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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当代-2006年第1期-第69章

小说: 当代-2006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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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孩的如鱼得水般的从容,特别是,他那么熟悉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他可以带了她,躲过每一个交通警,在胡同、小巷里鱼一样地穿行。穿行的时候,她觉得他就像这城市的主人一样。一个城市的主人,还用想工作不工作的事么!后来,这些话被母亲逼问出来时,顾一红自个儿没觉得什么,母亲却哭天抹泪地说,傻啊,穿街过巷算什么本事,傻透了啊你! 
  现在,他们已经穿过了两条街道,再往前是一所小学校,小学校往前是一片玉米地,玉米地再往前,便是顾一红所在的工厂了。 
  愈走近小学校,去上学的孩子就愈多起来,到了学校门口,路都被孩子们堵死了,苏小武和顾一红只好跳下车,等孩子们让出路来。 
  孩子们有好奇的,朝苏小武不住地打量着,有的还伸出胳膊向苏小武打着街舞式的招呼。苏小武笑笑,也立刻伸胳膊抬腿的,向那孩子做出了反应。这一来,更多的孩子注意起苏小武来,也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跳一段给我们看看吧!其他孩子便也跟了喊起来,跳一段,跳一段吧! 
  顾一红看着苏小武。 
  苏小武说,看什么,我就是不会跳,也高兴他们这么喊。 
  顾一红想起自个儿当初,一点没想过苏小武不会跳街舞,更没想过苏小武只会一个伸胳膊抬腿的动作。她说,那时候,我就像这些小学生一样。 
  苏小武说,不要拿你跟这些小学生比,小学生可没你身上的俗气。 
  顾一红说,我是俗,是嫌你没工作,是嫌你没房子,是嫌你不会做一件养活自个儿的事,是嫌你连自个儿唯一喜欢的一件事都做不来。 
  苏小武的脸一下子阴暗下来,他推了车子,从孩子们中间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孩子们慌乱地躲闪着。 
  顾一红远远地走在后面。一个女孩拒绝一个男孩,那些当然完全可以成为原因,但那决不会是她顾一红的原因。她不是嫌他不能,她也许是嫌他太能呢!由于父母的反对,她提出不再与他见面时,他竟当即砍了他的手指头,若不是及时到医院救治,那指头就要残废了呢。她把这事说给厂里的女伴们时,女伴们竟还羡慕极了,她们说,一个肯为你砍指头的男人,如今上哪儿去找啊!但顾一红一回想起苏小武砍指头时的表情,就觉得和生气时的母亲是太相像了,一样的红红的眼睛,一样的变了形的脸……她甚至有些后怕地想,幸亏他砍了他的手指头,不然,她不是又要和一个母亲一样的人在一起了么! 
  再往前走,就是大片的玉米地了。玉米长得已有一人多高了,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就像雨点落在玉米叶子上一样。 
  苏小武停了车等在前面,他低了脑袋,背对了顾一红,就像是一个少了脑袋的人。 
  顾一红看着他,莫名地有些惊怕,但还是平静着自个儿走上前去,坐在了他的身后。车子骑动了,她听到苏小武说,我发现你跟从前真是不一样了,我不明白,你怎么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顾一红说,能不能骑快点,我要迟到了。 
  苏小武没吱声,也没骑快。 
  顾一红说,迟到了要挨骂,还要扣奖金。 
  苏小武还是不吱声,还是不骑快。 
  顾一红说,苏小武,你听见没有啊? 
  苏小武开口说,你还没答我话呢,怎么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顾一红说,这要问你自己。 
  这时,苏小武忽然将腰弯了下去,车子眼见着就快起来了。 
  一棵一棵的玉米向顾一红的身后闪过去。已经看得见玉米地的那头儿了,玉米地过去,就是工厂的围墙,围墙过去,就是工厂的大门口了。 
  顾一红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但苏小武没有慢下来,反而骑得更快了。 
  顾一红喊,停下,停下啊! 
  苏小武不理她,车子骑得嗖嗖的,顾一红都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了。 
  玉米地过去了,围墙过去了,厂门口也过去了。 
  顾一红开始用拳头捶打着苏小武的后背。 
  苏小武说,你答应我件事,我就停下来! 
  顾一红说,你说! 
  苏小武说,跟我到城里去! 
  顾一红说,不可能! 
  苏小武说,只一天! 
  顾一红说,不可能! 
  苏小武说,最后一次,最后的告别,只要你答应我,我发誓再不会来找你了! 
  顾一红仍然说,不可能! 
  前面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苏小武说,你要不答应,我今儿就撞死在你的面前! 
  又是撞死,跟母亲的话一模一样。顾一红发现,苏小武和母亲永远是非此即彼,不给别人也不给自个儿留半点的余地,她想,比较撞死,她也许只能选择“最后的告别”了,妈的,这最后的告别! 
  顾一红终于答应了苏小武。她拿出手机,给车间主任打了请假的电话,她说,一个朋友病了,我要送他到医院去。 
   
  在最初的恼怒过去之后,顾一红决定用自己平静的力量,来和苏小武做一次真正的分手,她叮嘱自己,要服从,要坚持,要有最大的耐心。 
  按苏小武的提议,他们先去了中心广场,中心广场的一棵柳树下,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们坐在那条曾经坐过的长椅上,眼睛看了地上,半天也没找出要说的话来。前面不远的地方,是曾让他们欢呼雀跃过的音乐喷泉。那天,苏小武拉了顾一红在水的森林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两人都淋得落汤鸡一样,却谁也不肯从里面跑出来。他们最怕的是音乐停止的一刻,那时,“森林”没有了,旋律没有了,只剩了一个乏味的世界,就如同一下子从天上掉在了地上。现在,音乐依然响着,水的森林依然存在,但在顾一红的感觉里,她和苏小武已经定格在音乐停止的一刻了,且是一个永远的定格,她想,他们再不可能从地上回到天上去了。 
  在两人的沉默中,顾一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开一听,是母亲的声音。母亲张口就问,你跟谁在一起?顾一红说,跟一个同学。母亲说,哪个同学?顾一红迟疑了一下,母亲忽然抬高声音说,你还骗我,你们把村里搞得鸡飞狗跳的,还骗我,你要把你妈气死啊!顾一红不由得就将手机合住了,她想她不能在这时候听到母亲的声音,有一个苏小武就够了。 
  手机又响起来,是一首欢快的华尔兹,顾一红害怕似的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苏小武一直看着顾一红,脸上似露出了一丝喜色,他说,不想接,就关掉算了。 
  顾一红没理他,继续看着不远处的音乐喷泉,喷泉四周围满了观看的人们,人们不停地发出惊叹之声,从人们的夹缝里,仍可看到几个忘情的被淋成了落汤鸡的人。 
  华尔兹依然顽强地欢快着,可给顾一红的感觉却有些恐怖。 
  苏小武也随了顾一红的目光望着喷泉,他说,关掉吧,你不想我们安安静静地呆一天吗? 
  安静,顾一红想,你们谁又给过我安静呢? 
  手机的声音,苏小武的声音,就仿佛合成了一种刺耳的喧嚣,顾一红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伸进包里,关掉了手机。 
  苏小武更添了几分喜色,他说,谢谢你红红。 
  顾一红说,苏小武,你真的说话算话吗? 
  苏小武说,你指什么? 
  顾一红说,最后一次。 
  苏小武说,当然。 
  顾一红说,那就走吧。 
  苏小武问,去哪儿? 
  顾一红有些茫然地看了远方,说,随便吧。 
  不知为什么,顾一红总觉得母亲会追到城里来的,呆在任何地方都可能被母亲追到,当她一跃坐向后座时,不禁有一种仓皇出逃的感觉,她便朝了身前的苏小武说,转胡同吧,你不是熟悉所有的胡同吗? 
   
  离中心广场最近的一条胡同叫金马胡同。名字叫得堂皇,胡同却已十分老旧了,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的,两边的砖墙碱出了砖粉,墙上隔不远就有一个大大的“拆”字。一家一户的门紧闭着,门面脏兮兮的,就像一个人的脸上挂满了灰尘。顾一红和苏小武便行走在这老旧之中,车子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身体随了车子的起伏而起伏着。 
  苏小武说,市中心的胡同都要拆掉的,再不来逛,你可就逛不到了。 
  顾一红嗯了一声。 
  苏小武问顾一红,还记得这条胡同吗? 
  顾一红又嗯了一声。她眼前闪现着的,其实是母亲气急败坏的表情。 
  苏小武说,那回你的鞋子掉了,一群小孩子抢了就跑,就在前面,那个黑铁门的前面。 
  顾一红记起来,那时苏小武追上那群孩子,用鞋子敲着他们的脑袋,还抓住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将他拖到黑铁门里,一下将门关上,吓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要不是顾一红坚持将门打开,苏小武还要找来一条绳子把门栓拴起来呢。 
  苏小武说,我最不能容忍有人对你不好了。 
  顾一红没有答话,那回事后她已经说过对苏小武不满的话了,现在她不想再说,对苏小武的这种表白,她也再无法感动起来了。 
  黑铁门很快地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了,苏小武一只脚支在地上,将车停了下来。顾一红看到,铁门紧闭着,门上一把大锁,锁头都有些生锈了。
    苏小武说,那时要有一把锁就好了,叫那小子尝尝做坏事的后果。 
  顾一红仍没答话,心里的反感却忽然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她想,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看来他是一点不记得了。她不由得从车上跳了下来。 
  苏小武自是不允许她的跳,他将自行车挡在顾一红面前,等待顾一红坐上去。顾一红却执拗地绕过了他。苏小武赶上去再挡再等,顾一红就再次绕过他。 
  这样反复了几遍,顾一红终于没拗过苏小武。她坐上去,听到身前的苏小武说,你呀,你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一讲道理就要吃亏,我做人的原则,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吃亏。 
  顾一红还是第一次听苏小武讲他的做人原则,她不禁有些吃惊,她说,他们还是孩子。 
  苏小武说,孩子才该教训呢。 
  顾一红说,你不吃亏,别人可就要吃亏了。 
  苏小武说,当然都不吃亏最好,实在做不到,也只能把亏给别人了。 
  顾一红说,那我就明白了。 
  苏小武说,明白什么? 
  顾一红说,明白你为什么去村里找我了。 
  苏小武说,天地良心,唯有在对你的事上,我才是不怕吃亏的! 
  顾一红不再说什么,苏小武也不好再做什么争辩,但都觉出,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随了回顾往事变得亲近,反而更有些疏远了。 
  这时,大半个胡同已经过去了,再往前走,左边出现了一条更窄的胡同,苏小武停在胡同口上问顾一红,是向左还是向前?顾一红看看前面,是另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有数不清的行人、车辆,顾一红便说,向左吧。 
  这胡同的地面稍好了些,也有了些生气,不时会看到哪个人站在自家门口,悠闲地看着过往的行人。透过门口,还隐约可见院儿里晾晒的衣服。顾一红记起这胡同他们也来过的,那是一天晚上,胡同里的路灯隔得很远,在路灯照不见的一个暗处,苏小武第一次拥抱了她。 
  显然,苏小武也是记得的,他甚至准确地记得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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