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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极恶皇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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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又趁机进言,“理应早立储君,以安定人心”。司马昭果然立了司马炎为太子。几个月后,司马昭病逝。逝世之前,他见朝廷之事被儿子打点的好好的,深感安慰,在病榻上对司马炎感叹道:“还是贾公闾最了解你啊。”公闾是我父亲的字。司马炎听了这句话,焉能不对我父亲感激入骨?平心而论,我父亲推举新君是出于私心,但司马炎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溢美之词,所以司马昭死的时候对这个继承人还是很满意的。司马炎即位不久就仿效魏武帝曹丕的做法,强迫魏帝曹奂禅位于己,改元泰始,国号为晋。魏国从此正式宣告灭亡。魏国自曹丕逼汉献帝禅位正式称帝,到曹奂被逼禅位于晋,总共才四十五年。短短的四十五间,历史就完成了一次轮回。曹魏怎样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江山,也怎样被别人抢去。历史轮回的迅疾与残酷,叫人触目惊心。而我们贾家,却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间由寒门一跃成了最显赫的家族。我父亲也成了新朝廷最显赫的特权人物。司马炎称帝后,进封我父亲为鲁郡公,我祖母柳氏为鲁国太夫人,我母亲郭氏为广城君,食邑加到了八千户。
第三节 我的父亲母亲(三)
我父亲的特权甚至表现在家庭体制上:他有两个正妻。这本来是不合礼仪的,混乱了嫡庶之分。可是由于有我英明的公公司马炎的御旨特批,这不合礼仪的事儿就变得不仅很合礼仪,而且简直成了光荣的象征:除了我父亲,谁还有那个本事能让皇上在日理万机中亲自过问他的家事?这两个正妻并不是同时娶的。第一个原配李夫人是魏中书令李丰之女,嫁给我父亲后,据说感情十分和洽,还生了两个美丽的女儿。可惜好景不长,几年之后,李丰与当时的皇后之父张缉、夏候玄等人合谋,想要除去司马师,还政于魏帝曹芳。只是那帮蠢才谋事又不秘,八字还没一撇就先被司马师知道了。司马师怒不可遏,当即派人把李丰叫去问话。李丰如果贼一点,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找个借口溜掉,再带上一家老小从后门逃命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偏偏他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个时候了还乖乖地跟着司马师的人走。好嘛,到了司马师那儿,立刻就成了阶下囚。司马师问他话,他还不识时务赶紧招,愣着装傻。司马师也是悍到极点了,一个朝廷重臣,他当场就拔出刀来把他像劈柴那样劈成了两半,根本审都懒得再审了。同时发出指令,搜捕所有的同党,诛灭他们的宗族。我父亲那时正跟朋友下棋玩呢,一听说岳父出了事,立刻散了棋局,跑进书房忙活了一阵,穿上朝服就往宫里跑。家人在后面追着,到了宫里,才知道并不是为岳家求情,而是向皇帝上表请求离婚。皇帝当时自身都难保了,哪管他这些烂事。最后还是司马家兄弟接了表,准予我父亲离婚。同时格外开恩,赦免了李夫人的死罪,只将她发配到边疆充军。李夫人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去戍所等待徙边。可笑的是,在李夫人滞留戍所的那一晚,我父亲还曾经深情款款地去探望她,在她被关押的小屋里留宿。晚上还和她诗词相答,留下了一首著名的联句,现在坊间刊印的诗集中还很容易找到这首:与妻李夫人联句室中是阿谁?叹息声正悲。(贾)叹息亦何为?但恐大义亏。(李)大义同胶漆,匪石心不移。(贾)人谁不虑终,日月有合离。(李)我心子所达,子心我所知。(贾)若能不食言,与君同所宜。(李)多么夫妻情深啊,面对李夫人的悲叹,父亲用《诗经<;柏舟>;》中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来表明自己的心迹。李夫人大概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父亲又重申立场,信誓旦旦地表白说:“我心子所达,子心我所知”。李夫人这才含着热泪告别了亲爱的夫君。如果李夫人死在了那苦寒之地,或许她还能一直抱着父亲对她的爱,体谅父亲跟她离婚确实是出于万不得已。可是事实总是那么悲凉残酷。很快,我公公司马炎即位,大赦天下,李夫人被放还了。她回到京城的时候应该是喜极而泣的,可是当她想走入那曾经万分熟悉的家时就傻眼了:那里只有紧闭的大门和粗暴的恶奴。她走的时候明明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跟丈夫离别的时候明明还是恩恩爱爱,泪眼相看的,可是她好容易拣了一条命回来了,丈夫却不见踪影了。她问了旁人才明白,这个家早就没有了她的位置了,她亲爱的夫君已经另娶新妻。这个新妻,就是我的母亲,晋朝名闻遐迩的悍妇郭氏讳槐是也。李夫人也不是无用的小软儿,她辗转托人给我父亲传话,告知她回来的消息,并要求父亲实践“匪石心不移”的诺言。父亲不知所措,在回答皇上问话时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司马炎也真是个体贴臣下的好主子,问明了情况后,不仅不怪罪,还为此事特地颁下了御笔亲诏。准许我父亲“置左右夫人”,不分嫡庶,两头大。这下我奶奶高兴了,因为她特别喜欢那个知书达理的前儿媳,对新娶的泼妇,也就是俺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说起来,奶奶与李夫人还真是一路人,都是崇尚节义,把《节妇传》、《烈女传》背得滚瓜烂熟的女人。我奶奶当初听闻了成济弑君之事,每每在家里大骂成济死有余辜,家人总是躲到一边窃笑。我父亲也对此讳莫如深,根本不敢让奶奶知道成济只是刽子手,她的儿子才是主谋。奶奶对我母亲再不满意,可是我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又是明媒正娶的,前儿媳却是公开离婚了的,不好怎么表态。现在既然有了皇帝的恩诏,那还怕什么?当即催我父亲去接李夫人回家。父亲估计也心动了,夫人嘛,总是不嫌多的。可是且慢,家里那河东狮吼怎么办?没错,我母亲就是那河东狮,当时正在家里吼着呢:“那李氏乃一罪奴,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皇上也是巧得很,那么多国家大事不管,管起我家里的事来了。我告诉你贾充,你要是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有什么诏书就把那女人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一面吼,一面砰砰砰砰给了我父亲几巴掌,再揣上两脚,临了,还觉得不解气,又抓了我父亲一脸狮爪印。父亲一声都不敢吭,躲在家里养了好几日伤。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认清了眼前的现实:悍妻猛于虎!宁得罪皇帝,不得罪悍妻。于是上表婉转辞谢了恩诏,声称“臣无大功,不敢当两夫人盛礼”。也就吃准了司马炎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他。果然,司马炎还直夸他“谦卑自牧,实乃人臣之表率”呢。皇帝的诏书都不起作用了,我母亲还顾忌什么?对我父亲在家里耳提面命,出门就派心腹步步紧跟。总之就是严防死守,决不允许有一丁点残炙余沥流到李夫人那里去。我父亲也是怪,明明李夫人颀长秀美,又是有名的才女——著名的淑女养成教科书《女训》的作者——他抛弃起来毫不手软。我母亲又矮又胖,毫无姿色,文采也去李夫人甚远,却偏偏对我母亲畏惧如虎,言听计从。终我母亲一世,他不曾碰过别的女人。只要我母亲肯开恩不打骂他,给他两天安生日子过,他就眼睛都笑眯了,乐颠颠地给我母亲捶背洗脚兼剪脚指甲。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什么马就配什么鞍,我父母也算是天作之合了,一个虐待狂一个受虐狂,正好一对儿。李夫人成了多余的了。在我母亲的严密监控下,父亲从此没再见过李夫人,只是为她在别处另置了房舍安顿了事。虽然她仍然算我父亲的夫人,却是彻底地有名无实。所以我对我母亲的总的评价也是两个字:凶悍!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喜欢她的凶悍。同理如上。如果没有她的凶悍,也就很可能没有我的一切。她用她的凶悍捍卫了自己的爱情,捍卫了自己家庭的完整,捍卫了两个女儿的利益——虽然是以牺牲别人的爱情、别人家庭的完整和别人女儿的利益为代价的。但没办法,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时候,只有选择做更强悍的母老虎,才能赢得生存的空间。这个时代的规矩是,女人不能到外面去跟男人争天下,这是禁忌,是硬性规定。女人最好也不要在家里跟女人争天下,这叫贤良淑德,是教养,是软性限制。我母亲挑战了这个时代关于贤良淑德的种种限制,以“妒妇”、“悍妇”闻名海内外。其结果是,把她的对手赶到了永年里的狭窄深巷,自己则居于铜雀大街巍峨的宰相府,每一出行,华盖锦车,仆从如云。街道两旁的住家妇女纷纷跑到窗前门后观看,一面骂着“悍妇”,替那个被抛弃的原配打抱不平;一面又偷偷艳羡,暗暗模仿。我母亲是这个国家被骂得最狠的女人,也是最被钦羡的女人。因为她以平庸之姿,却得到了我父亲的专宠,甚至干预朝政,人称“郭尚书”,意即,她是我父亲——宰相大人的幕后智囊。
第四节 我的父亲母亲(四)
我母亲的悍妒并不是总让她得利的,她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即使作为她的亲生女儿我也要说,她有些事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以致于罪反己身,有如天遣。如果从家族传承的意义上判她的罪,她都够得上沉潭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让我父亲——堂堂的宰相大人,彻底地绝了后。虽然她生过两个儿子,可这两个儿子都等于是间接死在她手里了。我母亲的悍妒之名,也是因此才家喻户晓的。若只是和原配争争丈夫,在豪门之家也不算新闻。话说我母亲在生下了我妹妹贾午后的第三年,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父亲当然是喜出望外了。他这个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他自己又是个独子,而且也是在我爷爷四十多岁时才出生的。所以爷爷去世的时候他才十岁,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独自支撑着整个大家族,一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可想而知他的高兴程度了。我这个弟弟叫黎民,长得十分可爱。他两岁的时候,有一天乳母抱着他在前庭玩耍,正好我父亲下朝回来。黎民看见父亲,高兴地在乳母怀里伸出手,喊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父亲手里还拿着公文,没有伸手抱过他,而是一手拿着公文一手伸到乳母怀里去逗弄他。父子俩你逗我笑不知道有多开心,乳母也开心地笑着哄着,那情景,看着就像一家三口在享受天伦之乐。乳母原也有几分姿色,年纪也很轻,才二十一岁,而我母亲当时已经三十好几了,本来就有点心虚,何况还让她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她平时没事也要寻我父亲晦气的,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父亲正逗得高兴呢,回头看见我母亲黑着脸站在后面,当下脸就吓白了。腿有没有抖我不知道,只是我在台阶上看见他一脸尴尬地呵呵笑着走回自己书房的时候,背影是有点摇晃的。母亲望着乳母的前襟开着,隐隐还可以看见里面绯色的抹胸,笑问道:“你刚刚在给少爷喂乳吗?”乳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答道:“没有,只是给少爷摸着,夫人知道少爷这个习惯的。”“那看见老爷走过来,你为什么不拉好衣服?”“怕少爷哭,所以没有。”“少爷不摸着你的那两跎肉就会哭啊。我还正想问你呢,为什么会让少爷养成这习惯的?少爷现在已经两岁了,明明就可以断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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