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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甲申天变-第253章

小说: 甲申天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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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四这个家伙真不安分,你打北都就打吧,还有谁拦着你了?偏偏弄一出“奏请天子守国门”的折子戏来。
    大侄子皇帝能来吗?绝对是来不了的,这种事情又不能让外人代了,最后还是要落到他唐王的头上。
    别人来也不合适,唐王宗室亲王的身份,又是皇叔,和李四也有深厚的私交,代替天子守国门的差事不给他给谁?
    其实唐王心里就跟明镜儿似得,自己这个代天巡检的身份也就是个摆设儿,支应过去算拉到,偏偏还不能不支应,要不然皇家的脸面上还真不怎么好看。
    唐王这个人,极度反感这种有名无实的事情,可这一遭不同。
    这是大明朝要光复北都的大事情,一想到堂兄丢了的半壁江山又要收回来了,作为老朱家地子孙心里还能不高兴?
    可高兴归高兴。该有地礼仪规章还得弄个全套地。摆香案迎圣旨这样地虚招子一样也不能少。唐王就象唱戏一样把这一大套全下来之后。天子替身地身份也不要了。身上乱七八糟地袍服冠冕也换了个干净。四下找赴死军中地老熟人儿拉呱家常。
    “老路。见到我你跑啥?”
    “您唐王千岁现在不仅是钦差天使。还算是万岁爷地替身。我小门小户地草民哪儿敢跟您打对脸儿?”
    “得了吧你。你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唐王搡了路丙寅一把。嘿嘿笑道:“老路你这嘴是怎么弄地?怎么跟个八万一样?”
    路丙寅地嘴角开了一道好几寸长地豁口。伤痕一直延伸到耳根子上。还真就象是血盆大口了:“给鞑子地刀咬了一下儿……”
    “怎么没有把你脑壳儿砍下来?”唐王继续调侃。
    “我的寿数还不到哩,鞑子的刀要不了我老路的命。”路丙寅装了一锅子烟,有滋有味的吧嗒了几口。
    “要说你们赴死军打的可真够快地,我来的时候听说你们还在冀州呢,紧赶慢赶地过来,居然到了河间了。”唐王爽朗的大笑着:“早知道你们这么能打,我就在路上再磨蹭半月,刚才赶上进北京城。”
    “啥能打呀,冀州之后就没有见过仗,我们是一路走过来地。”
    路丙寅说的这话可真是半点也不虚。
    自从在冀州击败了清廷勉强拼凑出来地八旗兵之后,京城周围再也没有像样的抵抗。尤其是在保定和河间两府,五花八门的总社会党早就闹腾的开了锅,在几个总社会党的“重灾区”,大师兄们都把香案子摆到了县城里头。冀州一过,各县各镇连一点儿抵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不等赴死军开过去,这边就“举义”了。
    冀州之战以后,因为再也没有了像样的敌人,程子栋干脆就把队伍彻底摆开,成一个巨大的扇面儿。直接就在保定中东部和河间中西部横着推过来,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成规模的战斗,老百姓和会党人自己就把地方上零散的八旗力量给解决了,赴死军根本就是走过来的。
    要照这么看,甚至用不了半月,赴死军就能“走”到北京城了。
    “李四呢?是不是听说我要来就开了?”唐王故意做出咋咋呼呼的样子,这个时候,有资格有胆量直呼“李四”二字的人绝对屈指可数:“我听说去山西了?干啥去了?啥时候回来?我等着见他哩……”
    “李兄弟呀……早走一阵子了,至于去做什么我还不大清楚,什么时候回来嘛……不知道。”
    “得了吧你,老路你说个瞎话儿也说不圆范。李四去做什么你会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你还能不知道了?”唐王哈哈大笑道:“你就不如直接说这是军家秘事,不方便说出,我听着也舒服一些。”
    “哈哈,那就是军家秘事,还真不方便说出。”老路嘿嘿一笑:“唐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
    “客套话留给别人吧,老路你就直接说,我这个摆设儿可以游山玩水去了,不要再晃悠着添麻烦了。老路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路丙寅大笑:“唐王圣明,俺就是这个意思。”
    “鞑子怎么就没有砍了你的脑壳儿呢?”唐王招呼几个亲随:“河间的驴肉大饼可是天下之冠,大老远的过来不吃个过瘾就冤死了,走,咱爷们吃大饼裹驴肉去。”
    保定府的驴肉火烧胜在味美精致,河间府的驴肉大饼则强在实惠量足。
    八个大钱一张白面饼,然后开店的师傅可就不伺候了,您自己个儿拿着大饼裹驴肉去吧,裹一两驴肉是这八个大钱,裹一斤驴肉还是这八个大钱,只要您有办法裹的进去,就随便了。
    唐王捧着张大饼,裹好了驴肉,卷吧卷吧就开始大嚼,看到旁边还有新拔下来的羊犄角春葱,那个水灵那个新鲜就甭提了,还带着新泥呢。
    立刻就剥了葱,就着饼,吃的咯吱有声,还不住口的大赞:“好东西,还真是好东西,南边吃不到这个味儿。我说掌柜的,做这营生几年了?”
    开店地掌柜是个传小衫儿的老者,干瘦干瘦的也没有几斤肉,给人的印象却是短小精悍地那种,一看就是出过大力气地。尤其是脸上褶皱密布沟壑纵横,一道道皱纹就好像是刀削斧剁一般,仿佛已经铭刻到了骨头上。
    老者右手一勾:“打我九岁的时候就干这个,现如今我六十了,五十多年了。”
    “我说这味道怎么沉厚,原来是遇到老师傅了,还是五十多年的老师傅,算我有口服。”唐王知道应该怎么捧这样的一个老人:“这营生咋样?您老这一头驴能赚几个?”
    “哈哈,一听客官的口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我等就从江南过来地。”
    “这营生根本就不赚钱的。”老者呵呵笑道:“我这么说客官肯定是不信地,肯定要问既然不赚钱为什么还做了五十多年?”
    “不,我信。”唐王早就看出来了,这营生很难赚几个钱。这种卖法谁还不狠命的裹驴肉了
    真能赚钱的话,这老者做了五十多年,就算没有发财是现在这个寒酸的样子,早就把店面开大了。要是能赚钱的话,还能不扩充?在江南,只要是稍微懂点儿经营的商家,都是这么干地。
    “宰杀一头驴子,要是卖的好了,也就是够本,不可能赚钱,唯一地赚头就是驴骨和驴皮,要是赶上官家来查,驴皮也落不下。”
    宰杀驴子这种勾当,在当时绝对是触犯国法的,这叫“私宰畜力”。除非是购买病、老地畜生,还要官家开具文书,这才能下刀子。要是遇到盘剥的地方官,稍微找点儿小麻烦,就赚不了。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地难处,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活法。
    “我这还算是不错的了,遇到当官儿的、办差的,就干吃不要钱,再加上这么几十年的工夫下来,早就脸熟了,他们也不会就真的太危难我。”老者笑呵呵的说道:“老百姓嘛,不想那么多,只要能混的一家子不饿,就是万福。”
    唐王和老者拉呱了几句,都是健谈的人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眼前的局面上:“我听说赴死军要光复北都了,这大明朝眼瞅着就要中兴。只要大明朝中兴了,就凭您老这手艺,这买卖一准儿的兴旺……”
    “大明朝?左右也是那么回子事情,中兴不中兴的和我这小老百姓有一根毛的关系?”老者满不在乎的说道:“当年万历皇帝啥事情也不做,我这买卖也是最兴旺的时候。可一到了大行皇帝登基,斩杀了大奸臣魏忠贤,也说的要中兴的。我这买卖反而不好了,上边的下边的,官里的私里的,哪个地方不要钱?钱从哪里来?皇帝爷就是再有本事,他也是不事生产不碰农桑的,国税田赋,军饷辽饷还有起练的钱,哪个不是老百姓出的?”
    要是对着别的宗室说这些话,绝对算是大逆不道了。
    唐王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恼,咯吱一口就把白白净净的春葱咬下去一大截儿,大赞道:“说的在理,我也是这么个看法儿。皇帝他们那一大家子,不农不工,吃的穿的从哪里来?就是老百姓手里来的呗!可皇帝也不是不做事情,要养活全天下亿兆百姓……”
    “客官呐,您这话可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哪里错了?”唐王也不明白说错了什么。
    “皇帝凭什么养活天下的老百姓?他拿了老百姓的钱粮,就是养活老百姓了?要是如此的话,还不如不拿,难道老百姓就不会养活自己了?”老者嘿嘿一笑:“如今也是天高皇帝远,说句大不敬的疯话,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了我儿子,我儿子又是吃穿又是糟践,剩下几个瓜瓜枣枣的给了我,就是养活我了?究竟是谁养活谁,怎么这么多年就还弄不明白哩?”
    好在唐王的亲随都是江湖上的汉子,听了如此犯上忤逆之言也不会当时就蹦起来。
    唐王脑袋里嗡嗡直响,以前固有的那些本就不怎么牢固的想法立刻就崩塌了。这卖大饼的老者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千百年来,无论是英明神武地有道明君,还是昏庸误国的无道君王,都不是什么哺育天下泽被苍生的大德天子。不是皇帝养育了众生,而是众生在养活着帝王。
    “说的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个道理,”唐王说地有点儿无力,仿佛是走了几十里山路之后地那种感觉:“可咱们大明朝要是中兴的话,澄清宇内,吏治清明,咱们这种老百姓的日子岂不是就更好了?”
    “澄清宇内我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可吏治清明却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从我几岁时候起,哪一年不是说吏治清明?可客官你好好想想,啥时候吏治清明过?”
    这一点,唐王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从万里朝至今,年年都喊着吏治清明的口号,但是吏治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要真是吏治清明,还能反了陕西?还能反了山东?大行皇帝还能殉国?我看呐,不管到了那个世道,吏治都不可能清明。”老者一边儿切驴肉,一边说道:“再者说了,那些个当官儿地图的是个啥?”
    “敢情指教,”这个老者地话粗糙的很,但是其中的道理却不是那些微言大义的文字所能够言明的,这就叫做话糙理不糙。以前很多模糊的东西在老者地话里逐渐清晰起来,唐王似乎明白了很多,脸色也郑重起来。
    “十年寒窗,千里做官,所谓的还不是一个财字?”老者哈哈大笑:“要不是为了自己个儿地好处,谁会抢破了脑袋的去当官?说什么国家社稷,说什么报效朝廷,都是糊弄小孩子地鬼话,要不是不让他们拿好处,你看看谁还会去当官儿?朝廷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不让官老爷们得到实惠,官老爷们就不会拥护朝廷,朝廷就得塌架熄火。所以我说呀,只要朝廷在一天,老百姓就得受苦一天。不管龙椅上坐着的是哪家哪姓,都破不了这个理儿,什么中兴不中兴地,都是上头说说而已,小老百姓也就随便那么一听,谁要是当真了那么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让统治阶层得到实惠,这是任何一朝代执政的基础,其中道理万古不亘。从老者的话里,唐王感受到了辉煌的大明王朝正逐渐在人们心头远去,太祖皇帝的子孙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受万人敬仰了。
    “您老人家的意思我是明白了,可这个天下要是没有皇帝,没有当官儿的,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皇帝嘛,肯定是要有的,官老爷也肯定是要有的,”老者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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