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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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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熟,也算不熟。”

    “你自己呢?”妙珠反唇相讥,“说话也是一脚进、一脚出。”

    “这有个说法,相交的日子不久,不能算熟,不过交情已很深了,所以也可以说是很熟。”

    “熟了你就知道了,豁拳敬酒,你要当心李七爷,明明看他已经灌进嘴,实在是倒在地上,或者袖子里。他晓得自己酒量的深浅,永远喝到七分数就不喝了。不过,他不肯说一句话吃不下了,那时候……”妙珠笑笑不再说下去,意思是到那时候,就有“把戏”看了。

    这句毫不相干的闲谈,在胡雪岩觉得极其有用,喝酒赌钱,最可以看出性情,照跷脚长根这种喝酒的情形来看,显然是个极能自制的人,但也是极难惹的人,到他不说做这件事,而逼着他非做不可时,他就出花样了。

    因此,胡雪岩对他仍不免引起了一两分戒心。妙珠极其机敏,从他眼睛里看出他神思不属,随即问道:“胡老爷你在想点啥?”

    “我在想李七爷吃酒的把戏,以后遇到这种情形,要防备他,不叫他变把戏。”

    “不容易,李七爷花样多得很,你防不住的。”

    “喔!”胡雪岩的戒心更深了,“你们看,李七爷这个人怎么样?”

    妙珠想了想答道:“极能干的。”

    “他的脾气呢?”

    “一个人总有脾气的。李七爷有佯好,脾气不乱发。我姐姐就欢喜他这一点。”

    “你呢?你跟你姐姐是不是一样?”

    “是啊!”妙珠做出那种娇柔不胜的神态:“喔唷,碰着有种脾气丑的客人,那么,我们吃这碗饭,真是叫作孽,什么伤人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照这样说,你也跟你姐姐欢喜李七爷那样,会得欢喜我。”胡雪岩说:“我是从不发脾气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欢喜。”说着,一把抱住胡雪岩,而且深深吸气,仿佛无端兴奋得不克自持似地。

    胡雪岩静静享受着那种温馨的滋味,同时拿眼前的触觉,与他以前有过肌肤之亲的几个女子比较,觉得妙珠别有动人之处。

    芙蓉沉静,阿巧姐老练,而妙珠有阿珠那种娇,却无阿珠未曾开怀的生涩味道。这样想着,起了移情之念,便将此珠当作那珠,正好弥补了缺憾。

    一番缱绻,万种风情,胡雪岩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红日满窗,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要上苏州,但不知如何,一念及此,那颗心便往下一沉,就象小时候新年里正玩得高高兴兴,忽然听说蒙馆里开学那样,真是一万个不情愿。

    算了!他将心一横,决定偷一天懒。于是翻个身又睡,只是枕上衾底,香泽犹存,缭绕鼻端,荡漾心头,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之际,惊动了在后房理妆的妙珠,轻轻走了出来,探望动静。

    胡雪岩从簇新的珠罗纱帐子中望出去,只见妙珠淡妆犹如浓抹,因为天生来唇格外红,皮肤格外白,朝阳映照,犹如一株带露的芍药,而隔青帐子,又如雾里看花,逗得他格外心痒,渴望着再亲一亲。

    因此,等妙珠刚一掀帐子,他就伸子去拉,突如其来,动作又太猛了些,

    妙珠真的吓一大跳,“啐!啐!”她拍着自己的胸说:“吓得我来!”

    “对不起,对不起!”胡雪岩歉意的赔笑,同时将身子往里缩了一下,示意她坐下。

    “真正是‘猛门’老爷!”妙珠还在拍胸,“到现在我心还在跳!”

    “哪里就吓得这样了?”胡雪岩不满地说,“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摸摸看。”

    胡雪岩便伸手摸到她胸前,一面摸,一面得意地笑了,这才让妙珠发觉上了当,将腰一扭,捉住他的手,“啪”地打了一下,然后白着眼,将他的手塞到被头里。

    “妙珠!”胡雪岩涎着脸说,“再陪我睡一会!”

    “啐!不作兴的。”说着站起来要走。

    “别走,别走!”胡雪岩软化了,连声喊道:“我不跟你罗嗦,陪我说说话总可以吧!”

    妙珠嫣然一笑,又坐了下来,“时候还早,你再睡一息。”她问,“今天想吃点啥?鲥鱼,好不好?”

    “好!”

    “那么,我要早点去关照大司务。”妙珠按着他的被头,不让他将手伸出来,“我马上就来!”

    果然,言而有信,一去即回,一面收拾房间,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胡雪岩说闲话。这一来,越发使得胡雪岩无法再睡,但他深知那种地方的规矩,午饭之前,除了厨子和打杂男工以外,娘姨、大姐都还在床上,非到中午不起市面,自己如果起身,则按规矩要有人来伺候,岂不是扰了人家的好梦?

    胡雪岩最肯体恤下人,为此便依旧“赖”在床上,口中闲话,心里盘算着事,倒也难得悠闲。

    就这佯挨到近午时分,方始起身。漱洗完毕,正想去跟跷脚长根见面,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是朱老大,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说尤五和古应春都到了,俞武成请他立刻去见面。

    “好!”胡雪岩十分高兴,“我跟主人说一声,马上就走。”

    到得后进妙珍的香巢,才知道跷脚长根一早就走了,因为胡雪岩那时好梦正酣,不便惊扰,临走留下话,留胡雪岩住一天,晚上依然在这里宴叙。

    为了报答珠珠,同时,既还跷脚长根的席,又替尤、古二人接风,胡雪岩使用妙珠的称呼,对妙珍说:“珍姐,今天应该我‘做花头’,请你备个‘双台’。菜跟酒都要好!”说着,取了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妙珍无论如何不肯收,又说用不了这么多钱,推让再四,胡雪岩只能收回,另外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娘姨、大姐、相帮一齐来谢赏,个个笑逐颜开。于是,“胡老爷是第一号好客人”这句话,马上传开去了。

    * * *到得朱家,胡雪岩就感到不寻常,不请自来的不止尤五和古应春,另外还有五个人,都是中年,个个衣冠楚楚,但神态间总掩不住江湖豪气,倒叫他识不透是何路数。

    等尤五一一引见,才约略听出来,都是苏、松、太一带提得起名头的第一等人物。其中有个人管胡雪岩叫“小爷叔”,不用说,是尤五的师兄弟。

    有了这个“底子”在心里,胡雪岩应酬寒暄就很投机了。然而此辈来意

    如何,煞费猜疑,因而找个机会,将尤五邀到一边,细问究竟。

    “我们白来一趟,不过倒是白来的好,要用得着我们的力量,事情就不妙了!”

    尤五微笑着说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表明来意,他是前天回松江的,王有龄托办的事,此刻无暇细说,一到松江就得到消息,说跷脚长根将有不利于胡雪岩和俞武成的举动,松江老大颇为关心,与尤五商议,邀了这批人,赶来徘解,如果排解不成,说不定就要“动手”,因此,松江老大亲自在调兵遣将,还有大批人马在待命。

    “老大爷这么待我,真正感激不尽。”胡雪岩是真的感动,“事情弄好了!”

    “我也是一到就听说了。小爷叔,你真行!跷脚长根是有名疙瘩难弄的人,居然让你摆平。不过,我想,我们此来,替你助助阵也是好的。”

    “一点都不错。老实说,我打听过跷脚长根的为人,十分之中,还有两三分不大靠得住,有你们几位的面子压一压,那就十足保险了!”

    “好的!我出面来请客。”

    “今天晚上是我的,大家吃花酒。明天中午算你出面,你看在这里好不好?”

    “也只有借朱老大的地方才合适。不过……”尤五迟疑着,仿佛有句话不便出口似地。

    “五哥,有话你尽管说。”胡雪岩倒真想不出尤五跟自己的关系,还有什么话碍口,因而充满了好奇心,“我们的交情,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小爷叔,我先告个罪。说来说去,你总在‘门槛’外头……”

    原来为此!胡雪岩抢过来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理当回避。”

    能谅解最好。尤五觉得交情已够,无需解释,便又提到另外一件事:“老古是昨天到我那里的,他也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听说洋人已经服帖了。我去陪客人,把他调出来跟你来谈。”

    古应春带来了极好的消息,洋人终于软化了,决定出高价买丝。照古应春的算法,这一笔生意,可以赚十八万银子,问胡雪岩卖不卖?

    “怎么不卖?”胡雪岩很高兴地说,“不要说十八万银子,就是赚八万银子,我也要卖了!生意要慢慢做,长线放远鹞。而且,说老实话,我手上的事情太多,不清理不得了!”

    “卖是卖,洋人有个条件,要订三年的约,以后的丝都归他一个人买。”

    “这也可以,就是价钱上,年年不同,怎么算法?”

    “这当然到时候再议。他保证我们有钱赚。”古应春说,“大致是照外洋报价,扣除他的赚头,就是实价。”

    “这恐怕不妥当吧!这样变成包他有钱赚了。”胡雪岩说,“你想想看,如果外洋丝价一落,扣除了他的赚头,不够我们的成本,怎么办?”

    “是的。我也想到了。不过,说来说去,‘千来万来,赔本不来’,中外都是一样的。如果外洋丝价落,他不收,别人当然也不收。我再说一句,洋人做生意,跟我们不同,他们做生意,讲究培养来源,所以亦决不会要求过分。我想,我们这方面的顾虑,亦可以跟他谈。总而言之,守住互利两个字,合约一定谈得拢。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到上海去?”

    “我的事,大部分要在上海办,不过,杭州不能不去,七姐的事也要紧。”

    “喔!”古应春问,“五哥没有限你谈过?”

    “谈什么?没有!”

    “五哥跟王雪公老实说了,结这门干亲,是借重他的名望,好叫我们那位老族长服帖。王雪公很体谅,他说,既然如此,不妨先提亲事,现在天气也热,不必劳动七姐。秋凉办喜事,他抽空来吃喜酒,再补认亲的礼节。如呆他不能来,就让我送七姐去,回门带认亲,一事两便。”

    “好极了!雪公既有这话,恭敬不如从命,我暂时不必回杭州,办完了跷脚长根的事,由苏州回上海。”胡雪岩又问:“老裘怎么办?”

    “预定今天从上海动身。俞老的那位少君,我也见着了,少年老成,人很妥当。松江一带,五哥已经关照过了,必定一路顺风,你放心好了。”

    由于这一连串诸事顺利的好消息,胡雪岩的心境开朗,兴致大好,决定大大地请一次客。另外挑日子已不可能,就拿这晚上的宴会扩大,这件事交给刘不才去办,他跟杨凤毛、朱老大商议,将当地与漕帮有渊源的人,统统请到。又顾虑到跷脚长根当着尤五他们这班远客,不便高踞首座,而又不宜委屈他做个陪客,特地向胡雪岩说明,将跷脚长根也当作主人,发帖子拿他列在前面,这样也就算很捧他了。

    尴尬的是到了傍晚,嘉宾云集,总数不下四十,主人之一的跷脚长根始终不曾露面。胡雪岩一个人八面周旋,未免吃力,而心里犹自不断嘀咕,更觉得不是滋味。

    “珍姐!” 胡雪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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