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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朝天一棍-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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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罗白乃仍在院阶上苦思,一见三枯这下动作,立即叫道:“我可透悟了、得道了!”
    这回他师父可也收拾了行囊,要跟王小石等人一道南行。
    王小石原意给他们自行选择:跟与不跟,悉听尊便。
    班师之没有选择。到这个地步,跟大队儿在一起,是险,万一是死,也是一起死,总好过脱了队即死、立死、枯寂死、孤独死。
    他正要促徒弟也一道走,却听罗白乃大嚷悟道,便九成不信一成姑妄听之的问:“你这副稀粥脑浆的德性,又悟啥道来着?”
    罗白乃却很认真。
    也很兴奋。
    简直还雀跃。
    他涨红了脸,遥指三姑大师背上的褡裢说:“狗屎、垃圾,就是他背着走的。那就是他的责任和道义,凡人看来,只不过是垃圾、狗屎,但他却弃不了、放不下的。”
    班师之有意挫他,带点讥诮的说:“你不是说过,谁说放不下的,谁到后来还不是放下的吗?这狗屎、垃圾,背着不放又有啥意思!”
    罗白乃却一点也不理屈:“禅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成佛?佛到头来,还不是人!一翳在眼,犹若空华。谁是佛祖?当下我是!难道成了佛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妄为吗?那岂不是跟成王称霸没两样!佛也一样要吃要穿、要耕要作,要背行囊救人救世的。人人都说要放下,只不过不想负责任罢了,那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没意思,不济事!”
    班师之仍不以为然,故意损他一句:“你不是也说过什么:把明明是很复杂的事,简化为追‘名’逐‘利’,未免太肤浅了吗?现在又把两个褡链说成‘责任’和‘道义’,岂不也一样看相?”
    罗白乃这回耸耸肩,吐吐舌头,摊摊手,道:“道就是如此:说了不增,不说不减,说尽不灭,不说也罢。”
    班师之见徒弟撑不下去了,也不为己甚,只自下咕咕的说:“我总觉得狗屎就是狗屎,垃圾也不外是垃圾,褡裢也不过是褡裢,哪有什么曲折大道理!”
    徒弟听了,居然也没争辩,反而说:“你能这样想,其实也悟了大道理。”
    “三姑”纤瘦的身子却执着沉重的禅杖,义无返顾的前行,去会合王小石,护送他们下东南。
    他大概绝没想到自己背上的褡裢居然成了大道如天,为此师徒二人,争辩不已。
第十六章
    一自私、写诗还是大公无私的大师?
    一路上,八百里,佛法高深的三枯大师抑或是给罗白乃整治蛊弄得团团转的三姑大师,都背着两口褡裢,跑在前边。
    前面有山贼,却听他指挥。前边有盗匪,也先让他给打跑了。
    前头若有道上的人物,自会为他开路;前方若有官兵,遇上这位秀气大师沉重的禅杖,可谓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位“大师”像认识了不少绿林好汉,而一路上不管黑的、白的、官的、民的,对大师都不是闻名已久钦仪效命,就是闻名丧胆掉头就跑。
    所以,有他在,群侠的逃亡历程,有了不少方便。
    少吃了许多苦。
    这大师却吃得起苦。
    太阳烈照,他光着头,连笠也不戴一顶。
    大雨滂沱,他也拒绝撑伞——连方恨少好心为他遮上一遮,他也一拂袖拨走了雨伞,径自走在雨中。
    这一下,方恨少脸上挂不住,只好恨恨的说:“好啊,走在雨中,好不诗意!大师像位诗人,还多于像个和尚!”
    总之,大师吃苦耐劳——或者说,他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耕的是“田”,挨的是“鞭”,就跟牛一样。
    大师从没怨言。
    人家睡觉他守夜。
    别人吃饭他最迟。
    他不以为忤。
    他任劳任怨——这里当然不是那两个原来在“刑部”跟随朱月明、后来改投了蔡京的恶棍的名字。这儿绝对是一个对他的赞美。
    而且,大师还十分听从王小石的意思。
    总而言之,他对王小石十分维护,言听计从。
    大家甚至有点怀疑三姑大师跟王小石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白乃有次趁王小石走了开去劝解仍郁郁寡欢的唐宝牛时,真的问了大家这个问题。
    于是众说纷纭。
    大家邀较老成持重的唐七昧先估。
    唐七昧说:“是天衣居士生前安排下接应他爱徒的人吧?”
    大家再要性情比较古板的梁阿牛来猜度。
    梁阿牛:“同门?”
    然后到大家胡猜,那就离谱了:“师徒?”这是班师之的猜测。
    ——究竟谁师谁徒?况且两人年龄相距不远。
    “兄弟!”这回是方恨少的看法。
    那到底谁兄谁弟?
    “旧部。”何小河认为。
    ——理由很简单,像王小石这样的人材,不可能只到了京师后才叫红,在他入京之前,一定也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因此,何小河认为王小石在江湖上一定有很多朋友,在武林中也一定会有很多他的旧部。
    说不定,“三姑”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轮到罗白乃说了。
    他的推论比谁都荒谬。
    简直不可思议。
    “女友。”
    ——什么?
    大概都不懂他的意思。
    ——女友!?
    “他是他的女友,”罗白乃绝对异想天开,“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对夫妇。”
    何小河又好气又好笑:“你是说,三姑大师是个女的!?”
    “那有什么不可以?”罗白乃仍振振有词,嘴里也念念有词,“既然连郭东神都可以是个女的,三姑大师有啥不可以是女子?何况他也长得那么俊。”
    这倒是。
    其实,三姑“大师”的年纪和样貌,一点儿也不“大师”。
    他非但不老,还清俊得不得了,脸上常流露出一种乏倦的情愁来,眯迷着眼靥,一张清水浸着月光石卵的脸蛋儿,光着头反而觉得他俊得有采、美得发亮。
    那是一种高贵的情态,还带着香味佛意,不是一般美女能有,不是一般俊男可得。
    所以罗白乃这样一说,大家倒狐疑了起来,竟然有点怀疑三姑大师是否真的女扮男装了。
    何小河笑斥道:“胡言妄语……难怪你跟他改了个同音法号作‘三姑’……我倒没看出来。他一来就是大师,我反而没想到其他的。”
    梁阿牛不解也不同意,“他是大师,大师怎会是个女的?”
    罗白乃立即反诘:“是谁规定世间的大师就不许是女的?”
    梁阿牛为之语噎。
    方恨少笑说:“可惜他剃光了头。”
    “可惜什么”“罗白乃也反斥道:“世间漂亮的男女,要真的是好看,就算剃光了头,牛山濯濯,也照样美得杀死人。”
    方恨少马上认可:“对,像我,就算撷下方巾,也美不可方物。有人说我改穿女装,还胜红妆呢!”
    “欧!”
    那是何小河装呕的声音。
    “什么?”方恨少故作不懂,问,“何姑娘可有喜了?”
    温柔一跺脚,脸色遽变。
    班师之却叱斥他徒弟:“小豆丁,你别乱来胡搞的,人家三枯可是得道高僧,你不是有那个……意思吧?你可别捣破了头,坏了人家修行!”
    罗白乃可不说这个,更不想听他师父这个。他见温柔不悦,以为独漏了问她“高见”所致,便笑嘻嘻的找上了温柔:“你呢?恩婆对三姑有何高见?”
    温柔救过他,他既不能叫“恩公”,有时便叫她“恩婆”,温柔向来也不能为忤,反而觉得好玩新奇。
    可是,这时温柔却板起了脸,噘起了嘴几,说:“什么三姑六婆的,大师小徒的,有啥了不起!”
    说着,又一顿足,转脸就走了。
    罗白乃不意温柔这下说翻面就翻了面,冷丁怔住,搔了搔头皮,笑与大家说,“我的姑奶奶又发脾气了。”
    心里却爱煞了温柔恼怒的时候,两边粉腮像则蒸好且发得玲珑可人的小包子一样,好像一口咬下去香甜入心肺似的。
    温柔拧身去了。
    大家还在喁喁细语,趁王小石仍在劝解唐宝牛,三姑大师上了一蚊山找走马卖解的那一帮人马,要他们暗帮偷渡王小石这一股人的流亡,所以这干流亡男女才正好可以谈论人前人后的种种是非,都一致认为三姑形迹可怪可诡,也可敬可佩。
    ——例如:三姑背上的两个褡裢,左边那个,一旦解开,里面有着令人意想不到、各种各类、希奇古怪之事物。
    右边那个,他却从来没开过。
    也从来不肯放下来。
    说三姑大师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耕的是田,睡的是棚,后三样都对:三姑确是吃苦耐劳,不嫌不弃,他除了成天至少要沐浴三次之外,别的都是个苦行僧的款儿,但他依然素净伶俐,香气自放。
    但他吃的绝不是草。
    而是花。
    他也不是吃花,而是沿路只要见着了花,就凑过嘴鼻,在那花蕊深深一吸气,“索”地一声,他好像就很靥足了。
    饱了。
    便整日不吃任何饭菜了。
    每次罗白乃都很好奇,也凑过去看大师如何“索花即饱”。
    三姑当然不喜欢有人旁观。
    所以往往罗白乃在身旁,他就不吸花了,走开了。
    偏生罗白乃好死缠烂打。
    他还问出了白:“大师,吸花呀?”
    大师只合十:“阿弥陀佛。”
    罗白乃又直截了当的问:“大师,您是吸花香就饱了么?”
    三姑只念:“善哉,善哉。”
    罗白乃赞叹的道:“大师太诗意了。大师在家时可是写诗的吧?”
    三姑淡淡地道:“花比诗美。一朵花就是一首诗。诗有造作,花不。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首诗;好人是好诗。”
    罗白乃似懂非懂,忽有点领悟的道,“那么,大师太自私了。”
    三姑大师倒没料到罗白乃会忽然这样说。
    “吃花嗅花,有这么大的好处,大师怎么不介绍推荐大伙儿都吃些花儿呢?看来大师是多吸花儿精华才会出落得如此又白又嫩吧?”罗白乃理直气壮:“这样说来,一向给人誉为大公无私的大师岂不太自私了么?”
    三姑大师微笑,摇头:“不是我不教,而是你们一定不从。”
    罗白乃不解。
    所以他要三姑大师作解。二吃花狂僧
    “我吸的不是花,而是花的味儿,是花香。”三姑大师道,“我吃的不是花,而是花的粉儿。”
    罗白乃奇道:“花香可以闻,这我知道,但花粉却能吃么?如何吃得?”
    三姑道:“这是世间最纯净的事物。花粉是花蕊的粉末,是花之魂、香之魄、活命之源。你想,蜜蜂、蚂蚁采了这点粉密以饲蜂后、蚁王,寿命特长,体壮精强,且能独产下千万蜂蚁子孙,可见其延寿强精、美容祛病之效。千多年前《神农本草纲》已载:花粉为食物上品,久服可轻身、益气延年。人见我寡吃,以为我苦,不知我享受,不知此方为人间圣药。”
    罗白乃啧啧赞叹:“原来花粉那么好,我今后也吃。”
    三姑大师笑道:“这不易吃。你功力未足,分不开来杂质,吸了也收不了。何况,世人太贪馋、杂食,以致吃了什么好东西下肚,都给混杂了,吸收不了,如同白吃。”
    罗白乃仍是热衷:“我也可以戒食的呀。你告诉我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三姑大师道:“你呀?不行。”
    罗白乃愈发急了:“我为什么不行?我聪明,用心就行。”
    三姑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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