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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当代-2006年第1期-第30章

小说: 当代-2006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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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制作了哪。我们的化工厂做雪花膏,也做肥皂和花露水,就是装璜不强。好不好的我也不好评价,娘和大嫂就先试试吧。” 
  取灯说着为同艾打开一瓶,让同艾当场试验它的品质。同艾受了取灯的鼓动,当真用手指从瓶里抠出一点在手心里打匀,擦在了脸上。对化妆品已有些许了解的同艾立时觉出,这自制雪花膏并非那种石灰渣子般的次货,它还真有几分品质呢。她便也鼓动秀芝当场试用。一向远离化妆品的秀芝有点不知所措,取灯就给秀芝抠出一点抹在她掌中。秀芝不得不把它施到脸上,她觉得自己很害臊。同艾肯定了同仁中学的雪花膏。 
  雪花膏招出了向文成的参与。他冷不丁张口问取灯说:“雪花膏的主要成分是硬脂酸,你们的硬脂酸也是自制的?” 
  听到硬脂酸三个字,取灯惊异地把注意力转向了向文成,她是觉得,怎么连这么“背”,这么专业的化学试剂,我这位大哥也能够脱口而出呢。她马上感到她和大哥之间又多了几分交流的可能,也仿佛更多了几分亲情。她回答了向文成的问题,说,硬脂酸他们还做不了,是从天津购进的。接着向文成又发表议论说,“雪花膏”、“洋沤子”的品种千变万化,其基础成分就是硬脂酸。还说,外国人巧立名目,吸引顾客,结果还是硬脂酸。那香味是来自香料,加什么香料就是什么味儿。 
  同艾见向文成又开了一个硬脂酸的话题,不知这硬脂酸还会引出什么故事,就觉得现在应该把更多的话留给取灯说。她打住向文成的话头说:“文成,你还是听取灯说吧。” 
  取灯对同艾说:“我大哥说得对,化妆品的气味就是靠了香料,香料的好坏也决定着化妆品的品质。” 
  向家人簇拥着取灯,取灯热“恋”着向家人,从傍晚直到月亮升起。 
  晚饭过后,同艾把取灯安排到自己房中歇息。她给自己睡觉的炕换上新鲜的竹席,又在房中摆了一张单人床。待取灯洗涮过后,她问取灯睡炕还是睡床。取灯想了想说,她愿意和同艾一起睡炕。 
  取灯要和同艾一起睡炕,这是同艾希望的,可她毕竟不知取灯的心思,才又给取灯摆了一张床。 
  夜深了,同艾和取灯就着一盏雪亮的洋油灯(今天向文成把灯罩擦得格外干净)上炕睡觉。同艾打量着只穿着一件针织背心、已经发育成熟的取灯,觉得她还是像向喜的地方居多:那平整的脊背,浑圆的肩膀和胳膊,还有丰满的后脖梗子。她拍了拍取灯的脊背说:“看,小案板子一样。” 
  取灯听过不少外人对自己的形容,她都没有在意过。不知为什么她很愿意听同艾说她的脊梁像小案板子,她觉得这才是自家人对自家人的形容,这比说你个如花似玉呀、活泼可爱呀要亲切得多。 
  闻着向家屋里和院里的空气,当晚取灯睡得很香。 
  这个早晨,向家的红石板饭桌上放着两种干粮:二八米窝窝和白面馍馍。取灯伸手要拿黄澄澄的二八米窝窝,却遭到了同艾的制止,她执意要取灯放下窝窝吃馍馍,结果还是向文成说了话。向文成对同艾说:“娘,你就让取灯入乡随俗吧,再说这也不叫入乡随俗,应该叫入乡随向吧,就让取灯随着取灯家吧。” 
  同艾笑起来。这才同意取灯去吃窝窝。 
  取灯第一次品尝了二八米窝窝的滋味,她觉得这种像金字塔般的吃食,吃起来有几分筋道和几分松散,筋道和松散里透着米香。她吃着二八米窝窝,突然又抛开窝窝发了话,她先叫了声娘,又叫了声大嫂,说:“我闻出来了,你们今天都擦雪花膏了。”秀芝不说擦了也不说没擦,同艾说:“我试了试,恁做的这雪花膏是比保定三友和的强。往后你就专供我擦雪花膏吧。”其实同艾回笨花以后,是很少动用化妆品的。 
  取灯说:“我还怕娘和大嫂看不上我们的产品呢。” 
  向文成说:“单说你大嫂,没个看不起的,给她盒蛤喇油,她还舍不得擦呢。” 
  向家吃了一顿早饭,说了一顿饭的话。秀芝收拾饭桌时只说,饭和菜都没下去多少。 
  上午,取灯真去帮秀芝上房晒药,她和秀芝把药一包一包地从世安堂搬出来往房上运,又学着秀芝的样子蹬着梯子上了房。秀芝先用笤帚把房顶扫了又扫,然后就把一包包中药摊开,在太阳下摊晒。取灯帮着秀芝解药包,不一会儿,解开的药包就摊晒了一房。空气里弥漫着取灯不熟悉的药味,她觉得它们又好闻又不好闻。 
  就在取灯和秀芝劳作着摊晒中药时,邻居西贝家引起了取灯的注意。她注意的不是西贝家那门窗朝“一面儿的”院子,她注意的是这邻居家有位女孩子。这女孩子一副瘦弱的身体,正靠着一个门框直往向家的屋顶上看。她一定是看见了一个生人正和秀芝一起劳作。她看得很是出神,甚至忘记了她本是要坐在太阳下读书的。 
  房上的取灯看见了这女孩子,也看见了她手中那本厚重的大书。她想,那是一本《圣经》吧,同仁的学生对《圣经》的模样并不陌生——绿的或是黑的漆布封面,精装的规格,显得很庄重。取灯想不到在笨花这样的乡村也能看见《圣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的女孩子,问秀芝她是谁,为什么她会有一本《圣经》? 
  秀芝告诉取灯,她叫梅阁,是基督教徒。她家姓西贝,她家里人都看不惯她的做派,而向家人常觉得这孩子可怜。取灯又问秀芝,“这位梅阁常来咱家吗?芽”秀芝说,“来,能踢破咱们的门槛,就喜欢找你大哥问这问那。” 
  房上的取灯看院子里的梅阁,院子里的梅阁也看房上的取灯。一会儿,梅阁闪进了屋,没再出来。 
  取灯站在房上想着,乡村有多少事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啊,在满是柴禾灰和牲口粪味儿的狭长院子里,生是有个女孩子读《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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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早晨,取灯在房上看见西贝梅阁又站在自家院里朝房上看,便忍不住叫起梅阁的名字请她也上房来。自从第一次看见梅阁《圣经》,取灯对她就充满了好奇。 
  梅阁听见房上的取灯叫她的名字,先是觉得突然,一想到这是向家人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也就不奇怪了。她决定接受邀请,上房去认识这位“外边”来的女学生。笨花人管外地叫“外边”,管从外地来的人叫从“外边”来的人。他们觉得外边神秘莫测,外边宽阔无边,外边来的人都大大有别于笨花人。梅阁早就知道向家还有个闺女在外边,梅阁对外边的理解更加具体,她已经从向文成那里知道,这闺女在保定,念的学校是同仁。 
    梅阁蹬着自家梯子,沿着房檐走上向家房顶。当她和取灯站成个面对面时,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跟前这位矫健、丰腴的取灯,只叫梅阁更加觉出自己体态的单薄。她不时把身上的布衫往下抻,她有点局促。取灯看出了梅阁的局促,便伸出手说:“来,握握手吧,握握手就算认识了。” 
  梅阁响应了取灯的提议,向取灯伸出了手。这是她第一次同人握手,觉得新鲜又文明。 
  取灯和梅阁握过手,信手从房顶上拽过两个蒲墩,自己先坐住一个,又指给梅阁一个。两人面对面坐了。还是取灯先说话,她从兆州的学校开始问梅阁,问她这兆州的师范学校为什么叫简易师范。 
  梅阁说,“兆州就有个简易的,不知道不简易的师范什么样,简易,想必是不正规呗。” 
  取灯又问这简易师范国文讲到了什么程度,数学讲到了什么程度。梅阁一一回答了取灯。取灯明白了,简易师范的课程比高等小学略高一些,也显通俗一些。她立刻又想到了《圣经》,梅阁只上过简易师范,为什么能读《圣经》呢?《圣经》是有一定难度的。她便对梅阁说:“你能读《圣经》,读《圣经》可不容易。” 
  梅阁说:“也不难,有人不识几个字还能读呢,上帝的旨意,只要你愿意接受,就能接受。”梅阁问取灯是否读过《圣经》,取灯说,她没有读过,只见别人读。同仁中学里有个小礼拜堂,她偶尔走过那里,就站下听听,还记住了《圣经》里的一些名字,比如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是个什么样的人?”取灯问梅阁。 
  “好,是个好人,好得不行,可上帝还要考验他。”梅阁说。 
  梅阁和取灯谁也没想到,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们的第一次交谈,会开始于那个离她们如此遥远的亚伯拉罕。接着,梅阁给取灯讲起了亚伯拉罕的故事。她说,亚伯拉罕是绝对服从耶和华的,可他越是虔诚,耶和华就越是要考验他。亚伯拉罕有个儿子叫以撒,一天,耶和华突然显灵告诉亚伯拉罕,叫他把儿子以撒带到摩利亚山上去,并让他亲手杀掉儿子,再把儿子烧掉作为祭品。亚伯拉罕就忠诚地准备服从耶和华的旨意。他命令两个仆人作好旅行的准备,把木柴装在驴背上,带上水、干粮,就和儿子朝着沙漠去了。他们走了三天,终于到达摩利亚山。在山上,亚伯拉罕要两个仆人停下,自己则带着以撒往山顶上爬。以撒很快活地跟着父亲向上爬,他知道父亲是要去山上上供。不过他也感到有点奇怪:父亲上供他是常见的,祭坛和木柴都有,父亲手中也拿着杀羊的长刀,可是作为祭品的羊在哪儿呢?他就问亚伯拉罕。亚伯拉罕说,到时候耶和华就会把羊拿来。话刚说完他就把儿子放在了祭坛上。他一手举刀,一手将儿子的头向后推去,以便割断儿子的颈动脉…… 
  取灯听到这儿,惊讶地问:“难道他当真杀了自己的儿子吗?” 
  梅阁说:“亚伯拉罕举起了刀,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耶和华的声音,耶和华说‘止住吧’,耶和华没有让他杀儿子。耶和华果然看到亚伯拉罕是所有信徒中最忠诚的了,也就不再需要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用杀儿子作证明了。以撒也听见了耶和华的声音,从祭坛上站了起来。这时附近树丛里跑出了一只大黑公羊,亚伯拉罕把那羊抓过来,代替儿子作了祭品。” 
  梅阁讲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她一往情深地对取灯说:“做上帝的信徒,就要像亚伯拉罕这样。你说亚伯拉罕好不好,忠诚不忠诚。” 
  取灯并不准备马上回答梅阁的问题,她觉得就这个故事而言,真能叫人有几分感动。可是,亚伯拉罕要杀儿子,毕竟是残忍的。但她有点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思想告诉梅阁,就扭过头去看院里的一棵枣树。枣树长过房顶,果实累累的青枣已经红了眼圈儿。她信手摘下一个枣问梅阁,这是什么枣。 
  梅阁见取灯只顾摘枣,对她的故事如此淡漠,脸上立时有些不高兴,说:“取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哩。” 
  取灯咬了一口枣,吃出枣还生,又觉出她对梅阁的不礼貌,便说:“你是让我说真心话吗?” 
  梅阁说:“可不兴说假话。” 
  取灯说:“平心而论,我觉得上帝和亚伯拉罕都很残忍。这就是我的真实看法。” 
  梅阁急了,说:“你怎么敢这样说上帝和亚伯拉罕?” 
  取灯说:“哪有让人家拿儿子的命去表忠诚的?哪有为了表忠诚就举刀杀儿子的?” 
  梅阁说:“可上帝并不是让他真杀呀,是考验他。” 
  取灯说:“上帝要是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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