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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当代-2006年第1期-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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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了什么事,推门进去。忽然,端木扑通跪在地上!为什么跪在地上?受的什么惊吓?这是癔症!左右芳邻,说起端木一跪,不胜唏嘘。可在场面上,仍然高呼打倒端木,揪他挂牌打揍的,也是芳邻! 
  林斤澜说,知青插队之后,北京发明干部插队,发配他到平谷县。有一年春节——这是个六亲不认的年头,拜年也算“四旧”,不过林斤澜还想去看看端木。端木夫人远在云南,不可调动,老哥哥已经辞世,老嫂嫂也老了,勉强能做饭。林斤澜进屋,端木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林斤澜坐下说话,才三五分钟,只见端木眼皮粘连,脑袋颤颤似瞌睡。林斤澜提高点嗓门,端木又撑开眼皮,口里嗯嗯呐呐。不一会儿,眼皮又颤颤粘连…… 
  林斤澜暗暗吃惊。那时人心都灌了铅,又重又冷,可林斤澜给他拜年,他怎么是这种神态呢?“我这回是看见一盏油灯,”林斤澜说,“油尽灯干,火苗‘扑落’——‘扑落’是土话,说火苗‘扑’地上升,立即下‘落’。不定哪一‘落’,再也‘扑’不上来,‘落’进无底的黑暗……我的灯虽说油多了一点,但似乎眼见近底。民族悲剧,实在演得太长,太煎熬人了!” 
  不料,奇迹发生,端木熬到了新时期。他就像枯死的卷柏一样,逢水又吐绿。夫人钟耀群调回北京,而且,端木那双被砍伤的作家的手,居然摸索着《曹雪芹》的写作了。 
  林斤澜说,有一次,文艺界劫后盛会,生死两茫茫的老朋友,云集北京。他没有去,托人送去一瓶酒,附条致歉。他在家闭门,写他的“意象现实主义”。端木这个病秧子,在文学上胜过两位硬汉子,是文学养育生命,或是生命养育文学?奇怪得叫人说不清。慢慢地,春蚕吐丝一般,在夫人的帮助下,计划中的三卷本,硬给完成了两卷,端木这才真的死掉!病秧子死在事业上,居然死得比萧军、骆宾基都要迟! 
  林斤澜说,端木收藏古币,收藏古玉,收藏古瓷,同时收藏石头。端木自己说,在常人看来只能用眼睛看的石头,他能用耳朵去聆听。他说:“石头会发出声音来,而我能够听到。”石头是有灵魂的。他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十年复十年,孤身与石为伴。端木是卷柏,也是石头!端木死掉了,他的作品还在,石头还在! 
  林斤澜说,《曹雪芹》见出端木的功夫,但还不能算是杰作。最大的原因,是端木的写作方法出了问题。曹雪芹没有留下身世资料,端木断定贾宝玉的原型便是曹雪芹,那么,考据校对,返回原型,岂不就是曹雪芹的生活了。因此,端木想象的写作的翅膀终被《红楼梦》捆扎,被贾宝玉折断。 
    林斤澜说:“端木有城府,说话并不坦率。他没有写过对我的评论。1962年,老舍三次主持讨论我的作品,端木给我戴了高帽,说:‘林斤澜就是中国的杰克·伦敦,就是中国的霍桑。’他是‘说好话不花钱’。这是唯一的当众的评论。——他曾讽刺高鹗把《红楼梦》给糟蹋了。自视很高,视人就低,实际上,他对我前期的作品并不会真正的喜欢,我的《绝句》《微笑》,他可能欣赏,从他的只言片语听得出。后来我的‘矮凳桥’、《十年十癔》,他就没法再看了。” 
  林斤澜认识杨沫较晚,是1962年底。 
  林斤澜在《杨沫心态》里开头写道: 
  杨沫是抗日战争前入党的老革命,是四十年代开始写作的老作家。当然,她比我年长,就不说是长辈,也是长者。但一直连名带姓地叫着,正南巴北角叫声老大姐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过。反倒跟她说,你打响的作品是《青春之歌》,那是五十年代写的。把你也算做五十年代,和我们一起混吧。她笑道,你们要我吗?那好那好,一起混热闹。 
  林斤澜家有一本《自白——我的日记》,是杨沫送给他的。扉页上写道: 
  斤澜同志: 
  里面写到你,看看我对你的敬意。 
  杨沫 
  1986年1月 
  “日记”1971年6月31日开头写道: 
  在“文化大革命”中,最易暴露人的真面目。当人处在“危险”关头,保护自己第一,还是坚持真理第一,常是考验一个人的试金石。文联中,除了浩然——他为保护我这个并没有什么问题的人,受了不少委屈和打击。我最佩服的还有林斤澜和骆宾基(他们二人还都是党外人士)。第一,林绝不看风使舵。那些造反派曾经努力拉他,但他却和我这个半专政的人成立了“战斗队”,绝不倒向得势的造反派那一边。尤其当无辜的浩然,被没完没了地挨批时,他竟敢在文联大庭广众中高喊“浩然是好人!”而且他也看透了那些“革命”的文艺理论。他向我说过,他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写作品。但是我却做不到。(也许他比我年轻的缘故?) 
   
  两段文字看出,林斤澜和杨沫互相尊重,两人的关系是融洽的,密切的。和我的闲谈中,林斤澜说,杨沫是个平和的人,通情达理的人,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与不同时代作家相处很好的人。他不仅认识她的丈夫,还认识她的先后情人。这话使我对杨沫产生兴趣。大致说来,作家在男女方面不自闭,是不陈腐不落后的人,观念往往新进,作品往往新气。林斤澜“查无情人”,但对好友汪曾祺和高晓声的艳遇是认可的,欣赏的。汪曾祺说林斤澜的《溪鳗》有个主题就是“性”,评论中摘录一段,说:“这不是写性写什么!” 
  林斤澜说:“杨沫同我说,她喜欢《邓肯自传》。邓肯是位舞蹈家,《邓肯自传》写叛逆女性的女权主义,写性解放,就是今天看来,仍然特别,大众不能接受。比如傍晚,邓肯在沙滩上,遇一陌生男子,旋尔性交……” 
  林斤澜说,杨沫的家庭极其复杂。杨沫和马健民结合的时候,双方已经各有一个女孩子。杨沫的叫徐然(与张中行生),马健民的叫马淑敏。结合后又生了几个儿女,其中有写《血色黄昏》的著名的老鬼(马波)。林斤澜说,杨沫夫妇可能有协议约定,马健民是家中有家,他和漂亮的保姆相好,保姆是马健民的河北老乡;杨沫是家外有家,她在香山有个写作的房子,有个胃下垂的男秘书(杨沫日记中称“小康”),和她生活。2005年6月,老鬼(马波)为写《杨沫传》,访问林斤澜,惊叹林斤澜对他家庭的熟悉,并说这个男秘书人品极坏,“文革”时带造反派过来,做事恶劣。老鬼还谈了一些家庭丑事,林斤澜说,“丑事要有根据,夫妻吵架时的气话,往往不实,少写为宜”。 
  马淑敏也到文联机关贴过后母的大字报,作风败坏云云。草明们接过火把,不过在文艺圈子里,也只是闲谈的小菜。 
  林斤澜说,杨沫对共产党忠心耿耿,她说自己的经历是革命加文学。我想,是否再加上爱情?杨沫著有《我的三个爱人》,当然还不能把胃下垂的男子计算在内。她一生爱有多少男子?我们今天看来,当是笑谈。愿她在九天或者九泉,灵魂充满朝气! 
  杨沫的入党,是马健民介绍的。因此杨沫对丈夫感激一生。1963年8月17日日记中写道:“……小胖当时说我:‘你真奇怪,你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生活了这么久……’(过去她这个直率的、什么话都敢出口的孩子,就说过不止一次:‘要是我,早跟他离婚了。’)我冷静地想了想,拉住孩子的手,轻轻对她解释说:‘小胖,你不大知道……我是他介绍入党的,是他帮助我走上了革命道路……这一点,我是永远感激、永远不能忘掉的。’” 
  “我母亲对我们子女是不管,”林斤澜转述老鬼的话,“她只管她自己的,她只管她的‘革命和文学’。对子女的信条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因此,子女们做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小女儿小胖意外被人枪杀,真是“置之死地”,但没有“后生”。老鬼(马波)“后生”。杨沫写道: 
  1967年春夏之交的一个上午,我家有十个男女红卫兵闯进家门。……有个特壮的小伙子先把姑姑和侄女锁在东屋里,然后跳到北屋把里面的一个大姑娘用绳子把手倒绑得紧紧的,接着在她嘴里塞了满满的一嘴破布,最后把她推倒在床,接着一把大斧头猛地劈开了我的大衣柜,把柜里的几百元钱、二百斤粮票和一个不错的收音机拿到手,最后对倒在床上的大姑娘说:“告诉你,不许你报案!为了革命,我要大义灭亲!不然,小心我们还得再来砸你们!” 
  原来这壮小子就是马波。 
  马波和一伙同学抢了自己的家,然后去越南抗美。几次跨越中越边境,被越南边防军狠狠揍一顿赶回中国境内。誓不罢休,又要偷越国境时,被中国边防军捉住,也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马波又忽然决定去艰苦的内蒙,要在茫茫草原大干一番事业。可是人家不收。于是用刀割破手指写血书,感动了当地的司令员,批准去西乌旗的一个牧场劳动。不久,打成了反革命。 
  林斤澜说,他有一天到杨沫家,马健民也在,马波恰巧回来。模样凄惨,那场景令人惊异,至今难忘。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觉得,作为母亲,她是可怕的。纵然子女是做爱的附带物,但已经生下,就得养好,这不仅是对家庭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命怎么革得好,文学上怎么成龙成虎,都是畸形的。 
  “杨沫说的‘战斗队’,是怎么一回事?”我问林斤澜。 
  “这个战斗队,就我和杨沫两个人,哈哈,杨沫取了个名字,叫韶山战斗队。”林斤澜答。 
  “那你是怎么战斗的呢?” 
  “主要是摆摆姿态,那时基本上谁都加入战斗队。我和杨沫也贴贴大字报,指出文联机关的缺点——缺点确实是有的。但,没有批判谁,或人身攻击谁。” 
  林斤澜在我面前,从没说过杨沫的“不是”。而我想杨沫的“革命”,多半属于幼稚、狂热和糊涂。她懂得世界史吗?她懂得中国近代史吗?她懂得怎么样才能使中国繁荣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真正当家作主吗?而建国后的历次运动,从批《武训传》、反胡风、大跃进,直到发动“文革”,杨沫都是赞成的,认为不会错。杰出的知识分子不是这样的。 
  杨沫的一生,是“革命加文学”的一生。她视写作如生命。——林斤澜“向我说过,他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写作品。但是我却做不到。(也许他比我年轻的缘故?)”“这种情况下”,是非混淆,人妖颠倒,是文学创作的好气候?精明的林斤澜“绝不写作品”;杨沫呢?“我却做不到”,她要写。她写《青春之歌》下部,至1975年1月,《东方欲晓》初稿完成,五十多万字。 
  那么,杨沫的文学创作怎么评价呢?林斤澜对我说:“她的《青春之歌》还是写得不错的。”“不错”到底有多少好呢?有多少值得夸耀呢?林斤澜又说:“老鬼对我说:‘我妈的观念是,革命加爱情等于文学。’”“那么,你认为老鬼说得对还是不对?”我问林斤澜。“对,当然对。”林斤澜答道。
    《青春之歌》是我读过的。那是在“文革”时。我还读过《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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