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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朝天一棍-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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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住店。
    而且喜欢住店的那种感觉。
    ——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流浪的人,天生就没有家,所以,客栈就成为他那么一个浪子的家了。
    他还跟他的兄弟说过:“每一个客栈是每一个故事,每一间房都有一段情节,其间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你看,大客栈每天晚上点亮了多少盏灯,那里边有多少故事?小客栈每日晨出暮入,有多少情节?住进去,只要是一间房,好像就跟先前的人、后来的情节,全都揉合在一起了;那就别说融会、洞透了,就算想想,也令人追回、神往。”
    那是王小石的想法。
    ——对叶云灭而言,那是相当荒谬的:住店就住店,有什么好想像的!
    奇的是:王小石尽管喜欢住店,却很少露营。
    在他生平里,很少有露营的记录。
    浪子可不一定在日落之间找到落脚之处的。
    浪人不一定有“家”可容的。
    ——王小石为何不餐风饮露?那样不更诗意、更自在吗?
    叶云灭看着看着王小石的生平资料,也不觉为这个人的种种奇趣、好玩事迹所感染,神思恍惚间,居然也神驰入冥的想到了这两个荒唐的可能。
    当然,这对一生、一直以来都很古板、火躁的叶神油而言,己算“妙想入魔”了。
    他的思潮才约略那么脱离了轨道一下,立即就告诫自己:怎么神思恍惚?嘿!别中了那疯疯癫癫小子的毒!
    ——到底是中毒、还是影响他生起了一座更新更有趣的想法,那就见仁见智了。
    王小石还有一个特性:霸气。
    这乍听是矛盾、对立的,因为谁都知道:王小石是个亲切的人。
    ——霸气与亲切,似两种相悖的特性。
    他很“霸”。
    ——一种小孩子的那种“霸”。
    不伤人、带点赌气、十分聪明倔强的“霸”。
    他跟苏梦枕、白愁飞的“霸”是不一样的。
    白愁飞也霸。
    但白愁飞更彰显的是“傲气”。
    他很自负。
    他的霸气乃来自于自负。
    ——一种“人皆不如我”、“不许天下人负我”的傲慢奇态。
    他的霸气凌厉如剑。
    一切两段。
    一剑夺命。
    白愁飞就是这一点“霸”,带点冷,十分傲。
    那是不让你有反攻余地的霸。
    甚至连商量余地也无。
    ——他霸,是因为你不如他。
    ——他比你优秀,所以他霸。
    如此而已。
    苏梦枕也“霸”。
    他的霸并不外炫,但浸人、也侵入。
    他不止是冷,简直是寒。
    阴寒。
    他说的话,就是命令,不但没有商量余地,连置喙的机会也没有。
    尽管他说话的态度是跟你商议讨论的,但其实他说出来的,已是决定,已是总结,更是命令。
    苏梦枕的“霸”并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那种人,他只是火。
    鬼火。
    ——一种冷的、阴的火。
    他的光芒并不灼人。
    但一烧不止息,把人烧死才熄。
    所以,他与人商议时,一切心里早有了分数,早已有了计议。
    谁也难以影响他的决定——除非那是比他更好的意见。
    是的,他善用人。
    擅用人材。
    所以他能雄图大举、创下“金风细雨楼”的巅峰事业。
    白愁飞太傲。
    他恃才过甚,难有人能与之共事共议,但他也确有过人之能,好像只要他在那儿一站,谁都不能与之相提,不能跟他并论,谁都只成了配角,过来陪衬他、协助他、支持他一样。
    他可不止是唯我独尊,简直还唯我独傲。
    他的霸是日丽中夭、旁无他物的。
    他少与人议事。
    因为他知晓:与庸夫俗子议论,只浪费自己时间、心力,不值得。
    不如独行其是。
    他只下命令,不商议。
    他觉得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而又没有他不及的人,所以与人谋事,不如他一人扛起,更直截了当。
    王小石的霸气是好玩的。
    他大事不霸,小事却霸。
    他会为:眼前经过的女子,究竟漂不漂亮?该穿长裙的好,还是穿白衣的好?会与部属争论不休,闹得个脸红耳赤也在所不惜。
    能争论,就是当对方的意见是意见。
    ——不听意见的,根本不允许有争议。
    他凡举大事都先听各路意见,但一旦下重大决定时,他又颇能坚持己见。
    而且还多先有了定见。
    王小石如果认为自己错了,就会坦承错误;但要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就一定会力争到底。
    他不随波逐流。
    但肯随缘亲和。
    他绝不人云亦云。
    但却一定雅纳广言。
    ——“金风细雨楼”里:王小石、白愁飞、苏梦枕三人都“霸”,但其“霸气”都更有分别,并不一致,也不一样。
    把资料阅读到这里的叶云灭,鼻子重重的哼了声:霸?
    ——若论到霸,这几个小毛头算老几?
    他才是真的霸。
    他明知自行独战王小石是不智的,而且很容易便会为“大四喜”那四个宵小之徒所趁,他也明白自己只要钉准了王小石的朋友,便是已扣死了王小石的咽喉,但他还是想要和王小石一拼。
    他年纪大了,历挫败无算,但仍有一种:“来分胜负吧”、“来定生死吧”的勇色豪情。
    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霸。
    他是“神油爷爷”。
    他是“当世六大高手”之一。
    他可不愿作那宵小所为。
    所以,他,决定,要,找,王、小、石,决一死战!五、难道她是你大姐
    其实“大四喜”也觑出了王小石的“要害”:——那就是王小石极重视他的朋友,极爱护他的朋友。
    谁跟王小石交上了朋友,都像积了八辈子的福,因为他会照顾你一辈子,你有难时他帮你,你需要温情时他温暖你,你受人冷落时他支持你,你让人误解时他了解你;他很有地位,你可以他为荣;但他又完全不自恃身份,持平相交。谁有了他这样的朋友,好像就可以永远不必担心自己会势孤力单,会孤军作战。
    可是,在泰感动、吴开心、郝阴功、白高兴而言,却是另一种看法和说法。
    白高兴便认为:“这是王小石的缺点。他若没有这个弱点,他现在仍稳坐金风细雨楼这总瓢把子的大位,谁也不能将之动摇分毫,又何苦今日逃亡,流亡天涯!他保住了两个窝囊废,自己却成了流浪汉!”
    吴开心完全认可他的看法,所以补充:“所以我们决不能让叶神油知道王小石这个特性:要不然,他准能制住王小石。”
    郝阴功却有不同的看法:“这虽然是王小石的缺点,却也正是他最大的优点,你没见到多少江湖汉子都甘心抵命的为王小石卖命吗!”
    泰感动也有新的观点:“别以为对付得了王小石的朋友就能对付得了他。梁阿牛是‘太平门’好手,他的轻功和脚法都极不易对付。何小河就别看她是女流之辈,她对江湖上的事物可通透、通熟,是个老江湖,手段阴狠,只怕并不排在咱们后边。方恨少像呆子,但身法、武功均十分飘忽,不易应付;唐宝牛已成了半个白痴,但这人一旦发作起来,力大如牛,敢拼不要命,也不好惹。唐七昧的暗器,已练到凭嗅觉、听觉、触觉出手,惹不得。至于那对师徒:两人都疯疯癫癫的,但长的那个确有两下绝活儿,幼的那个还真机灵狡猾,况且他们跟王小石交情不深,制住了也不见得能要挟王小石。只有……”
    四人互相觑了眼,都不约而同的说:“温柔!”
    白说:“温柔在这些人里,是最弱的一个。”
    郝说:“偏是温柔是王小石最关心的一人。”
    吴说:“所以我们正好可以针对温柔下手。”
    泰说:“而温柔也确是最易下手的一个。”可是他语音忽然一转。
    “但我觉得有更好的对象可以下手。”
    三人都问:“谁?”
    答案是:“那对师徒。”
    “为什么?”
    “他们跟王小石等人并无深交,只是一道逃亡,相儒以沫。咱们一旦能打动、收买了这两人,无论下毒还是下药,王小石这一干人如同在衣襟里塞了条毒蛇,咬不入也让他手足无措。”
    吴开心不甚同意:“班师之师徒既与王小石这十人没啥交情,王小石可能也一直防着他们,咱们就算策反得了那对古怪师徒,只怕也不见得能见功收效。”
    白高兴却认为大有可为:“不管如何,让他们先来个窝里反,让咱们来一招里应外合,不是好事,也有好戏可瞧。”
    郝阻功还是觉得这对师徒留着祸害:“我看要收买这两人,只怕打草惊蛇,不如杀了干净……倒是温柔和何小河,一旦事了,得留下来,好好享受享受。”
    泰感动脸肌一阵子搐动:“女人祸水,何小河是妓女,温柔曾害得金风细雨楼里好几个人都为她丧了命,更沾惹不得!”
    “谁说沾不得!谁说要她们的命?”吴开心这回可大大不开心了,“咱们就不可以失沾了玩了,尝尝咱们的新欢押押寨,岂不舒服得紧!她们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额外奖赏,岂有白白放过的?她难道是你大姐不成?”
    泰感动一阵激动,牙龈搐动,就要发作,白高兴劝止:“大家别闹僵了。只要杀了王小石,这两个女子,先留着,玩够了,便杀了,这样不就好了吗?”泰感动仍绷着脸,说:“你们太好色了,总有一天,咱们的交情要会毁在女人的手里!”
    郝阴功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我们可不。女人可不。我就爱玩女人。我可没你那个怪性味。”
    泰感动自喉头里低沉的吼了一声,还待争辩,吴开心忽“殊”了一声,只低声疾道:“你们看!”
    看什么?
    ——不止看,还有听。
    “啪”的一响,有人正吃了一记耳光,在很远的地方。
    挨了一巴掌的,竟是王小石。
    打他的,竟是个女子。
    温柔。
    大家有点吃惊,有些儿意外:温柔竟然打人。
    她竟是一个打男人的女人。
    她打的还是王小石。
    他们是在一座外表看去仅九层,但内里实有十六层的古塔俯瞰,不远处有一座宽阔古雅的寺庙。
    温柔和王小石正在寺庙的院子里、韦驮神像前、一棵菩提树下好一阵子了,也不知是在喋喋细语,还是争论些什么。
    然后,倏地,温柔就出了手,掴了王小石一记耳光。
    那记耳光的确很响。
    大家都不知道温柔为何要打王小石的耳光,也不明白王小石到底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后使温柔要掴他耳光,更不清楚王小石为何竟避不了温柔的那记耳光。
    ——或许,王小石避不了的,就只有温柔打他的耳光。
    ——也许,温柔谁也打不着,却只有王小石她能随便就给他一记耳光。
    这使得在塔里暗处监视盯紧诸侠在那明孝寺里一举一动的“大四喜”,不免诸多猜测,诸多想像:温柔居然是一个打男人的女人。
    王小石竟然是一个吃了女人耳光的领袖。
    ——她为什么打他?
    ——他为啥给她打?一、因仰望而受伤的鞋子
    打王小石的温柔。
    她故意的。
    蓄意伤人是犯罪的——不管在哪个时代,只要有法律的地方,都一样。
    可是女人则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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