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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朝天一棍-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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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个女子,连开两处火头,却仍是风势不减,见阵骂阵,处处针锋。
    方恨少只巴不得找到别的水源头好浇火,他习惯跟唐宝牛唱和,抓住他就说:“咱们不管阿牛,就问你句宝牛的:刚才温柔就在你身边失陷,你怎么不出手搭救搭救,你这袖手不理,就不当侠士吧,也总不成连人不当了!”
    唐宝牛仍是神情木然,但却很快有了反应,作了回答:“我救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只会害人。我不想连温柔也害了。我救哪个就害那个。”
    他纵在答话,神色依旧木笃。要说有表情,也只不过在木然之色中带点讥诮,看了更使人心寒。
    方恨少只是跟唐宝牛多年来胡闹成了习性,一旦应敌时也不觉要与他拌嘴呼应,但这些天来唐宝牛都不瞅不睬、十问九不答,已成常事,方恨少这下见何小河红火烈焰的,惹不过,便随意向唐宝牛这么一问,没料唐宝牛还真的答了。
    答得还这般无情:——这岂不是见死不救么!?
    这还算是唐宝牛吗?
    这下方恨少可呆住了。
    何小河跟梁阿牛听了这回答,忽也骂不下去了:人都变得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骂的!
    却听三姑大师说:“入了黑再见光,浪子回头金不换,真金不怕洪炉火,今儿大家都不免火躁了些,可别真的伤了和气了。灭却心头火自凉,路还长远着呢。”
    他自深蓝然的褡裢里掏出一口炉子。
    红泥小炉。
    那小炉子才一见风,就溢出浓浓的药香味,又有点像牛吐出来反刍时的味儿。
    罗白乃见了,忍不住问:“你褡裢里可真是什么都齐全哇!刀有剑有药有的,总不成棺材也有一副?”
    三姑笑笑望望天,看看地,“棺材早就备着,用不着身上背着。”
    说着他又再捋上了袖于,将白生生如截藕的玉臂贴近小炉,然后用火苗子在炉里点了点,那药香味立即就更浓郁了,香得像人人都灌了一肚子的香菇熬汤一般。
    只见他臂上未干的血渍,一挨近了红泥小炉口的烟儿,那血痕立即凝成了艳红色的珠儿。滑落下来,滴入炉口里,竟发出清脆地“叮”的一声,十分好听。
    很快的,三姑臂上只剩一抹痕,连血口儿也不复见了。
    众人十分错愕,惊疑的问:“你这是什么宝贝儿?遇血成珠还是见血封喉的!怎么药未到就病除了,不用妙手已回春了!”
    又见滴落到沪口上的血珠,一下子又转成了白色,就跟珍珠真的没啥两样,罗白乃不禁又问:“那滴在小火炉上的血呢?怎么变成珍珠了!?”
    三姑一笑,拈去那一颗白珠,揉成粉末,置入沪下的火坑里,只说:“那有什么?都化作雪了。谁留得住雪?水总是要流的、会干的。”七天行健
    大家已出“黑森林”,都认为那儿虽然乌天暗地,凶险难防,不过看来敌人也并不算动了主力下了重手。
    唐六昧只冷笑道:“这不过是其中一关吧?决生定死,还远着呢!”
    这次到温柔忍不住问:“你说还有两三道‘黑森林’这样的关卡,可是真的?”
    三姑平和地道:“当然不假。要到小石头指定之地,至少还要过:狂虎闸、夺命斜、摧命直这几个要寨。”
    温柔是“见过鬼怕黑”,领教过“黑森林”这一团黑,她可胆怯了七八分,所以也顾不得人讪笑,只畏怖的问:“那又是什么地方?比这儿黑吗?”
    三姑含笑道:“不黑,不黑。”
    这时际,王小石忽凑近三姑,几乎就在他白生生的翼边耳畔,说了几句话。
    三站脸色微微一变,也在王小石耳际颈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然后一个点点头,一个摇摇头,似十分的有默契。
    他们说什么,温柔可没听见。
    听也听不见。
    没听见的温柔,也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毛躁起来,心忖:幸好两个都是男的,要不然,这般亲昵的说话,神神秘秘的,慌死让人听去,岂不……
    ——却又回心一想:这死三姑阴阳怪气的,谁知她是男是女!?
    这一思忖,可就更火滚火烧了,就是眼前再来几关黑森林、白森林、红森林的,她也不要人伴,孤身硬闯了——就在温柔火躁、王小石与三姑似在温馨密语之际,有两人也正在交头接耳、交换了些感想意见。
    罗白乃低声先说:“师父,你有没发现:这位三姑倒蛮会变戏法的。”
    班师之倒沉着声道:“戏法?别小觑了。”
    罗白乃一向知道他这个师父许或许武功不算太高,但阅历和眼光却非同小可,当下便问:“师父有啥发现?”
    班师之道:“他的杖法。”
    罗白乃虚心问:“什么杖法?那是天下无敌、世间少有的杖法吗?”
    班师之:“不是。”
    罗白乃更虚心了:“请师父指教。”
    班师之道:“他根本没用杖法。”
    罗白乃道:“他刚才不是施杖法击退四名伏击者吗?”
    班师之:“那是随手而出的杖,而不是杖法。”
    白乃:“你是说:他刻意隐瞒了他的实力?他不施杖法就轻易击败了‘大四喜’吗?”
    班:“至少,他隐满了他的杖法。”
    罗:“为什么?”
    师:“一,他不想暴露他的真正身份。二,他不想泄露他的杖法。”
    徒:“他有什么好遮瞒的?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师父:“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我看他随意出手几杖几式,就使我想到……”
    徒弟:“想到什么?”
    班师之:“‘天行健’。”
    白乃:“‘天行健’?”
    班师之:“对,‘天行健’。”罗白乃:“天行健是什么东西。”
    班师之叹道:“‘天行健’也不是什么东西,只是古已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而已。”罗白乃仍不明所以:“——难道师父认为三姑不是个君子?”
    “也许我想错了,也许是我过虑了;”班师之忽一笑道:“毕竟,三姑是位出家得道的大师而已。”
    罗白乃百思不得其解,只嘀咕道:“她当然不是君子了。我看她是个女人。女人又怎会是君子?”
    班师之知道这回他这个聪敏过人的徒弟,因限于学识、阅历,没把他的话听懂。
    大凡一个再聪明、机伶、才情再高,只要见识、学力、经验有限,再天才也无法突破自身的局限,超脱升华的去观察判断事理是非,这是殊为可惜的事。
    就连罗白乃也不例外。
    不过,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世上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太深入、太分明,反而会不开心、不愉快、不幸福。
    另一对人物的谈话却很简短:方恨少:“三姑大师的蓝色褡裢,要什么有什么,但不知他的红色褡裢里却是什么?一路上,也没见他开过、用过。”
    唐七昧:“有人曾用一座城池来换一个‘纵剑魔星’孙青霞,有人曾用三十万两换王小石手上一块石头——至于三姑大师背上的褡裢,我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恨少迷惑地问:“为什么?”
    唐七昧意味深长的道:“因为我们换不起。”
    然后他又别有意味的问:“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来行行重行行,到头来会走到哪儿去?”
    方恨少怔了怔,道:“不是要远离京师,逃离追捕吗?”
    唐七昧负手看天,悠悠的道:“本来是。不过,再这样走下去,只怕不会太久,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你还没发觉么?”
    至于王小石和三姑大师却又在温柔身前交换了一句什么话呢?“王小石:“你看出来了吧?小河和阿牛最近火气盛了许多?”
    三姑:“有。难道是……?”
    王小石沉重的点了点头。
    三姑悲凉的摇了摇头。
第十七章 认真栈
    一那年,那时,那儿
    三姑大师向温柔提过“夺命斜”、“猛虎闸”、“摧命直”等几个地方,他就没有提到“认真栈”。
    可是问题就是出在那儿:
    认真栈。
    “认真栈”是一家客栈。
    ——一家“认真的”客栈。
    说它认真,是因为它的一事一物,从床褥枕被到起居饮食乃至沏茶的时序、痰盂的摆放、蚊帐的钩挂、窗纸破损随即黏好、砖瓦破裂马上修补等等种种大节、细节都十分仔细讲究之故。
    在这样一个风雅、认真、讲究、一丝不苟的地方,温柔却经历了一场比黑森林更黑、比美梦还甜、比中伏还惊险的情节,就在此地、此际、此情。
    当然,日后他们的故事成了传奇,后人就会说:
    那年,那时,那儿。
    ——就在“认真栈”。
    王小石和温柔。
    还有温六迟。
    “认真栈”的老板姓温,字米汤,自号“六迟先生”,久而久之,江湖上人人都称之为“温六迟。”
    他的“六迟”是有来由的。他认为自己半生有六种比别人迟的:
    一是他结婚迟。尽管他很早已有亲密之女友,但从来好事多磨,情海多波,每次共结连理之时,总有事祸,不是男的劫难在身,潜逃他去,不欲牵累他人,就是女的变心转向,或遭逢意外,总是不能成亲成事。
    二是他年届四十而犹未婚,而其双亲、家人,多已故去或远离,所以他的家也成得迟。
    三是他既然成家得迟,就连生儿育子,也得一并迟了。迄今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幸他广结人缘,兄弟朋友、手足亲信倒是不少。
    四是他虽闯江湖得早,但成名得甚迟。以他的人材实力,别人没他三成的早红透半片天了,但他还是半红不紫,江湖上的人听过他的名字的算是不少、知道他厉害的倒少有;在武林中按照理、照辈份他绝对该有一席之地,偏是他不喜跟人酬酢,不喜与人交往,口碑、宣传他一概不沾手,所以威名也仅在“认真栈”前后方圆数百里能叫得响。四十出头不过争那么一点名儿,不管是虚是实,总是太迟。
    五是他不但成名迟,连立业也比别人迟。他曾做过不少轰轰烈烈的事,加起来恐怕一百个江湖上享有盛誉的名侠都办不到,办不来,他以一人之力都办了,但别人既不知是他办的,知道的也佯作不知,他自己也一样,甚至也忘了是他一手办妥的了。直至十年前,他才开始挣得点钱,开了这家店子,在这之前,游荡的多,帮人也多,但既不是什么盖世功业,更非立德树位的功名,就算“认真栈”渐成气候,已是这十年来的事。对温米汤而言,这可是一迟。
    人要出名趁年少,越早越好,越早成名、成功、成事,越享受得了,享福得起。老了就算功成名就,却已无福消受,耳际只听得自己骨头打鼓之声渐近了。
    却还有第六迟。
    这一迟是他个人的习性:床起得迟。
    他不习惯早起。
    早起很辛苦,没精神,何况他鼻敏感,每逢早上,猛打喷嚏不止,一打两三百个哈啾,居然还是等闲事耳。
    他虽然自叹命舛,祥样比人迟,但他有个同姓叔父,却告诉他事情想不通时,不妨倒过来看。要是还想不明白,还可以局外人去看、局内人来想;再要看下透,解决不了,不妨把“问题”推一推,看它倒不倒?踢一踢,看它有没反应?还大可以打它一拳、顶它一肘、咬它一口,淋它一身湿、烧它一屁股烟,看它会不会变形遁走、自动消失?
    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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