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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基督山伯爵-第23章

小说: 基督山伯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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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命短暂,目前很阴郁,未来的又很朦胧。十九年的光太微弱了,无法照亮,那无穷尽的黑暗!他没有消闷解愁的方法。他那充沛的精力,本来可以借追溯往事来活跃一下,现在却被囚禁了起来,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鹰一样。他只抓住了一个念头,即他的幸福,那被空前的动运所不明不白地毁灭了的幸福。他把这个念头想了又想,然后,象但丁的地狱里的乌哥里诺吞下罗格大主教的头颅骨似的把它囫囵吞了下去。

  竭力的自制以后狂怒。唐太斯用自己的身体去撞监狱的墙,嘴里对上帝大声咒骂着,以致他的狱卒吓得对他望而却步。他把愤怒转嫁到他周围的一切上,他泄怒于自己,泄怒于那来惹他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如一粒沙子,一根草,或一点气息,维尔福给他看的那封告密信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出来,一行似乎是用火红的字母写在墙上一般。他对自己说,把他抛入这无限痛苦的深渊里的,是人的仇恨而不是天的报应。

  他用他所能想象得出的种种最可怕的酷刑来惩罚这些不明的迫害者,但觉得一切酷刑都不够厉害,因为在酷刑之后接着就是死亡,而死了以后,即使不是安息,至少也是近于安息的那种麻木状态。

  由于老是想着死就是安息,由于想发明比死更残酷的刑罚,他开始想到了自杀。真是不幸,处于痛苦中的他竟又有了这种念头!自杀之念头就象那死海,肉眼看来似乎很风平浪静;但假如轻率地冒险去投入它的怀抱体和宏观现象的总称。在物理学中,宏观物体一般指大于一,就会发现自己被陷在了一个泥沼里,愈陷愈深被吞进去。一旦陷进去,除非是上帝之手把他从那里拉出来,否则就一切都完了,他的挣扎只会加速他的毁灭。但是,这种心灵上的惨境却没有先前的受苦和此后的惩罚那样可怕。这也是一种慰藉,这种慰藉犹如使人只看见深渊张开的大口,而不知底下是一片黑暗。

  爱德蒙从这个念头上获得了一些安慰。当死神就要来临的时候,他一切的忧愁,一切痛苦,以及伴随着忧愁痛苦而来的那一连串妖魔鬼怪都从他的地牢里逃了出去。唐太斯平静地回顾着自己过去的生活,恐惧地瞻仰他的未来,就选择了那儿似乎可以给他作一个避难所。

  “有时候,”在心里说,“在我远航的时候,当我自由自在,身强力壮,指挥着别人的时候,我也曾见过天空突然布满了阴云暴怒地吐着白沫,波涛翻滚,天空中象有一只大怪鸟遮天蔽日而来。那时,我觉得我的船只是一个不起作用的藏身之处,它象是巨人手中的一根羽毛,在大风暴来临之前颤抖着,震荡着。不久,浪潮的怒吼和尖利的岩石向我宣布死亡即将来临,那时,很害怕死亡,于是我以一个男子汉和一个水手的全部技术和智慧与万能的主抗争。我之所以那样做,因为那时我处在幸福之中,挽回了生命就是挽回了欢乐,我不允许那样的去死,不愿意那样的去死,那长眠在岩石和海藻所筑成的床上的景象是很可怕的,因为我不愿意自己这个上帝依照他自己的模样创造出来的人去喂海鸥和乌鸦。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失去了使我为之留恋的生命中的一切,死神在向我微笑,邀我去长眠。我是自愿去死的。我是精疲力尽而死的。就好象在那几天晚上,我绕着这个地牢来回走了三千遍以后带着绝望和仇怒睡去一样。”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他就比较平静、温和了。他尽力把他的床整理好,只吃很少东西,睡很短一点时间,并发觉这样生活下去也可以意义不在于去发现它是否和怎样符合实际,而在于指出与使,因为他觉得他能愉快地把生存抛开,象抛掉一件破旧的衣服一样。他有两种方法可以死:一是用他的手帕挂在窗口的栅栏上吊死,一是绝食而死,但前面这个计划使他感到厌恶。唐太斯一向厌恶海盗,海盗被擒以后就是在帆船上吊死的,他不愿意采用这种不光彩的死法。他决定采用第二种办法,于是,当天就实施起来了。入狱以来差不多已过去四年了,在第二年的年底,他又忘了计算日期,因为从那时起他觉得巡查员已抛弃了他。

  唐太斯说过:“我想死。”并选定了死的方法,由于怕自己改变主意,他便发誓一定要去死。“当早餐和晚餐拿来的时候,”他想道,“我就把它倒出窗外,就算已经把它吃了。”

  他按设想要做的那样去做了,把狱卒每天给他送来的两次食物从钉着栅栏的窗洞里倒出去,最初很高兴,后来就有点犹豫,最后则很悔恨。只因那誓言才使他有力量继续这样做下去。过去,人一看到这此食物就恶心,现在由于饥饿难忍,看到这些食物觉得非常可口的,有几次,他整小时的把盘子端在手里,凝视着那不满一口的腐肉,臭鱼和发霉的黑面包。神秘的生存本能在他的内心中与他抗争,并不时地动摇着他的决心,那时,他那间地牢似乎也不象以前那么阴森了,他也不象以前那么绝望了。他还年轻,才不过二十四岁,他差不多还有五十年可活。在那样长的时间里,谁能断言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从而可以打开他的牢门,恢复他的自由呢?他本来自愿做丹达露斯,自动绝食的,现在想到这里,便把食物送到了唇边;但他又想起了他的誓言,他天性高尚,深怕食言会有损于自己的人格。于是他毅然无情地坚持了下去,直到最后,他连把晚餐倒出窗外去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二天早晨,他的视觉和听觉失去了作用;狱卒以为他得了重病,爱德蒙则只想早点死去。

  那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爱德蒙觉得精神恍惚,胃痉挛所造成的那种痛苦感消失了,口渴也减轻了,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见眼前有星光在乱舞学说与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任务)》。列宁写于1917年8—9,象是无数流星在夜空里游戏似的。这就是那个神秘的死之国度里升起的光!

  大约在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爱德蒙突然听到靠他所睡的这一面墙上发出了一种空洞的声音。

  牢房里住着许多讨厌的小动物,它们常发出一些响声,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可是现在,不知是因为绝食使他的感官更灵敏了呢,还是因为那声音的确比平常的响,也许是因为在那弥留之际,一切都有了新的意义,总之爱德蒙抬起头来倾听了一会儿。这是一种不断的搔扒声,象是一只巨爪,或一颗强有力的牙齿,或某种铁器在啮石头似的。

  年轻人虽然已很衰弱,但他的脑子里却立刻闪出了那个一切犯人都时刻难忘的念头——自由!他觉得,似乎上苍终于怜悯他的不幸了,所以派这个声音来警告他立刻悬崖勒马。或许是那些他所挚爱,一刻也不能忘怀的人之中有无只是元气的变化形态,二者都统一于元气。,有一个也在想念着他,正在努力缩短那分隔他们的距离。

  不,不!他无疑地是错了,这只是那些飘浮在死亡之门前的梦幻罢了。

  爱德蒙还是听出了那响声。它约摸持续了三个小时;然后他听到一块东西掉了下来的响声,接着就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过了几小时,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比刚才更近更清晰了。爱德蒙对那种劳动产生了兴趣,因为它使他有了个伴儿。

  但突然间,狱卒进来了。

  一周以前,他下决心去死,四天前,他开始付诸实施以来,爱德蒙就没有和这个人讲过话,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当狱卒仔细观察他时,他就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但现在狱卒或许听到这种声音,要是追查起来,或许会永远终止这种声音,从而毁灭了这在他临终时来安慰他的唯一的一线希望了。

  狱卒给他送来了早餐。唐太斯支摇起身子,开始东拉西扯说起话来,什么伙食太坏啦,地牢太冷啦,抱怨这个,埋怨那个,并故意拉高了嗓门,以便让狱卒听得不耐烦,碰巧那天狱卒为他的犯人求得了一点肉汤和白面包,并且给他送来了。

  幸亏狱卒以为唐太斯在讲呓语,他把食物放在那张歪歪斜斜的桌子上后,就退了出去。。爱德蒙终于又自由了,他又惊喜地倾听起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而且现在是这样的清晰,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听到了。

  “不必怀疑了,”他想,“一定是有个犯人在努力求得他的自由。噢,假如我和他一起,可以帮他多少忙呀!”

  突然间,他那惯于接受不幸,难于接受欢乐与希望的头脑里,那希望之光又被一片阴云遮住了。他想,这种声音说不定是监狱长吩咐工人修隔壁那监牢所发出来的。

  要确定这一点倒也不难,但他怎么能冒险去问人呢?要引起狱卒注意那声音并不难,只要注意观察他听声音时的表情就可得到答案了,但如果用这种方法,说不定会因一时的满足而出卖了自己宝贵的希望,不幸的是爱德蒙还是这样的虚弱,以致他无法的思想集中,专想一个问题。

  他知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他的思想变清晰些把目光转向了狱卒给他送来的那盆汤上,并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带着说不出的舒服之感喝干了它,然后他又克制住自己不要吃得太多。因为他曾听人说过,海上遭遇不幸被救起来的人常因心急吞了太多的食物而致死。爱德蒙把那快要送进嘴里的面包又放回到了桌子上,回到他床上,他已不再想死了。

  不久他就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他又可以思想了,于是就用推理来加强他的思想。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考验一下,但必须不连累别人。假如这是一个工人,我只要敲敲墙壁,他就会停止工作,并过来查究是谁在敲墙,为什么要敲墙,由于他是监狱长派来干活的,所以不久就会重新干起来。假如,反过来讲,这是一个犯人,那我所发出的声音就会吓倒他,他会停止工作,直到他认为每个人都睡着了以后才会再动手。”

  爱德蒙又一次起身,这次他的腿不抖了,也不再眼花目眩了。他走到地牢的一角,挖下一块因受潮而松动的石片,拿来敲击那墙壁上声音听得最清楚的地方。他敲了三下,第一下敲下去,那声音就停止了,象是变魔术似的。

  爱德蒙留心倾听着。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墙上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一切都是静静的。

  满怀着希望,爱德蒙吃了几口面包,喝了一点水,仗着自己良好的体质,他发觉自己已差不多完全恢复了。

  这一天就在极端的寂静中度过去了;夜来临了,但并没有带着那声音同来。

  “这是一个犯人!”爱德蒙高兴自忖道。

  这一夜又在打不破的寂静中度过去了。爱德蒙一夜没合眼。

  早晨,狱卒又把他的饭送了来,他已经把前一天的都吃了。他吃了这些东西以后便焦急地想再听到那种声音,在他的斗室里转了又转,摇摇窗上的铁栅栏,活动一下他的四肢,使它们恢复那原有的能力,准备应付可能降临的事变。每过一会儿,他就听听那声音有没有再来,渐渐地他对那个犯人的审慎感到不耐烦起来,而那个犯人却猜不到打扰他的原来也是一个象他自己那样热切盼望着自由的犯人。

  三天过去了,要命的七十二个钟头,是一分钟一分钟的数过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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