尔斯的兴趣,说瓦尔斯演的可不是这个,中式的洋式的都有,听说还有一位叫施玉蝉的名角,擅长钢丝和马术,早已名声在外。又是直隶人,又有这么大的名气,怎么也得开开眼去。向喜对甘运来的热切撺掇仍不置可否,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坐在了瓦尔斯班的大棚里。原来江湖上有规矩,戏班杂技班每到一地,首演时都要给当地军政要员送请帖,瓦尔斯班更不例外,他们还得知宜昌住着一位向大人是直隶人,就更重视对向大人的邀请。班主差人将请帖送至向大人官邸,甘运来接待了送请帖的直隶老乡。后来,当甘运来拿着请帖再次向向喜报告,向喜就决定赏光瓦尔斯班了。 
  这天向喜身着戎装,被副官、护兵簇拥着坐在了瓦尔斯班的大棚包厢里。位于大棚后方的包厢竟是用软缎屏风相隔,桌上摆着干鲜果子和白瓷盖碗。向喜环顾这个圆形大棚,只觉得比个小戏园子还要气派。向喜品了一口茶,等出了一位头戴大礼帽、身着燕尾服、手持文明棍的黑衣人。随着此人的出场,棚顶上一排磨电灯也骤然亮起,幕侧里还显出几位手持洋号的吹手。吹手奏过一个引子后——瓦尔斯吧,黑衣人才迈起优雅的步子,摇晃着手里的文明棍走到台前中央,站下来说:“各位军政大人,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各位看客,诸位在上,小的有礼了!”黑衣人说着双手一摊,向众人行了一个九十度的欧式大躬,然后接着说:“敝团能在南国为诸位献艺,乃敝团之荣幸。若问起敝团从何而来?好,敝人现在就自报家门:敝团本来自直隶吴桥。那位又说了,直隶吴桥?我还是没听说过。好,您老人家没听说过不要紧,可眼下连俄国人老毛子都知道中国有个直隶,直隶有个吴桥了。这么说,敝团是去过俄国的?正是。俄国人花着自己的羌帖①,看着中国的玩艺儿,连声喊着‘哈拉少!哈拉少!’那位又说了,你们在俄国演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到中国来?哎——这就是敝人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时下,我中华已南北议和,共和实现,国人正在举手欢呼之时,敝团还能不为此助兴吗……”这位黑衣人的开场白终于使向喜觉出,这瓦尔斯班到底是有别于他看见过的那些撂地的。虽然此人的言辞仍旧带着“卖口”的架式,但终归和那些撂地卖口的不一样了。听口音,该人虽竭力模仿着外路人说话,直隶人的口音却还不浅。比如他把“不知道”说成“知不道”,就这一句话,倒使向喜觉出了几分亲切。从这伙走南闯北、连老毛子都给喊过“哈拉少”的乡亲身上,向喜还感觉到几分自豪。 
  演出终于开始了,节目中,没有向喜过去见过的那些恐怖惊险,倒不乏一些身怀绝技的把式:吃火的,吞剑的,大变活人,大褂底下捧出鱼缸的……都有。可以看出,这瓦尔斯班对这些传统节目也都作了改造,演员们也不再是一些身穿花棉袄,用香烟纸抹着红脸蛋子,嘴上挂着干鼻涕的闺女。男演员健壮英武,女演员娇艳、婀娜。在一阵马匹、狮子、老虎过后,压轴的是女名伶施玉蝉的“钢丝”。这几天施玉蝉的名字早在宜昌传开,说这是一位在俄国走红、技压群芳的女子。此刻施玉蝉终于出场了。在变幻的五彩灯光下,她一身小打扮,手持一把红伞闪烁上场,顿时观众眼前一亮。她走到早已架好的钢丝绳前,一个“云里翻”跃向空中,接着便轻似羽毛、了无声息地落在钢丝上,宛如一朵荷花突放。她的表演似行云流水,动作时而惊险,时而从容。她颠颤着自己,不忘和观众作微笑交流,她还懂得顽皮和幽默,在舒展的动作中忽然佯装失妥、就要下跌状,待观众席上有人发出担心的惊呼时,她一个“鹞子翻身”又把柔软的身体稳稳送回到钢丝绳上。一时间全场掌声四起,观众的心被弄得跌宕起伏,惊喜难禁。 
  用惊喜难禁也来形容一下向喜此时的心情是不过分的。钢丝上的施玉蝉带给观众的是高超的技艺,带给向喜更多的却是一种久违了的快乐。施玉蝉的直隶老乡身份,更让向喜觉出一种陌生的亲近。演出结束后,他吩咐甘运来给班主送了些赏银。 
    以后几天的演出,向喜每场必到,他奢侈着自己以每天三十块银元的价格包下一个包厢,两元四角的娱乐捐也一分不少付。除此外,向喜还每天专送赏银给施玉蝉。一日演出后,甘运来把施玉蝉领进了包厢当面拜谢向大人。上着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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