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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孔庆东文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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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果实,我怎么越看越像根上吊绳呢?”张欣说他画的不好,那确实是果实。田风 
说他的画是批判江青,因为他痛恨四人帮。刘铁军说他的“人生之路”是让人脚踏实地 
的意思。当局对这些解释都半信半疑,但又不敢说出别的解释。最后的处理是班内批评 
教育,因为害怕闹大了,对谁都是个危险。 
    回到班里,老魁先逐个训斥一番。王老善声明是别人代他画的,不但没取得老魁的 
宽恕,反而遭到加倍的讥讽。老魁见大多数棍僧不卑不亢,就发动女生展开批判。课后 
让刘天越代表团支部教育我们,刘天越老奸巨滑,只说有的女生说我们是“无聊”。我 
们义愤填膺,都说哪个女生如此大胆,真是反了。以后的几天,我们吵吵嚷嚷要那个女 
生站出来,结果谁也不敢承认。画展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当时正在举国上下的思想解 
放运动风起云涌的时期,我们无意中成了时代大潮里的一朵浪花。马克思主义认为历史 
是由无数人民群众创造的,这的确是真理。 
    老魁并不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他只是出于自己的思维习惯,觉得事情重大,必须 
上报而已。平时班里的文体活动,都是由我们自由操作的。我们班无论运动会,广播操, 
集体舞,还是联欢晚会,文艺演出,征文比赛,都是学校的优秀集体和“得奖专业户”。 
我们教室内外各有一块大板报,每期出来,都引来一批又一批的观众。新年时门口的对 
联,也令全校称赞,连语文组的老师也跑来抄录。至于我们的新年晚会,就更是全班智 
慧的结晶了。 
    1983年元旦,是我们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新年。我们几个决策人物首先确定了这次 
新年晚会的主题是“热闹,伤感”,用田风的话说,是要让女生哭出来。我们把教室布 
置得花团锦簇,窗户上垂挂着大红团旗,用外班同学的话说:“跟洞房似的”。新颖灵 
活的结构,和谐杂出的主持,各显神通的节目,使整个晚会酣畅淋漓。特别是压轴节目 
“徒手乐队”,把晚会推向了高潮。 
    十三棍僧都是很喜欢音乐,但都是声乐素质好器乐工夫差。大家受哑剧的启发,决 
定以徒手模仿的形式来“演奏”交响乐。肖麟担任指挥,张欣担任二胡,其他人分任小 
提琴、萨克司、长号、小号、洋琴、琵琶、沙校等。张欣对肖麟说:“我一操胡,你就 
开始指挥。”肖麟说:“到底是谁指挥谁呀?”演出时,张欣煞有介事地从兜里掏出一 
块抹布铺在膝上,模仿着瞎子阿炳,拉得摇头晃脑。其他人也各操着“皇帝新装牌”的 
乐器,群魔乱舞,演奏得如醉如痴,把女生笑得前仰后台的。可惜刚刚互赠完礼物,当 
局就通知各班尽早结束,以免狂欢过度,影响复习。大家都意犹未尽,想到这是最后一 
次歌舞欢聚,不禁喜极而忧,一刹那间感悟到许多人生悲凉,竞真有女生掩面而泣。那 
一年我只有18岁,但在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什么东西,忽地一下,就苍老 
了。 
    高三·八岁月是我一生中精力最充沛,情感最纯洁的时期。高三·八给了我广博的 
知识,高尚的追求,自信的勇气,给了我师长的慈爱,集体的温馨,真诚的友谊,还有, 
当时我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未能好好珍惜的几位女同学的特殊的感情。我孤身一人在 
北京干燥的空气里与无物之阵年复一年地搏战着,每当想起高三·八,就像孤狼想起温 
暖的狼群。我勉励自己要好好做人,好好工作,为了我们曾共同拥有过的理想,憧憬, 
为了我们曾共同经历过的清新刚健的岁月。我想感谢每一位高三·八的老同学,向那些 
被我辜负了的同学表示由衷的歉意。当我迎着新世纪模糊的曙光走向天边时,我不会为 
前途的明暗和得失而忧虑,因为在我心底深藏着一部水晶般的老片: 
    遥远的高三·八。 
     


知识还在,力量呢? 

        从小时候起,老师和家长就教导我,说知识就是力量。我开头楞不信,明摆着嘛, 
班里打架,学习好的总打不过学习差的;谁不知道张铁生是凭着白卷才当上大官的;领 
导们一讲话,全自豪地说自己是“大老粗”。而院里那些戴眼镜的,被小流氓笑骂一顿 
还要说“对不起”。可见谁有知识,谁是弱者。 
    老师和家长,全在撒谎! 
    但是谎话重复千遍,也会产生三人成虎的奇效。我终于还是上了大人们的贼船,像 
鸦片鬼一样染上了“知识瘾”,一天不看书就跟半年不洗澡那么难受。终于成为一个被 
人们看作“有知识的人”,考了重点中学再考重点大学、再考研究生、再搞学问、再天 
南海北地胡吹乱拉,有时发觉人们似乎很尊重我……我渐渐相信那句谎话里面有真理的 
成分了。 
    可是好梦没做几天,现实就把我冻醒了,揉揉沙眼一看,知识还是没力量。当年班 
里学习差的,如今腰缠万贯,鱼肉乡里;学习好的却面有菜色,连书都买不起。真是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单位里,有知识的人要看没知识的人的眼色行 
事。社会上,除了金钱,别的爷爷一律不认。我的一位当律师的同学,有理有据,雄辩 
滔滔,可对方就凭着一台彩电把官司打赢了。我的一位老师,在学术界名满天下,可学 
校宁肯把房子分给一个科长而决不给他。我的一位考上博士生的朋友,在一次舞会上自 
豪地告诉舞伴他是博土生,想不到姑娘充满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唉,原来你也是个失 
足青年!” 
    有人说,知识分子要放下架子,我就不明白,知识分子还有什么架子可放。报纸上 
天天喊要尊重知识分子,可流氓们最清楚,打个教师、学生之类的,保险系数最高。继 
出国潮之后,如今又涌起了退学潮,已经发展到要政府采取措施的程度。在毕业分配方 
面,学历越高,就越难找工作。你有知识,你著作等身,你的发明在国际上获奖,可人 
家可以不给你出书,不让你出国,不给你房子,不给你户口,甚至不让你工作。你不是 
有力量吗?在哪儿呢?还是乖乖承认知识没有力量吧。在我小的时候,知识分子是臭老 
九。我现在大了,不知道知识分子调价了没有。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呢? 
    妻问我:“咱孩子将来干啥最有出息?”我想了许久,说:“当文盲!” 
    但愿我这只是一篇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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