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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宛然如梦-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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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地一幅画作在火中消融,火光渐渐黯淡下去,火盆中积了一层厚厚的尘灰,她亲手拿了火棍挑了一下,于是尘灰也不再能够看到,红通通的木炭在盆中悄悄的燃烧,静静的闪动着明灭的光。
    她默默注视着火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起了身,走向书桌,执了小勺,给砚添了水,又打开墨盒,取出一块新墨,慢慢的在砚上旋转磨动着。
    她的手很稳,心很静,不多一会,砚上墨已浓。
    梁泸垂首跪在南书房中,书房里很是温暖,他却觉得发寒,一种起自骨子里的寒气。
    听涛山庄又已人去楼空。
    高高地上座,有人叹息了一声,仿佛来自九霄天外。带了入骨地寂寞:“走便走了罢!”
    梁泸心中微宁,知他并无责怪之意,忙道:“宁夫人留了一张纸笺给皇上……”
    上首的人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呈!”
    便有太监走了下来,取了纸笺呈了上去。
    梁泸默默跪在地上,房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好一会,他才听到有人道:“都下去罢……”
    他张口想要说告退的话,却又被气氛所摄,只是悄悄起了身,随着一室的太监宫女无声地退了出去。当书房外,熙和的冬阳将温暖的光线投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汗湿了衣衫。他苦笑了一下。这可是数九隆冬呵!
    看来这份差事是再不能干了,如此的胆战心惊,倒不若回家种红薯。
    南书房内。岳漓涵静静看着那张折得很是整齐的信笺,伸手拈了起来,眼神不由落在远远摆放着地一只火盆上。
    毕竟还是走了呵!再如何的费尽心机终究还是留不住!
    他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萧青臧,她便是回去了北霄,你也不过依然是一场空而已……都是一场空呵……”他坐在冰冷的龙椅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是隐隐的抽痛。
    犹豫了良久,他慢慢打开那张信笺。残云色的薛涛笺上是工整柔婉的簪花小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忽然觉得双目有些微微的发涩,于是死死咬住了唇,修长有力的手不由紧紧捏住了那张纸笺,纸笺便被揉成了一团,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
    他心中怔仲不定,恍惚不已,不知不觉便站了起来,举步向外走去。门还不曾打开。却已听外面有人怒道:“本王要立即见皇兄,你们竟敢拦我!”
    他一激灵,停了脚步,还未及开口,外面已有人低声道:“祈王爷,奴婢这也是为了您好,皇上此刻正心情不佳……您……”
    他听出正是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费英地声音,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显然岳离轩一怒已直接将费英推到在地了。耳中随即便传来岳离轩的叫声:“皇兄……皇兄……”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控制一下心中杂乱的心绪,平静开口:“是离轩么?进来罢!”话音刚落。门已被人砰的一声重重推开了,岳漓涵吃了一惊,急忙退了一步,这才不曾跟岳离轩撞在一处,眉头已不禁拧在了一处。
    岳离轩也被他唬了一跳,他怎能知道自己这个皇兄竟会离门口仅有一步之遥,忙跪倒行礼:“皇兄恕罪,臣弟……”
    岳漓涵摇了摇头,淡淡道:“免了罢!”看了书房门一眼,吩咐道:“关门罢!”
    岳离轩转身关了门,再回头时,岳漓涵已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指了指身边:“坐!”岳离轩怔了一下,便依言坐下了。
    “朕知道你来是为了楚青衣……”他道,眉目间有些淡淡的疲惫之色。
    岳离轩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皇兄……”
    “小七,放弃罢!楚青衣不是你能够到手的女人……”
    他有些恼怒,脱口道:“我没有拿她当一般的女人……我对她,就像你对宁夫人……”他一急之下,连尊称也都丢到了脑后。
    岳漓涵听他脱口便提及宁宛然,面色顿时阴寒下来,再没有了往日温和淡定地笑。掌心的那团纸似是梗在心中一般,让他烦躁不安。他慢慢闭上双眸,冷静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道:“小七,楚青衣是风,落拓不羁、潇洒自在,世上绝没有人能抓住一缕风……”
    岳离轩一言不发,只是倔强的站着。
    “北霄传来消息,上官凭已辞去了官职……”
    “我也并不在乎这个王爷之位……”他毫不迟疑。
    岳漓涵没有理他,只是继续道:“能伴着风的只有云,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荣华富贵,你也愿意随着那缕风做一片悠游自在的云……可是……你能追得上那缕风的脚步么……”
    岳离轩默默站着,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我追不上……”
……(本卷结束) ……
第四卷
第一章 将进宫
           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大地一层白霜,冷冽的风刮过面颊,轻寒入骨。
    荣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般的天气,他本该住在温暖的宫室中,指挥着宫中众多的太监宫女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皇帝陛下,可是如今他却到了这距离宫室足有数百里之遥的地方,迎接北宫昔日的淑妃、未来的皇后。
    身后有人窃窃的抱怨着这阴寒的鬼天气,声音不甚大,也并不小。他转了头,眼中便带了警告之意,那位淑妃娘娘可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昔日自己还只是宫中不起眼的小太监的时候,便见过她好些次。若论容颜,那可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当得起艳压六宫四字,若论骄横任性,那也是冠盖六宫的。宫中多少嫔妃,哪个敢对太后不敬,唯有这位娘娘,当着太后的面也一样敢横眉怒目,出言不逊。
    只是不明白,当年即便是在这位娘娘盛宠又身怀龙嗣之时,皇上也不曾动念立她为后。在太后一度病危的去年年底,皇上却忽然要立后了,而且立的正是这位出宫已有十年之久,后来更是听说已在祈宁庵遇刺身亡的淑妃娘娘。
    他默默想着,却是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些日子,常会去看看晴儿,也会忍不住有意无意的打探几句,晴儿却总是微笑,然后说,待你见了娘娘,自然就明白了。
    十年不见,晴儿也变不了不少,没有了昔日的生涩与畏缩,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与雍雅。可是在他的心中,却总还是记得她。那年自己因细事而遭了棍责,是她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汤汤水水的伺候着自己。荣瑜……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远远的天际,他一眼便瞅见了,于是打叠了精神,拿眼往后面扫了一下。后面一群萎靡不振的宫人、侍卫忙也站得直了,静静的候着。
    黑点渐渐近了,远远地便见了使节的长旄招展,待得近了,眼见得正是梅遥等一行人。一辆黑底金边,简单而不失雍容素雅的马车恰恰被护在中间。
    马车将到未到之时。荣瑜一拂衣衫下摆,便已跪了下去,口中道:“奴才荣瑜奉皇上之命,前来迎候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身后是一片整齐的声音。
    马车慢慢停下,车中便传出一个声音,清清淡淡、温温雅雅的:“免了,都起来罢!”
    众人忙伏地谢恩这才立了起来,马车便又继续前行。荣瑜抬眼看了下梅遥,眼尾却又扫见了一人,不由一愣。原来那人正是已然辞官的上官凭。他有些微微地错愕,转念一想却又释然,这位淑妃娘娘的母亲可不正是上官家的女儿,说来这位娘娘也是上官凭的表妹。
    因是路上。实在也不便于说话。荣瑜只是与梅遥、上官凭匆匆见了礼。众人也便不再客套。便自上路了。
    荣瑜在马上笑道:“皇上令咱家先将娘娘接至北山地行宫。稍后再择吉日回宫。”
    梅遥与上官凭尽皆点了点头。一路无话。到了胜京城外之时。车队便分成了两队。梅遥带了一队径自入宫面圣。上官凭则与荣瑜一道转去北山行宫。北山行宫早得了消息。马车便一路通行地直驶而入。不曾多加停留。
    景华宫乃是北山行宫最为精致最为华美地宫室。北地地春较之南方原就来地迟些。江南已是山绵水软之时。北地却依然森寒如东。精致地宫苑中除了几株幽幽吐芳地晚梅。只得迎春花上地几只尚不曾开放地花蕾。
    车门打开地时候。一名宫女便乖觉地上前扶住了车中地人。那人便搭着宫女地手下了车。荣瑜便忍不住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愣住了。
    这位娘娘。如今……也是近三十地人了。时间却不曾舍得在她地面容上留下一丝地痕迹。昔日娇艳华美地容颜已在岁月地积淀下变成了优雅沉静。却越发地清艳绝俗一如芙蓉出水。宫中多少美人。年纪小地在她面前少了那份雅致雍容地气度。俨然是个黄毛丫头;年纪大些地。在她面前却又少了那份光华。似乎便有昨日黄花之感。
    他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看来宫中又要变天了。
    耳中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荣公公,你请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荣瑜一惊,忙收回视线,应了一声,眼看着她已进去了,便忙也跟了上去。
    景华宫中,如今已改换了陈设,原本的富丽堂皇一变而为清淡雅致,荣瑜恍然明白为何皇上忽然便下令更改了景华宫的布置,原来正是为了要合这位娘娘的习性。这可是皇上登基这么许多年,从来不曾有过地事情,他心中想着,于是便益发的小心恭谨。
    宁宛然在一坐定了,便开口问道:“荣公公,晴儿如今可在宫中?”
    荣瑜一怔,心中有些吃不准,想一想才答道:“她如今住在毓秀宫中,一切都还好,只是甚是挂念娘娘,时常盼着相见呢!”一面说,忍不住便偷偷抬眼看这位的面色。
    宁宛然心中稍安,便含笑道:“公公回宫之后,还请代我向皇上陈情,便令晴儿来这里随身服侍我罢!这么多年,总有她在我身边,早已惯了!”
    荣瑜忙应了,宁宛然便又淡淡问了太后是否安好等几件琐事,荣瑜自是不敢怠慢,一一答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宁宛然才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荣瑜走出门的时候,心头这才轻松下来,回想起这位娘娘的问话,这才发觉,这位娘娘言谈之中,竟无一句提及皇上,眉目间也始终是淡淡的,绝无一丝欣喜之色。他发了一回怔,眼看着天色已将晚了,急忙吩咐了人备了马。匆匆赶回宫中。
    他到得宫门前已是将近戌时正了,刚刚下了马,便见了一个小太监正在门侧侯着,一见了他,那小太监便上前行礼,口中叫道:“我的好荣公公。你怎么这时才回来,皇上已等了半日了,着你回来便即刻过去北书房见驾呢!”
    荣瑜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跟他多说,便忙忙的往里跑去。
    书房里,萧青臧稳稳地坐着,荣瑜站在下侧,将事情详细说了,其实不过二三句地事情。他却怎敢以二三句便交待了,只得细细说来。
    萧青臧倒也不嫌他嗦,听完了便点点头。道:“明日便差人将那晴儿送去景华宫罢!”又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荣瑜暗暗松了口气,便告退出了书房,正欲叫小太监给自己备些夜宵送到房中好告慰早已辘辘的饥肠,斜刺里却又有人过来了。那人见他便行了一礼,笑谑道:“荣公公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唤您问话呢!”荣瑜见那人正是春晖宫地大太监丁群,不由苦笑不已。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便随了丁群一路往春晖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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