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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30-李敖:我最难忘的事和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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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着急,去找市长何思源,大闹特闹。当天晚上,何市长召集各区区长、警察局分局长训话:

  
    “‘王霭芬是总裁提名的,和我何思源毫无关系。’何市长说:‘既是总裁提名,就应该服从党的决定,全力支持。现在跑出一个刘秋芳,今天就投进八千张票子,王霭芬还不到一千张。这不是和我何思源过不去,是同总裁过不去。现在告诉你们,不论哪一区,明天只要发现一张刘秋芳的票子,我就立刻撤你区长和分局职。’”

  “第二天清早,李宗仁、陈继承、何思源、徐焕东、吴铸人等许多党政军要人在飞机场送某要人,何市长手里拿着一张选票,一边摇晃、一边嚷着说:“我这个市长干不成了,北平市选举立法委员,都被保密局包办了。五个立法委员,他们就有刘秋芳、唐嗣尧两个人来竞选,而且都不是中央提名的,教我这个市长怎么办?”

  
    “家才兄!经过情形如此,刘秋芳八千票,候补第一,一出缺就可以补上。假如我们不顾一切,硬把刘秋芳选出来,我们要不要在北平做人,要不要在北平工作?”

  “我们要做人,”我说:“也要工作,你没有错。”

  
     我了解了实际情形,返回寓所,向李广和与刘秋芳解释。我说:“我们也得替马汉三想一想,中央提名的人选不出来,何思源和吴铸人不答应,中央也不答应。何市长既然宣布不准各区再投我们的票子,民政局长一定要投,你们想一想,各区长、各分局长该怎么办?因此区长被撤职,怎么得了。”

  
    “我是社会贤达,不管他中央提名不提名。”刘秋芳说。

  
    “北平是一个文化古城,社会贤达多得是,恐怕轮不到你吧?就以你们天主教来说,够得上社会贤达的,只有于斌主教。连田耕莘红衣主教都成问题,因为社会上还不太知道他,你怎么够得上社会贤达呢?”

  
    “马汉三买何思源的帐,就是不买毛先生的帐。他不帮忙,就应当早说,免得花毛先生的四五亿。”刘秋芳和李广和异口同声地说。

  “马汉三对工作、对团体都很忠实,怎么会不买毛先生的帐呢?同志相处,应当相互体谅,我们也应当设身处地,替汉三想一想。”

  
    “明明是马汉三不买毛先生的帐,”李广和很肯定地说:“非教毛先生干掉他不可!”

  
    “这些人革命,是凭本领干的,不是依靠甚么臭东西。”我劝说了一个多钟头,而李广和夫妇居然要毛局长干掉马汉三,一把无明火高升三丈,我说:“毛先生要不要这些人在他,我们干不干在我们,你们教毛先生干吧!给我滚!”

  
    把这一双男女轰走,半天气都消不了。马汉三兄没有错,不过祸是种下了。刘秋芳既然没有当选,能说不是不买毛先生的帐吗?真是海水也洗不清。凭良心说,北平市党部主任委员吴铸人的女朋友王蔼芬藉上党的力量,非当选不可;难道保密局长毛人凤的女朋友刘秋芳就不应当当选吗?汉三!汉三!你为甚么不把王霭芬和刘秋芳两个都选出来呢?

  
    那时选举,是假民主,不象现在台湾这样民主、认真,官方可以操纵的。否则,选举的第一天,刘秋芳就不会有八千张票子。假如把王霭芬和刘秋芳两个女人都选出来,既不得罪吴铸人,也不得罪毛人凤,皆大欢喜多好。聪明如汉三,为甚么想不到呢?

乌龟长天津稽查处

  一天,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景中兄和天津警察局副局长齐庆斌兄来长途电话,要我到天津一趟,有要事相商。到天津以后,才知道,天津警备司令马法五将军要换稽查处长,托他们办理,他们怕得罪朋友,推到我身上。中午在庆斌兄家里午餐,除了他们两位,有警察局长李汉元兄,稽查处督察长王鲁翘兄和傅有权兄等。一会儿,马司令来了。抗战期间,我们在太行山就认识。

  
    “华北剿匪总部成立以后,情况不同过去,我们必须配合
傅总司令的作风。”马司令寒暄几句以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封
给毛局长的信,递给我,突然说道:“我已把军法处长撤换了,
稽查处长也得换人,希望毛局长派一位能够配合剿总作风的人,这是给毛局长的信,希代转交。”

  
    我不便推辞,只好接受下来。回北平后,给毛局长写了封信,报告马司令交代的话,并将马司令的信附上,火漆封好,送往南京。没有几天,天津警备司令换陈长捷将军担任。稽查处长发表为李广和,同志们闻讯,没有一个不感到惊奇的。乌龟藏在桌子底下,没有人说甚么,把他拿起来摆在桌子上,就会遭遇到议论和批评。刘秋芳和毛人凤先生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李广和是个活乌龟,既然人人都知道,怎么能让活乌龟做天津稽查处长呢?

  
    “老弟!你不能再跟这些王八乌龟一道混了。”天津市副市长张子奇先生来北平,见面后,他这样说。

  
“张先生!你怎么啦?”我装着不明白。

      
“你不知道吗?”张先生问我,接着说:“李广和的老婆同毛人凤狗屁倒灶,现在让这个活乌龟来做天津稽查处长,成甚么话?”

  
    “哪里有这回事?”

  
    “南京的人们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我去南京,立法委员邓建侯等都对我说过,难道你就不知道吗?”听了子奇先生说,心里实在不是味道。国家的事,哪里能这样糟蹋呢?令人寒心。

  “听说李广和的老婆跟你们毛先生有一手?”有一天因事到西郊剿匪总部,那里的熟人很多,有位少将把我拉到一边,很神秘地对我说。

  
    “听说李广和的老婆很漂亮,因为跟毛局长勾搭上,李广和才能当上天津稽查处长,是吗?”另外一个这样问,教我怎样回答?我感觉到受了很大的侮辱。

  
    “李广和靠着老婆跟人家睡觉来吃饭,真给咱们山西人丢脸!”副官处长温国梁这样说。在绥远陕坝,我看他不起,我立身正,站得稳,挺得起胸膛,副长官都奈何不了我。现在被他抓住机会,被他奚落,受龟气,心里非常不好受。

  
     马司令已准备办移交,所以对稽查处长人选不再过问。陈长捷将军在赴天津以前,曾约汉三兄和我叙谈了一个多小时,他到天津,很想有所作为,对于李广和长稽查处,只顾摇头,表示配合不上。

  
     李广和本来关在重庆,戴先生殉职不久,毛人凤先生就把他释放了,成了活跃人物,毛人凤先生的亲信。他在北平简直是胡作胡为、无法无天,他可以到商店里随便查人家的帐簿,查完还在帐簿上盖一个李广和的木质戳子。起初我不信会有这种怪事,后来有人领我去看被查的那几家商店,亲眼看到帐簿,就不得不相信了。现在居然发表李广和为天津稽查处长,社会上和同志们反应又这样恶劣,我不应当再沉默了,于是给毛局长写了一封信:

毛先生钧鉴:

  
    自从钧座发表李广和同志为天津稽查处长后,华北同志闻之大哗,查李广和同志自称为钧座之亲信,招摇撞骗,胡作胡为。希钧座能辨白忠奸与贤不肖,则华北同志必能竭诚拥护钧座,而报戴先生在天之灵也。敬叩

  钧安!

                                              
        职 乔家才 谨上

                                                          六月X日

  

  
     副站长孔觉民就坐在我的对面,信写好,顺手递给他。我见他一面聚精会神地看信,一面皱紧眉头,频频摇头,好象很发愁样子。

  
    “这封信怎么成呢?”觉民看完信对我说:“毛先生度量小得很,不比戴先生。这封信会闯祸的。”

  
    “觉民!”我说:“我们相交,已经十年,难道没有一点革命勇气吗?何必这样小心?告诉你!如果毛先生如此之糊涂,而我们的贤明领袖又把如此之重要的任务,交给如此之糊涂的人,国家都会亡掉,个人生死,算个甚么。国家的情况演变到现在这样地步,我们能再沉默吗?发出去吧!不必计较后果。”

  
    “我看这封信还是不发好。”过了半个钟头,觉民拿起信
来对我说。

  
    “发了吧!反正这个脑袋不被自己人拿去,也会被敌人拿去的。”说完,我就离开办公室,以后再没有提这封信的事,两星期以后,有位同志从南京来,说毛局长在纪念周大骂,有人给他写信干涉他,教训他云云。无疑地,那是看见我的信了。忠言逆耳,可能他不会接纳的。

胆大妄为洋相出尽

  李广和本来是一个土豪劣绅,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在敌区工作,自称中将,当然不会有人和他计较。想不到,后来凭藉老婆的关系。中将会成了真的。他又喜欢穿军服,洋相出尽,大家都叫他“武大郎”。

  
    过去我们嘲笑北洋军阀,狗肉将军,现在这种怪现象居然出现在毛人凤先生领导的保密局,把清白家风糟蹋得不成样子,肮脏到不能再肮脏,令人啼笑皆非,没脸面见人。

  
    陈长捷将军保定军校出身,是一位标准军人。他能征善
战,纪律严明。是他接长天津警备司令以后第二个星期一,司令部举行总理纪念周,稽查处长李广和身穿呢军服,配戴中将领章。按编制,稽查处长只是少将,并不是中将。李广和虽穿中将军服,却是赤着脚,穿一双凉鞋。他自以为阶级高,站在第一排的中间,而他的肚子特大,像一个临产的孕妇,特别现眼,被陈司令一眼看了个清清楚楚。

  
    “总理纪念周多么神圣庄严!”陈司令指着李广和,大发脾气,厉声说道:“像你这样军不军、民不民,赤脚凉鞋,穿上将官服装,成何体统?给我滚出去!”

  
    “你是中将,我也是中将,凭甚么要我滚出去?”李广和自言自语,站着不动。陈司令的卫士看见他不服从命令,走来硬把他拖出去。

  
    李广和宽宏大量,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家拖了出去,好象觉得没有甚么了不起,满不在乎。可是好些军统局的同志感觉到丢尽面子,无地自容。戴先生死而有知,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我坐牢以后,听到天津的同志(被毛人凤关进监牢的)叙述李广和无法无天,国家法纪荡然无存的情形,不禁为革命三叹。

  李广和做了天津稽查处长以后,唯一有兴趣的工作,就是抄金。因为李广和太喜欢黄金了,喜欢得发疯。那时禁止黄金买卖,抓住买卖黄金的,黄金就被没收。李广和以为中华民国除了毛局长大,就是他大,天不怕、地不怕,有毛局长撑腰,管他甚么法令规章,没收的黄金都由他自己保管,不假手他人,也不归公,交给国家。

  
     因为李广和努力抄金,天津买卖黄金的人,哪一个不是提心吊胆,几乎没有人敢再做这种买卖。商人们简直是同李广和处长作对,他们不做买卖黄金的生意,教李广和如何抄法?

  
    “我李广和为抄金才来天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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