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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张的哲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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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别人的心想明白别人有爱人的心。不图便宜,谁肯白白替别人作事!有的笑着而轻慢的说,假若你把砖头打在国务总理脑袋上,你早到法国兵营,或荷兰使馆去享福了。用砖头打普通人是和给钱与他们一样不生好结果的。有的说,到底金钱是有用的,以金钱买名誉是货真价廉的;你以前的失败,是因为你的钱花的不当,而不是钱不肯叫你作好汉。在正阳门大街上给叫化子半个铜元,比在北城根舍整套的棉衣还体面;半夜出来要饭的是天然该饿死,聪明而愿作好汉的谁肯半夜黑影里施钱作好人!……赵四迷惑了,然而在夜静的时候自己还觉得自己想的对。于是他出狱之后,早晨把家里的零碎东西拿到早市去卖,下半天便设法帮助别人,以实行他作好汉的理想。

    有一次他把一个清道夫的水瓢抢过来替他往街心洒水,被巡警打了几拳,而且后来听说那个清道夫也被免了职。有一次他替邻家去买东西,他赔了十几多个铜元的车钱,而结果邻舍们全听说赵四替人家买东西而赚了钱!有一次他替一位病妇半夜里去请医生,医生困眼朦胧的下错了药,而人们全瞒怨赵四时运不济至于把有名的医生连累的下错了药!……

    他灰心了!狱中想出的哲学到现在算是充分的证明,全不对!舍己救人也要凑好了机会,不然,你把肉割下来给别人吃,人们还许说你的肉中含有传染病的细菌。

    他的东西卖净了,现在是自己活着与死的问题了!他真算是个傻老,生死之际还想那条吃饭的道路可以挣饭吃而又作好事。他不能不去拉洋车了,然而他依然想,拉洋车是何等义勇的事:人家有急事,咱拉着他跑,这不是舍命救人!

    哈哈!坐车的上了车如同雇了两条腿的一个小牛,下了车把钱甚至于扔在地上,不用还说一声“劳驾”!或“辛苦了”!更难堪的,向日熟识的人,以至于受过赵四的好处的人,当看见他在路上飞跑的时候,他们嚷:“赵四!留神地上的冰,别把耳朵跌在腔子里去,跌进去可就不方便听骂啦!”他从前认识的和尚道士们称他为施主,为善人,现在却老着面皮向他说:“拉洋车的,庙前不是停车处,滚!”当赵四把车停在庙外以便等着烧香的人们的时候。

    其实“拉洋车的”或是“洋车夫”这样的头衔正和人们管教书的叫“教员”,住在南海的那位先生叫“总统”有同样的意义,赵四决不介意在这一点上。不过有时候巡警叫他“怯八义”“傻铛铛”……赵四未免发怒,因为他对于这些名词,完全寻不出意义;而且似乎穷人便可以任意被人呼牛呼马而毫无抵抗力的。

    “人是被钱管着的万物之灵!”老张真对了!赵四没有老张那样的哲学思想,只粗野的说:“没钱不算人!”人们当困窘的极点或富足的极点,宗教的信仰最易侵入;性质是一样的,全是要活着,要多活!

    可是赵四呢,信孔教的人们不管他,信吕祖的人们不理他,佛门弟子嘲笑他。这样,他是没有机会发动对于宗教的热心的。不幸,偏有那最粗浅而含洋气的救世军欢迎他和欢迎别人一样,而且管他叫“先生”。于是赵四降服了,往小处说,三四年了,就没听过一个人管他叫“先生”。其实赵四也傻,叫一声“先生”又算什么!“先生”和“不先生”分别在那里?而赵四偏有这一点虚荣心!傻人!

    有学问的人嫌基督教是个好勇斗狠的宗教。而在赵四想:“学学好勇,和鬼子一般蛮横,顶着洋人的上帝打洋人,有何不可!”傻哉赵四!和别的普通中国人一样不懂大乘佛法,比普通中国人还傻,去信洋教!

    赵四自入救世军,便一半给龙树古拉车,一半帮助教会作事,挣钱不多,而确乎有一些乐趣;至不济,会中人总称呼他“先生”。

    第三十

    赵四与李应是老街坊;李应在他叔父未穷的时候,也是住在城里的。……

    李应在家里住了三天,也算过了新年。先到姑母家,然后到龙树古家,都说了些吉祥话。最后转到教会去找赵四。见了赵四,不好意思不说一句“新喜”!不是自己喜欢说,也不是赵四一定要他说,只是他觉的不说到底欠着一些什么似的。“有什么可喜?兄弟!”赵四张着大嘴笑的把舌根喉孔都被看见,拉着李应的手问李老人身体怎样。他不懂得什么排场规矩,然而他有一片真心。

    这时候会里没有多少人,赵四把他屋里的小火炉添满了煤;放上一把水壶,两个人开始闲谈。

    赵四管比他年长的叫哥哥,小的叫兄弟。因为他既无子侄,又永远不肯受他人的尊称,所以他也不称呼别人作叔,伯,或祖父。他记得西城沟沿住的马六,在四十二岁的时候,认了一个四十岁的义父,那位先生后来娶了马六的第二个女儿作妾,于是马六由义子面升为老泰山。赵四每想起来,就替他们为难:设若马六的女儿生下个小孩子,应当算马六的孙呢,还是兄弟?若马六是个外国人,倒好办;不幸马六是中国人而必定把家庭辈数尊长弄的清清楚楚,欲清楚而不得,则家庭纲纪弛矣!故赵四坚持“无辈数主义”,一律以兄弟相称,并非仅免去称呼之繁歧,实有益于行为如马六者焉!

    “兄弟!”这是赵四叫李应。“为什么愁眉不展的?”“哼!”李应很酸苦的笑了一笑。

    “有心事?”

    “四哥!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乐的事!”

    “好兄弟,别和四哥耍文理,四哥不懂!我知道大饼十个铜元一斤,你要没吃的,我分给你半斤,我也吃半斤,这叫爱人。顺心的一块说笑;看着从心里不爱的呢,少理他;看着所不象人的呢,打,杀,这叫爱恶人;因为把恶人杀了,省得他多作些恶事,也叫爱人!有什么心事,告诉我,我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有用!”

    “四哥!我告诉你,你可别对外人说呀!”

    “我和谁去说?对总统去说?人家管咱们拉洋车的臭事吗!”

    屋中的火烧的红红的,赵四把小棉袍脱下来,赤着背,露着铁铸的臂膀;穿着一条一条的青筋。

    “四哥!穿上衣服,万一受了寒!”

    “受寒?屋里光着,比雪地里飞跑把汗冻在背上舒服的多!说你的事!”赵四说完,两只大手拍着胸膛;又把右臂一抡,从腋下挤出“瓜”的一声。

    “我有两件事:一件是为自己,一件是为我姐姐!”李应慢慢的说。

    “我知道小静儿,哼,不见她有几年了!”赵四腋下又“瓜”的响了一声。

    “先说我自己的事!”李应脸红了!“四哥!你知道凤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天天见。”

    “年前龙军官对我说,要把她许给我。”

    “自然你爱她!”赵四立起来。

    “是!”

    赵四跳起来,好似非洲土人的跳舞。腋下又挤的“瓜”的一声响,恰巧门外放了一个大爆竹,赵四直往腋下看,他以为腋下藏着一个炸弹。然后蹲在地上,笑的说不出话。“四哥你怎么了?”李应有些起疑。

    “好小子爱好姑娘,还不乐!”

    “先别乐!我身上就这一件棉袍。手中分文没有,叫我还敢往结婚上想!我一面不敢过拂龙军官的好意,一面又不敢冒险去作,我想了几天也不敢和叔父说。”李应看着炉中的火苗,跳跳钻钻的象一群赤着身的小红鬼。

    “定下婚,过几年再娶!”

    “四哥,你还不明白这件事的内容。”

    “本来你不说,我怎能明白!”

    “龙军官欠城外老张的钱,现在老张迫着他把凤姑娘给城外孙八作妾,所以龙军官急于叫我们结婚,他好单独对付老张。说到老张,就与我的姐姐有关系了:他要娶我姐姐折我叔父欠他的债。我第一不能结婚,因为又年青又穷;第二我不能只管自己而把我叔父和姐姐放在一旁不管……”“兄弟!你要这么告诉我,我一辈子也明白不了!老张是谁?孙八是怎么个东西?”赵四把眼睛瞪的象两个肉包子,心中又着了火。

    李应也笑了,从新把一切的关系说了一遍。

    “是杀老张去,还是用别的法子救她?”李应问。“等等!咱想一想!”赵四把短棉袄又穿上,脸朝着墙想。“兄弟!你回家去!四哥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

    “现在不能说,一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李应又坐了一会儿,赵四一句话也没说。李应迷迷糊糊的走出教会,赵四还坐在那里象位得道的活神仙。第三十一

    蓝小山告诉王德,他每天到饭馆吃饭至少要用一块半钱,而吃的不能适口。王德不晓得一块多钱的饭怎样吃法,因为他只吃过至多二毛钱一顿的;可是不能不信没有这样的事,虽然自己没经验过。

    报馆开张了,王德早早的来上工。他一进门只见看门的左手捧着一张报纸,上面放着一张薄而小的黑糖芝麻酱饼;右手拿着一碗白开水往蓝小山的屋里走。

    王德没吃过一块半钱一顿的饭,可是吃过糖饼,而糖饼决不是一块半钱一张,况且那么薄而小的一张!蓝小山正坐在屋里,由玻璃窗中看见王德。

    “大生进来!”

    王德不好意思拒绝,和看门的前后脚进去。看门的问:“要别的东西不要,蓝先生?”

    “去罢!”小山对仆人的词调永远是简单而含有命令气的。王德坐下,小山拿起糖饼细嚼缓咽的自由着。

    “我的胃可受不了那么油腻的东西!你知道,亲友到年节非请我吃饭不可。他们的年菜是油多肉多,吃的我肚子疼的不了;不吃罢,他们又要说我骄傲择食!难题,难题!今天我特意买张糖饼吃,你知道,芝麻酱是最能补肚子的!中国家庭非改革不可,以至于作饭的方法都非大改特改不可!”小山说着把饼吃完,又把一碗开水轻轻的灌下去。喝完水,从抽屉里拿出两块金黄色橘子皮。把一块放在口中含着,把那一块放在手心里,象银号老板看银子成色的样子,向王德说:“大生!说也可笑!一件平常的事,昨天一桌十几多个人会都不知道。”

    “什么事,小山?”

    “你看,橘子是广州来的最好,可是怎能试验是不是广州货呢?”

    “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看这里!”小山把橘皮硬面朝外,白皮朝里往墙上一贴,真的贴住了!“这是广州来的!贴不上的是假的!昨天在西食堂吃大餐,我贴给他们看;这是常识!”

    小山说罢,从墙上把橘皮揭下来又放在抽屉里。

    两个人谈来谈去,谈到婚姻问题。谈男女的关系是一班新青年最得意的事。而且两个男的谈过一回关于女子的事,当时觉得交情深厚了许多。

    “我明白女子的心理,比男子的还清楚,虽然我是男子。”小山说。“我明白恋爱原理比谁也透澈,虽然我现在无意于结婚,女子就是擦红抹粉引诱男性的一种好看而毫无实在的东西!恋爱就是苟合的另一名词,看见女子,不管黑白,上去诱她一回。你看透她的心理,壮着你自己的胆量,你就算是恋爱大家!我现在无意结婚,等我说要时候,我立在中央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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