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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冯友兰 中国哲学简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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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之上的道德原则。国家和社会起源于人伦。照墨家说,国家的存在是因为它有用;照
儒家说,国家的存在是因为它应当存在”
    人只有在人伦即人与人的关系中,才得到充分的实现和发展。孟子像亚力士多德,
主张“人是政治的动物”,主张只有在国家和社会中,才能够充分发展这些人伦。国家
是一个道德的组织,国家的元首必须是道德的领袖。因此儒家的政治哲学认为,只有圣
人可以成为真正的王。孟子把这种理想,描绘成在理想化的古代已经存在。据他说,有
个时期圣人尧为天子(据说是活在公元前二十四世纪)。尧老了,选出一个年轻些的圣人
舜,教绘他怎样为君,于是在尧死后舜为天子。同样地,舜老了选出一个年轻些的圣人
禹作他的继承人。天子的宝座就这样由圣人传给圣人,照孟子说,这样做是因为应当这
样做。
    君若没有圣君必备的道德条件,人民在道德上就有革命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即
使杀了君,也不算弑君之罪。这是因为,照孟子说,君若不照理想的君道应当做的做,
他在道德上就不是君了,按孔子正名的学说,他只是“一夫”,如孟子所说的(《孟子·
梁惠王下》。孟子还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孟子的
这个思想,在中国的历史中,以至在晚近的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的创建中,曾经发生巨
大的影响。西方民主思想在辛亥革命中也发挥了作用,这是事实,但是对于人民群众来
说,本国的古老的有权革命的思想,它的影响毕竟大得多。
    如果圣人为王,他的治道就叫做王道。照孟子和后来的儒家说,有两种治道。一种
是“王”道,另一种是“霸”道。它们是完全不同的种类。圣王的治道是通过道德指示
和教育;霸主的治道是通过暴力的强迫。王道的作用在于德,霸道的作用在于力。在这
一点上,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孟子·公孙丑上》)
    后来的中国政治哲学家一贯坚持王霸的区别。用现代的政治术语来说,民主政治就
是王道,因为它代表着人民的自由结合;而法西斯政治就是霸道,因为它的统治是靠恐
怖和暴力。
    圣王的王道为人民的福利尽一切努力,这意味着他的国家一定要建立在殷实的经济
基础上。由于中国经常占压倒之势的是土地问题,所以据孟子看来,王道最重要的经济
基础在于平均分配士地,这是很自然的。他的理想的土地制度,就是以“井田”著称的
制度。按照这个制度,每平方里(一里约为三分之一英里)土地分成九个方块,每块为一
百亩。中央一块叫做“公田”,周围八块是八家的私田,每家一块。八家合种公田,自
种私田。公田的产品交给政府,私田的产品各家自留。九个方块安排得像个“井”字,
因此叫做“井田制度”(《孟子·媵文公上》)。
    孟子进一步描绘这个制度说,各家在其私田中五亩宅基的周围,要种上桑树,这样,
老年人就可以穿上丝稠了。各家还要养鸡养猪,这样,老年人就有肉吃了。这若做到了,
则王道治下的每个人都可以“养生送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
    这不过仅仅是王道之“始”,因为它仅只是人民获得高度文化的经济基础。还要
“谨痒序之教,中之以孝悌之义”,使人人受到一定的教育,懂得人伦的道理,只有这
样,王道才算完成。
    行这种王道,并不是与人性相反的事情,而恰恰是圣王发展他自己的“恻隐之心”
的直接结果。孟子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孟子·公孙丑上》)在孟子思想中。“不忍人之心“与”恻隐之心”是一回事。我们
已经知道,照儒家所说,仁,只不过是恻隐之心的发展;恻隐之心又只有通过爱的实际
行动来发展;而爱的实际行动又只不过是“善推其所为”,也就是行忠恕之道。王道不
是别的,只是圣王实行爱人、实行忠恕的结果。
    照孟子所说,王道并无奥妙,也不难。《孟子·梁惠王上》中记载。有一次齐宣王
看见一头牛被人牵去作牺牲,他“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因而命令用羊替换
它。于是孟子对宣王说,这就是他的“不忍人之心”的例子,只要他能够把它推广到人
事上,他就是行王道。宣王说他办不到,因为他有好货、好色的毛病。孟子说,人人好
货、好色,王如果由知道自己的欲望,从而也知道他的所有人民的欲望,并采取措施尽
可能满足这些欲望,这样做的结果不是别的,正是王道。
    孟子对宣王所说的一切,没有别的,就只是“善推其所为”,这正是行忠恕之道。
在这里我们看出,孟子如何发展了孔子的思想。孔子阐明忠恕之道时,还只限于应用到
个人自我修养方面,而孟子则将其应用范围推广到治国的政治方面。在孔子那里,忠恕
还只是“内圣”之道,经过孟子的扩展,忠恕又成为“外王”之道。
    即使是在“内圣”的意义上,孟子对于这个道的概念,也比孔子讲得更清楚。孟子
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这里所说的
“心”就是“不忍人之心”,就是“恻隐之心”。所以充分发展了这个心,也就知道了
我们的性。又据孟子说,我们的性是“天之所与我者”(《孟子·告子上》),所以知道
了性,也就知道了天。

神秘主义
    照孟子和儒家中孟子这一派讲来,宇宙在实质上是道德的宇宙。人的道德原则也就
是宇宙的形上学原则,人性就是这些原则的例证。孟子及其学派讲到天的时候,指的就
是这个道德的宇宙。理解了这个道德的宇宙。就是孟子所说的“知天”。一个人如果能
知天,他就不仅是社会的公民,而且是宇宙的公民,即孟子所说的“天民”(《孟子·尽
心上》)。孟子进一步区别“人爵”与“天爵”。他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
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上》)换句话说,天
爵都是在价值世界里才能够达到的境地,至于人爵都是人类世界里纯属世俗的概念。一
个天民,正因为他是天民,所关心的只是天爵,而不是人爵。
    孟子还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怨而行,求仁莫近焉。”
(《孟子·尽心上》)换句话说,一个人通过充分发展它的性,就不仅知天,而且同天。
一个人也只有充分发展他的不忍人之心,他才内有仁德。要达到仁,最好的方法是行忠
恕。通过行忠恕,他的自我、自私,都逐步减少了。一旦减无可减,他就感觉到再也没
有人与我的分别,再也没有人与天的分别。这就是说,他已经同天,即与宇宙同一,成
为一个整体。由此就认识到“万物皆备于我”。从这句话我们看到了孟子哲学中的神秘
主义成分,
    若要更好地了解这种神秘主义,就得看一看孟子对于“浩然之气”的讨论,在其中,
孟子描述了自己的精神修养发展过程。《孟子·公孙丑上》告诉我们,有一位弟子问孟
子有什么特长,孟子回答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这位弟子又问什么是浩
然之气,孟子回答说;“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
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浩然之气”是孟子独创的名词。到后来,孟子的影
响日益增大,这个名词也就不罕见了,但是在先秦仅此一见。至于它到底意指什么,连
孟子也承认“难言也”(同上)。可是这段讨论,先讲了两个武士和他们养气的方法。从
这一点我推测出,孟子的“气”也就是“勇气”的气,“士气”的气。它和武士的勇气、
士气性质相同。当然也有所不同,就是它更被形容为“浩然”,浩然是盛大流行的样子。
武士所养的气是关系到人和人的东西,所以只是一种道德的价值。但是浩然之气则是关
系到人和宇宙的东西,因而是一种超道德的价值。它是与宇宙同一的人的气,所以孟子
说它“塞于天地之间”。
    养浩然之气的方法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可以叫做“知道”。道就是提高精神境
界的道。另一方面,孟子叫做“集义”,就是经常做一个“天民”在宇宙中应当做的事。
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就是孟子说的“配义与道”。
    一个人能够“知道”而且长期“集义”,浩然之气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丝毫的勉强
也会坏事。就像孟子说的:“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偃之者。芒芒然归,
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同上)
    一个人种庄稼,一方面当然要培育它,但是另一方面千万不可“助长”。养浩然之
气正像种庄稼,当然要做些事,那就是行仁义。虽然孟子在这里只说到义,没有说到仁,
实际上并无不同,因为仁是内部内容,其外部表现就是义。一个人若是经常行义,浩然
之气就会自然而然从他的内心出现。
    虽然这种浩然之气听起来怪神秘,可是照孟子所说,它仍然是每个人都能够养成的。
这是因为浩然之气不是别的,就是充分发展了的人性,而每个人的人性基本上是相同的。
人性相同,正如每个人的身体形状相同。孟子举了个例子,他说,鞋匠做鞋子,虽然不
了解顾客的脚实际有多大,但是他做的总是鞋子,而不是草篮子(《孟子·告子上》)。
这是因为人的脚都是大同小异的。人性的情况也一样,圣人的本性与其他人的也相同。
所以每个人都能够成为圣人。只要他充分地发展他的本性就行了。正如孟子断言的:
“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下》)。这是孟子的教育学说,历来的儒家都坚持这
个学说。

 
第八章



名家
    “名家”这个名称,译成英文时,有时译作“sophists(诡辩家)”,有时译作“lo
gicians(逻辑家)”或“dialecticians(辩证家)”。名家与诡辩家、逻辑家、辩证家有
些相同,这是事实;但是他们并不完全相同,这更是事实。为了避免混乱,顶好是按字
面翻译为theSchoolofNames。这样翻译,也可以提醒西方人注意中国哲学讨论的一个重
要问题,即“名”、“实”关系问题。

名家和“辩者”
    从逻辑上讲,中国古代哲学的名与实的对立,很像西方的主词与客词的对立。例如
说,“这是桌子”,“苏格拉底是人”,其中的“这”与“苏格拉底”都是“实”,而
“桌子”与“人”都是“名”。这是十分明显的。但是,若试图更为精确地分析到底什
么是名、实,它们的关系是什么,我们就很容易钻进一些非常可怪的问题,要解决这些
问题就会把我们带进哲学的心脏。
    名家的人在古代以“辩者”而闻名。《庄子》的《秋水》篇,提到名家的一个领袖
公孙龙,他说他自己“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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