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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李宗仁回忆录-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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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派人士则对英法的胜利表示有信心。他们认为英法是欧洲最强盛的国家,潜力雄厚,旷日持久,德国必然失败。德国的失败无疑造成对中国极有利的形势,但中国是否有力量支持到那个时候,则不无疑问。因此油然而生惴惴不安的心理。
  我听了他们的意见,便针对这两点发言。首先,我预料英法在欧洲大陆上的战争可能一败涂地。因为我在重庆时,适孙科一行刚自欧洲考察归来,对英法两国的观察甚为透彻,认为英法毫无准备,仓促应战,殊可忧虑。当我引证孙科的话时,会中右派人士不以为然。
  我又继续分析德、苏形势,说英、法若不幸战败,德国既已动员了几百万军队,必然回师东征,以贯彻其《我的奋斗》上的反苏主张。所以欧战之火必愈烧愈大,绝难一时熄灭。我作此预料时,在场左翼文化人个个摇头,大不以为然。
  我说:“诸君,欧洲战局的发展是不会随我们的好恶而改变的。不管我们高兴不高兴,欧战是朝这方向发展的,请大家用恬静的心等着瞧吧!”
  我的一席话,泼了左右两派文人满头冷水。他们既不愿英法战败,也不希望苏联挨打。无奈希特勒扫他们的兴,其后果不出我所料。
  会后,胡愈之来同我握手说:“德公,你以前是说对了,以后怎样就不敢说了。”因为当武汉保卫战时,胡愈之率领了“文化慰劳团”到鄂东前线劳军,在宋埠曾与我作竟夕之谈。那时,我便预料欧战要爆发,而胡君不信,还和我辩论。到现在他才承认我说对了。
  “胡先生,”我说,“我现在预测的许多变化以后也是要实现的。”大家哈哈一笑。
  翌日,马君武请我到广西大学演讲,他特地引证我和胡愈之辩论的这段故事。马先生说:“希望李将军现在的预言,将来再度实现!”
  在讲演中,我仍然强调我的看法不会错。谁知一年多之后,希特勒所做的和我所逆料的竟然若合符契。真是天下事亦未始不可以常理推测。
  三
  我自桂林回到老河口不久,便接获可靠情报,敌人受德国闪电战胜利的刺激,也预备和我们来一个闪电战。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年)九月,敌方成立所谓“对华派遣军总司令部”,以西尾寿造为总司令,坂垣征四郎为总参谋长。二十九年四月中旬,集中了六七个师团的兵力,要再到随枣地区来扫荡我五战区。
  我方的部署,大致是:(一)以精锐的黄琪翔第十一集团军八十四军守襄花路正面。(二)以川军第二十九集团军王缵绪(许绍宗代总司令)部守襄河以东地区。(三)张自忠的第三十三集团军守襄河西岸。(四)以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守北线桐柏山以北地区。
  战事于五月一日开始。敌军仍分三路西进,大致如前次随枣会战时的姿态。不过,此次敌方对我正面只是佯攻,以吸引我主力。另以重兵配以坦克百余辆和飞机七八十架,自襄河东岸北进,猛攻我许绍宗部。许部不支,退入大洪山核心。敌遂长驱直入,直捣双满,拟与北路会师,对我方主力进行大包围的歼灭战。我即令黄琪翔迅速北撤,以免被围。敌于五月八日冲入枣阳,与我掩护撤退的第一七三师发生激战。我方以众寡不敌,且战且走,节节抵抗。第一七三师自师长钟毅以下,大半于新野县境殉国。而我方主力却赖以撤出敌人包围圈。敌人既扑一个空,我军乃自外线实行反包围,由两翼将敌军向中央压缩,加以歼灭。双方战斗至为激烈。至十一日,敌卒不支,向东南撤退。十六日,我军且一度克复枣阳。
  此时我方防守襄河西岸的第三十三集团军尚有一部未参战,我乃电令张自忠总司令“派有力部队,迅速渡河,向敌后出击”,以便将襄河东岸之敌拦腰斩断。自忠乃亲率其总司令部直属的特务营和七十四师的两个团,遵令渡河,于南瓜店附近一举将敌军截为两段。敌军被斩,乃密集重兵,自南北两路向张部夹攻。大兵万余人,如潮涌而来。自忠所部仅两团一营,断不能抵御,随行参谋人员暨苏联顾问都劝自忠迅速脱离战场。孰知自忠已下必死决心,欲将敌军拖住,以便友军反攻,坚持直至所部将士伤亡殆尽,自忠亦受重伤倒地,才对身旁卫士说:“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良心平安,大家要杀敌报仇!”遂壮烈殉国。为抗战八年中,集团军总司令督战殉国唯一的一人。
  自忠在奉命渡河时,曾有亲笔信致该集团军副总司令冯治安,略谓:“因战区全面战争关系,及本身的责任,均须过河与敌一拼。如不能与各师取得联络,本着最后之目标(死),往北迈进,无论作好作坏,一切求良心得此安慰,以后公私,请弟负责。由现在起,或暂别,或永别,不得而知。”足见自忠在渡河前已抱必死的决心。
  回忆抗战开始时,自忠自北平南下,在南京几被人诬为汉奸而遭受审判。我当时只觉得不应冤枉好人,故设法加以解脱,绝未稍存望报之心。孰知张自忠竟是这样一位血性汉子,一旦沉冤获雪,便决心以死报国。在他暝目前的一刹那,“国家”“民族”之外,对我这位“司令长官”犹念念不忘。我国古代的仁人志士都以“杀身报国”,以及以“死”字来报答“知己”为最高德性。张自忠将军实兼而有之了。
  张自忠死后,我方虽损一员能将,然敌在随枣一带,终不能得逞。各路敌军与我军均陷入胶着状态。
  敌人在五战区既无法越雷池一步,乃在六月初再度增援,舍开五战区正面,在襄河下游强渡,向六战区采取攻势,与陈诚将军展开宜昌争夺战。六月一日,敌人一度侵入襄阳、樊城。经我们自外线反击,敌人不敢死守,乃将襄、樊焚毁一空,于六月二日向南窜撤。我军乃于六月三日连克襄、樊与枣阳。唯六战区方面之敌,于六月十四日侵入宜昌,据城死守,我军屡攻不克,宜昌遂为敌所有。
  自此我五战区通往重庆后方的水路被阻。以后只有自老河口翻越崇山峻岭,改走巴东一线了。
  敌人虽占有宜昌,然襄、樊和大洪山一带,我军对其威胁始终无法解除。二十九年九月我军为策应长沙会战,曾对宜昌之敌发动反攻,以牵制其兵力。故敌人对随枣一带我军根据地,终视为眼中钉,必去之而后快。是年十一月,汪兆铭在南京组织的伪政府正式获得敌方承认。敌人以军事配合政治,又以几师团兵力再向随枣地区进攻。自十一月二十四日至三十日,经七昼夜的苦战,襄花路上敌遗尸数千具,仍一无所获而返。
  敌军在随枣一带三度受挫,心仍不甘。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一月中旬,合豫、鄂、皖各地敌军共约七个半师团,重炮一联队,战车三百辆,飞机百余架,在豫南集结,企图沿平汉路北犯,打通平汉路。一月二十五日,敌军自信阳、确山、驻马店等地,分六路向西进犯,与我军展开大规模的战斗,是为“豫南鄂北会战”。
  敌军所用的战略,仍是以大兵团向我主力迂回包围的老套子。我对敌我战斗力估计甚为明白,断不与敌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而中其圈套。凡敌包围尚未合围时,我便主动地转移,使敌扑空,然后自外围向敌反包围,敌军也唯有迅速躲避。
  就这样,敌我双方数十万众,便在豫南平原大捉其迷藏,使敌疲于奔命。敌军徒有最优良的配备与训练,终莫奈我何,士气沮丧之极。我军得机即行反攻,足使敌军落胆。二月四日我军一度撤离南阳,敌军窜入之后,亦不敢守,六日即自南阳遁去。鄂北敌骑兵一度曾窜至离老河口仅三十里的地区。老河口虽只有一个特务营驻守,我谅他不敢前来。无奈参谋长王鸿韶为人谨慎,力主将长官部迁往襄河西岸暂避。我也认为此时没有与敌军玩“空城计”的必要,遂率长官部渡河。旋即迁回。是时敌军因已陷入我军包围圈,不敢恋战,南北两路一时俱退。豫南、鄂北之战,遂告胜利结束。
  第七编:八年抗战
  第五十七章:珍珠港事变后之五战区
  (一)
  自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二月豫南、鄂北会战结束之后,直至三十二年(一九四三年)秋季我离开五战区,调升汉中行营主任止,前后约两年多的时间,敌人均未敢再犯五战区,使我能彻底整顿本战区的部队,预备反攻。
  三十年十二月八日,由于日机偷袭珍珠港而引起了太平洋战事,美国和英法同时对日宣战,欧亚两洲战火终于烧成一片。我军抗战四年,至此骤得强大盟国加入对日作战,抗战必胜信心于焉确立,军心民心的振奋,实前所未有。
  三十一年春初,蒋委员长为应付国际新局势与调整各战区的部署,又召集各战区司令长官赴陪都开会。这次会议,仍与欧战爆发后的会议相同,各将领许久未见,大家乘机在重庆互相对国内战局作一番检讨罢了。
  会毕,我又向委员长请假十天,返桂林原籍省亲。此次返桂林,各界欢迎热烈如前,唯老母年高体弱,已十分衰迈。我在两江墟故宅住了一星期,不得已又回桂林,预备飞渝返防。孰知重庆派来的专机,或系因天气关系,迟迟未到。我因自思与其在桂林闲住候机,不若再返头承欢数日。不意刚回至村中,桂林便来电话报告,飞机已到。然此时我忽发觉老母病况突然转剧,遂不敢离开,终夕在榻前伴侍。是日夜半十一时,慈母遂瞑目而逝,享年七十有六岁。子欲养而亲不在,悲痛曷极。乃急电中央续假十天,在家守灵开吊,遵旧制成服,亲视含殓。中央自林主席、蒋委员长以下均有唁电,地方各界均派专人前来祭奠,备极哀荣。
  家母丧事之后,即赴桂林,乘中央特派的单人飞机径飞重庆。当飞机飞至湖南芷江机场,预备着陆加油时,自天空俯瞰,机场上不见一人,四周一片死静。我下机后,始知敌侦察机三架曾来芷江机场上空侦察,许久始去。我机着陆离敌机飞去时,相去尚不足三分钟。真是“失之交臂”!否则我们一定被打得机毁人亡了。实是侥幸之至。
  回到老河口,立刻便又恢复到日常的紧张中。前章已略说过,五战区自迁到老河口,我为加强部队的战斗力,并使各种不同系统的部队官长有机会互相观摩和认识起见,曾向中央建议在老河口郊外一小镇曰杨林铺,创设“第五战区干部训练班”。我自兼班主任,副主任一席则由集团军总司令或副总司令轮流担任,队长、副队长则由各军军长或副军长充任。调各军中校官以上官佐前来受训。我们训练的科目都是部队中所急切需要的,不像重庆的“中央训练团”只着重繁文缛节。白天由专才教官讲授关于对日作战的战略战术,晚间则举行小组会议,由各级部队官佐互相检讨战地经验,以及切身需要改善的各项问题,并提出改革方案,供长官部参考施行。至于我,白天上课讲解做人之道和将兵、将将方法以及指挥作战经验,每晚我并亲往各小组旁听。与会学员均能尽所欲言,使我于察言观色之中,充分了解各将校的品性,而对各军的情形也有进一步的认识。受训学员因我能虚心而诚恳地和他们接近,所以对我也能竭诚拥护,足使本战区之内上下关系直如水乳交融,毫无隔阂。然我身为司令长官的,却因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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