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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安妮宝贝小说集-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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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回去。安生扔掉烟头。家明。她回头低唤家明。

    家明,抱我回家。我冷得冻僵了。

    家明把蜷缩成一团的安生抱在了怀里。他的脸轻轻贴在安生冰凉的头发上。

    安生第二天就昏迷发起高烧。因为酗酒和流浪,她的身体非常衰弱。家明把安生送进了医院。七月准备回家。

    在候车室里,七月和家明沉默地坐在那里。

    家明,你好好照顾安生。

    我知道。

    我很爱你。家明。七月泪光闪烁地看着这个男人。我想我是不是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是的。你从来没有说过。家明的眼里也有泪。他伸出手,把七月拥抱在怀里。你们都是这样好的女孩。你们好像是同一个人。

    我回到家是11月24日。我等你一个月。家明。我不会给你打任何电话。

    如果在一个月里面你回来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缘尽到此。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恨。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的神情非常严肃。她说,家明,你好好地想一想。彻底地考虑清楚。我,还有安生。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家里来。

    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七月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绿色玉石镯子拿下来递给家明。你先留着它。

    安生从小就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一直怀疑,其实她喜欢的是这个绿镯子。
七月和安生(2)
    七月回到家,对母亲没有说具体的真相。只说家明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七月每天仍然平心静气地去上班。她的心里一直很痛。好像轻轻一个碰触就会有酸涩的泪水滴落下来。但是她沉默地忍耐着自己。

    她从小就过着顺畅平和的生活。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已经很巨大。

    可是七月想,她终于也有了一个成长的机会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北方应该已经大雪弥漫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深爱着家明。她问自己,如果家明不回来,她是否可以重新认识一个男人,和他结婚。可是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从16岁开始,她就习惯了家明的英俊和温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温暖的手。他硬硬的头发。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这样让她这样爱得无能为力。

    圣诞节快要到了。

    大街的商店橱窗开始摆出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用粉笔写了美丽的花体字,merrychristmas。七月下班以后,裹着大衣匆匆地在暮色和寒风中走过。街上的人群里,有两个读初中的女孩,也是13岁左右的年龄,亲昵地牵着手,趴在橱窗上看圣诞礼物。两颗黑发浓密的头紧靠在一起。

    一个女孩说,我好喜欢这个绒布小狗熊。

    另一个说,我也很喜欢。

    一个说,那我叫爸爸买来我们一起玩吧。

    另一个说,好的。

    七月想,绒布小狗熊能一起玩。那别的呢。如果她们遇到不能分享的东西,会不会反目成仇。

    少年的友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绚丽而盲目。可是安生,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

    12月24日的时候,家明没有回来。

    晚上同事叫七月一起起酒店参加圣诞晚会,吃饭,跳舞。七月同意了。

    她穿了新买的玫瑰红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浓妆。同事非常惊艳。平时一贯以乖乖女形象出现的七月,突然变得妩媚热情。

    银行里的一个同事,刚升上科长。是个憨厚能干的男人,一直很喜欢七月。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热闹地喝了点酒,七月也显得很高兴。他鼓足勇气,仗着酒胆,走到七月面前请她跳舞。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请。这个男人的学历品性家世都很好。只是刚过30岁,已经有了啤酒肚。还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他说,七月,圣诞节会放美国新的大片,到时我可以请你去看吗。七月微笑着说,是什么片名呢。

    她的眼前闪过家明英俊的笑容。她想,她还是要过下去的。平淡稳定的生活。

    即使换了个平淡的男人,也许也一样会幸福。

    凌晨两点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七月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车了。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让晕痛的头脑清醒一下。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这样,突然就会有细碎温柔的雪花飘落。

    七月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在脸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她在寒风中张开手臂,轻轻地旋转着身体。她想,圣诞老人你开始送礼物了吗。你知道什么才能让我快乐吗。

    然后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七月没有张开眼睛。因为她闻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气息。

    她还摸到了短短的硬的头发。那个宽厚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我买不到飞机票。只能坐火车过来。还算来得及吗。七月。

    七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把脸贴在那传出心跳的胸口上。

    二十五岁的春天,七月嫁给了家明。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七月终于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只是结婚的那天下起了冰凉的细雨。

    纷纷扬扬的,象滴淌不尽的眼泪。七月穿着的白缎子鞋在下轿车的时候,一脚踩进了水洼里。满地都是飘落的粉白的樱花花瓣。

    婚后平淡安宁的生活,一如七月以前的想象和计划。

    家明自己开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事业顺利。同时又是顾家而体贴的好男人。母亲心疼七月,叫他们晚上不要自己做饭,一起回家来吃。

    七月也喜欢回母亲家里。一大家子的人,热闹地吃饭。亲情的温暖满满地包围在身边。

    家明没有多说安生的情况。只说她病愈后,去了北京。然后和她在上海认识的一个房地产老板,一起去了加拿大。

    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中年男人。七月还记得安生应他的搭讪的时候,那种冷漠的神情。

    可是她想,她已经做了自己的让步。这些选择都是家明和安生做的。

    她喜欢被选择的结果。这样心里可以少一些负累。

    七月和家明之间,从此小心地避开安生这个问题。

    可是七月还是想念安生。

    一天深夜,下着大雨。七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翻身下床。家明也受惊醒来,在黑暗中问七月,干什么去,七月。

    有人在敲门。家明。

    没人啊。根本没有敲门。

    真的。我听到声音的。

    七月走出去,急切地打开门。吹进来的是空荡荡的冷风。外面下着大雨。七月头斜靠在门框上,呆呆地发愣。

    她没有告诉家明。

    她想起的是少年时走投无路的孤独的安生。浑身湿透的安生,抱着双臂靠在门口。

    面无表情地对七月说,她走了。在那个夜晚,安生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

    七月突然有预感,安生要回来了。

    秋天的时候,一封来自加拿大的信飘落在七月的手中。

    安生孩子般稚气的字体没有丝毫改变。她说,七月,这里的秋天很寒冷。

    我的旧病又有复发的预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怀孕了。那个男人不想再和我一起。

    可是我不想失去孩子。因为这是家明的孩子。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沉默。这样的沉默她维持了三天。然后在一个夜晚,她回到家说,她给安生发了回信,叫安生回家来。

    七月说,她这样在国外会病死和饿死。

    家明说,七月,对不起。

    七月摇摇头。没有对错的。家明。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

    我一直想知道你回来是自己做的选择还是安生做的选择。

    家明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七月在下雨的夜晚去机场接机。家明加班。

    从北京飞过来的班机延迟了。七月等了很久。

    然后出口处终于出现了涌出来的人群。七月拿着伞等在那里。然后她看到了安生。安生拎着简单的行李,穿黑色的大衣。身体有些臃肿。一头长发已经剪掉。

    短头发乱乱的。更加显出脸部的苍白和削瘦。只有眼睛还是漆黑明亮的。

    她看到七月。脸色露出淡淡的微笑。HI,七月。

    安生。七月跑过去,抱住安生。她的眼泪掉下来。安生,回家来。回家来了。

    是。回家来了。安生把脸贴在七月的脖子上。她的脸是冰凉的。

    两个人在空旷的机场大厅里拥抱在一起。

    距离安生17岁离家出走。整整是8年。

    安生在七月家里住了下来。母亲不知道安生怀的是家明的孩子,所以对安生还是非常好。七月和家明决定对任何人保守秘密。

    安生先进医院看病。为了孩子,她已经戒掉了多年沉溺其中的烟和酗酒。所以人非常苍白。七月每天给她煮滋补的中药。房间里总是弥漫着草药的气味。安生空闲在家里,种了很多花草。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露台的阳光下,可以安静地坐上很久。

    家明走过去给她一杯热牛奶。她就对家明微笑着说,谢谢。家明无言。只是用手轻轻揉她的短发。

    然后有一天,安生告诉七月,她在写作。她一直坚持在写作。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稿纸上。安生说,我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出版。我也没抱热切的期望。可是我想我可以留下一些什么。我本身已经是贫乏的人。

    七月说,你写的是什么内容。

    安生说,流浪,爱,和宿命。

    一个月后,她把厚厚的一堆稿纸寄给了出版社。

    安生的身体越来越臃肿。只能让七月帮她洗澡。

    安生从来不摘下脖子上那块破掉的玉牌。因为戴得太久,丝线都快烂了。

    少年时她们也曾一起洗澡。那时的身体是洁白如花的,纯净得没有任何疤痕。可现在安生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背上,胸口上有许多烟头留下的烫痕。手腕上还有支离破碎的割脉留下的刀疤。七月不问。只是轻轻地用清水冲过它们。

    安生听到七月紧张的呼吸声,就笑着说,看着很可怕是吗。我走之前就知道,这具身体以后会伤痕累累。我以前一直厌恶它。只想虐待它,摧残它。因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七月。却只能做安生。

    七月有很多东西,但是她无法给我。安生什么都没有,始终也无法得到。

    一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可以蜕变了。像一条蛇。可以蜕壳。新的生命会出来。

    鲜活洁净的肉体和灵魂。全新的。而旧的就可以腐烂。

    我非常感激,家明给了我新的生命。七月。他是我们爱的男人。

    我爱你。七月。

    她们回到母校的操场去散步。有樟树的地方已经盖起了一幢新的楼。安生说,这里曾经有非常刺鼻的清香。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依然是站在浓密的树荫下面。可是她已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光脚的女孩。会轻灵地爬上高高的树杈。旧日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

    只有铁轨还在。依然穿过田野通向苍茫的远方。

    安生说,小时候我非常想知道它能通向何方。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它并没有尽头。

    安生被送进医院的那个夜晚,已经是南方寒冷的冬天。她的胎位有问题。

    事态变得严重。医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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