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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朝天一棍-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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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本来要掴王小石巴掌泄泄气,但见他竟闭上了眼没有闪躲,顿想起何小河教她的话,反而不打了,狐疑的问了一句:
    “你以前给女人打过耳光吧?”
    王小石老老实实也平平实实的点点头。
    温柔只觉一股怒火往上冲,顿顿足,望望仅笑非笑像在看一场戏的蔡璇,忽然竟一笑。
    她这一笑,却不现酒涡。
    一点梨涡也不见。
    王小石见了,只觉心寒。
    只见温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狠狠的笑道:“好,我们的王英雄是吃惯了女人耳光的,小女子温柔虽瞎了眼,也无意要加上这一记掌印,只好亲一亲你,让你恒存纪念。”
    说着,竟当着蔡璇面前,在王小石颊边,嗜地亲了一下。
    这一下,不知亲的人是什么心情,但给的人王小石,却心惊肉跳,百感交集,跟刚才那一吻的绮旎风光,早已迥然不同,天渊之别。三去年今日此门中
    其实,这时候,温柔也期待王小石说些什么。
    但王小石却没说什么。
    他一时间什么也不出,只在心里狂喊:
    糟了糟了,又一次,自己心爱的女子要跟自己决别了,怎么办?怎么办哪!怎么每一次都这样子,每回都如此……!
    他心里狂喊,口里却没了声息。
    温柔冷笑一声道:“你道沉默是金。”
    蔡璇拍手笑道:“你们倒是恩爱亲热。”
    温柔反身,冷哼:“他等你?”
    蔡璇迷迷的笑道:“不然他在这里等吃桃子?”
    温柔语冷若冰:“你来是为了找他?”
    蔡璇居然道:“我那时还不知你在,所以千里迢迢来赶赴,却也遇上你。”
    温柔忽一跺足,掉头而去,只抛下了一句话:
    “好,我不碍着你们了。”
    直往通往客房的月洞门里疾行而去。
    王小石知道此时再也迟疑不得,正欲呼止,此际,月洞门内却正好转出两人,温柔低首疾行,几乎撞得两人满怀。
    两人同时闪身,让过。
    一人身形轻巧。
    一人身法奇诡。
    只听上人招呼道:“温姑娘,发生什么事?”
    另一人却念偈道:“阿弥陀佛,温姑娘可否把话说清梦了再走?”
    温柔恨恨的盯了二人一眼,又回头来狠狠的扫了王小石和蔡璇二人一眼,再狠狠的说:“你们——全部——阴阳怪气的!我恨死——你——们——了——!”
    然后就走。
    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在这之前,这月洞门未有她的身影。
    在这之后,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那儿。
    她的身影,只在这一刻掠过了这门,停了一停,顿了一顿,留下了怨恨的眼光,留下那句狠狠恨恨的话不走。
    可是这都留在王小石心里。
    脑海里。
    ——怎生得忘?
    不思量难忘。
    细恩量,更难忘。——人,总是难以忘情的。
    可不是吗?
    莫名其妙的是那两人。
    那在月洞门届现的两人,一个是三姑大师,一是客店主人温六迟。
    他这次可又多了一“迟”
    ——他来迟了。
    “我来迟了,”这回连他一开口也是这样说了,“我见她赶来了,就告诉她你在院子里,没想到,却害了你……”
    王小石木然道:“是我要你一见她就请她过来的。”
    蔡璇看了一阵,观察了一阵,又想了一阵,这时才说:“你后悔约我来这儿了吧?”
    王小石道:“我还是谢谢你历尽艰辛的赶来这儿。”
    蔡璇眯着眼、玉着靥、柔着声、锐着意,说:“历尽艰辛还不致于,莫忘了我擅于易容。但我确是一心一意的赶来这儿。”你大概是心里忍着没骂我吧?若不是我救过你;恐怕你早就把我撵走了。”
    王小石只道:“我是欠了你的情。”
    蔡璇眯着眼道:“我的情是欠不得的。”
    王小石无精打采的道:“可是我已经欠了。”
    蔡璇又迷看声道:“可见女人的情都是欠不得的。”
    她用眼瞟向温柔影所在,道:“女人也是宠得的。”
    王小石苦笑。
    “我只没有这福气宠她。”
    “女人一旦给娇宠了就像驾到崖边的马车,不勒止,就要飞了——但只能飞那么一阵子,可一辈子都完了,玩完了。”
    蔡璇极不同意,“你难道要女人对你这样子吗?你难道忍心让你宠的女人就这么飞下去吗?”
    王小石无言。
    温六迟忽道:“蔡姑娘,你不远千里而来,长途跋涉,也是累了,好不好让我给你找间上房,好好歇歇再说?”
    蔡璇只笑出一只酒涡,向王小石紧迫盯人的道:“女人是宠不得的,甚至也是赞不得的。娇纵坏了,是男人的不好。本来就没有不好的女人,只看男人有多坏。你喜欢她,只能喜欢在心里;你宠她,就把她给惯坏了——那时再爱护她,她不觉得厌烦,只觉得应份;一旦你对她不够好时,她又怨你没真情了。女人是惯不得的。”
    她顿了一顿,忽然突兀的说一句:“你是个好男人,即从来没遇上一个好女人。”
    六迟又道:“璇姑,你累了,你不累王少侠也累了,人外房歇歇,一切明儿再说如何?
    蔡璇这回“嘿”地一笑,一扬颔,像只高傲的但纤秀的凤凰,只说:“我会去休息的。温老板放十二个心,你那位陈张八妹早已张罗好一间雅房给我,我璇姑自有睡处。再说,我叫章璇,蔡璇。我原姓章,我章璇所惹起的事,自会料理妥当——我也不习惯欠人的情,更不爱看人家如丧考妣的脸!”
    说着,刮起一阵桃花风。
    花落。
    身起。
    她也走了。
    飘走的。
    ——亦自那一扇月洞门。
    王小石依然负手不语。
    温六迟看着王小石在桃花树下的身影,只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孤独,而且还孤独得多了。他实在没办法想像:一个平日那么爱热闹、凑热闹、甚至有他在就有热闹的小石头,怎么一下子背影如此凄寒起来了?
    所以他很有担忧:“你看他会不会有事?”
    他问的当然是三姑大师。
    三姑答:“他不是第一次失意了。”
    温六迟道:“可是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三姑又答:“他也不是第一次失恋了。”
    温六迟说:“不过他这次是陷得很深,特别深。”
    三姑一时无言。
    温六迟又道:“据我所知,他之所以迟迟不离开京师,不是为功,不是为名,更不是为权,只为了人在温柔乡,放心不下这温柔女子而已。”
    三姑陡地笑了一下。
    无声的。
    温六迟忍不住道:“你何不过去劝他一下?”
    三姑反问:“我劝?有用吗?”
    温六迟热诚他说:“他比较听你的。这点说来有点奇怪。”
    三姑无声的叹了一气,“听谁的,都还不是一样?伤心,是心底里的事,谁知道?谁劝得了?”
    温六迟锲而不舍:“可是,我们总是他朋友啊。”
    三姑淡淡地道:“那也毕竟是朋友而已。苏梦枕就说过:世上最艰难的时候,总是要一个人去度。”
    温六迟仍满怀关心的说:“——你看,这一次的事,他能抵受得了吗?”
    三姑悠悠的道:“去年,在这儿,他因要回去探访家人,也匆匆来过这儿一次。”
    温六迟怔了一怔,想了一想,道:“是啊,那时咱们几个还在这儿,聚了一聚,大家还劝他一是摆明旗帜,领兵抗辽;不然,就索性造反,换了这腐败朝廷!省得这样不黑不白,半江不湖的,浪废了大好身手!可他就是没这个大志。”
    三姑道:“他有他的用意。一个人要量才适性。不爱喝洒的,提壶猛灌,难道要醉得头顶上开出朵花来不成?去年,今日,这儿只有我们,温柔还没来过这儿,章璇也未出现。”
    温六迟才有些意会,顿了顿才接道:“是的。”
    这时候,忽有一道流星,自长空挂落。
    很璀璨的伊始,还拖了个艳色天下重的尾巴。可惜,这时候,谁也没察觉、没注意、没发现她。
第二十一章 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一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他们谁也没等到下一颗流星出现之前,就已分了手。
    不开心的当然不止是王小石。
    ——还有温柔。
    温柔当然吵开心。
    她忍往没有哭出来。
    ——真正伤心的时候,泪是往心里淌的,不是哭出来给全世界都知晓的。
    所以苦是一个人的事,开心热闹却是大伙儿共享共度。
    谁都一样。
    她温柔也不例外。
    ——只不过,那一段在花树下看花落,等流星,赏流萤,刻心语的温馨,却是何其短、何其速、何其留不住、挽不回啊!
    死王小石!
    ——在我温柔对他那么好!
    ——他白费我的心意了!
    想到“王小石没告诉过她那女人是什么人”这事,她的眼泪可就来了。
    一发不能收。
    不可收拾。
    幸好她已回到房里。
    她住“秋月阁”。
    “秋月阁”就在二楼。
    ——温六迟开客栈的目的是:“给游子一个可以恋栈的家”,所以他把每一间房都起了一个雅至致的名字,还把房间与其名义布置得十分切题。
    回到房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哭。
    大哭。
    大哭特哭。
    但不出声。
    为了要作无声之痛器,她咬住枕头噎住自己的声音,她套住
    厚被来闷住自己的哭声:
    ——绝不可以给那女子听到!
    ——她决不给王小石听见!
    想到这时只她一个寂寞地哭着,她就分外的怀念她的爹爹,就越哭越伤心。
    哭了好久。
    哭完了。
    哭完了之后,眼皮子也肿得核桃老大似的,她下定了决心:
    ——她是温柔。
    ——她温柔是不属于任何人的!
    ——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是咬着自己的手腕睡去的。
    她的泪犹在脸上,未于。
    她快蒙入睡前还饮恨的想着:
    我对他那么好。
    那么主动。
    他竟跟另外一个女子来欺侮我。
    我第一次对他那么温柔,但却得到如此回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越想越委屈。
    越是难过。
    然后她不知真的看见了还是梦见了:
    桃花
    不止一颗。
    很多很多的桃花树。
    一道溪流,打从中间穿过,两岸都是桃树,映红了溪流。
    溪边上浮满了落花。
    落花飘零。
    飘零的落花。
    绯红色的江。
    江上映着人面。
    艳若桃花
    ——是她自己的脸啊。
    然后一朵花落下来了,打乱了水镜,起了一阵涟漪。
    波止澜息之后,水面上又多了一张人面。
    好熟悉的脸。
    ——那么亮但不侵入人的眼神。
    ——那么两道宽容而固执的眉。
    ——那两片温和但坚定的唇!
    ——那是他:
    小石头!
    不知他在笑,还是在咒骂,抑或是在向自己求饶,只知道他专注的凝神的自水面望着自己的倒映:
    ——啊,他看的是人面、还是桃花?
    她只觉又一阵一阵的心疼。
    外面似传来一阵又一阵兵荒马乱、战祸连天的声音。
    甚至有天崩地裂、雹掣电殛的乱世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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