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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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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送薛抚台……”

    “好。”古应春不等他话完,就要起身,“我连夜送去。”

    “这倒不必。明天一早送去好了,我还有话。”

    “是!你说。”

    “我要托你面见薛抚台。”胡雪岩虽然气弱,但低微的语声中,仍然显得很有决断:“米,我自己想办法,运米的船,回头要问五哥,能够不麻烦官府最好。不过,他要替我派兵护运。”

    “这条路通吗?”

    “有一条路好走,你不明白,五哥知道,等他来了再说。”胡雪岩又说:“还有几首诗,也请你送给薛抚台,你说我因为腿伤,不能当面去见他,要问杭州惨状到什么样子,请他看这几首诗就知道了。”

    一面说,一面又在衣襟中摸索半天,才掏出几张极皱的纸。古应春摆在桌上抹平了细看,标题叫《辛酉杭城纪事诗》,作者名叫张荫榘。一共是十二首七绝,每首都有注解,看到第五首,古应春念道:“雍容铃阁集簪据,九月秋清气象舒。

    无数妖氛惊乍逼,十门从此断军书。“

    诗下的注解是:“九月二十六日,贼以数十万众围城,十门紧闭,文报从此不通,居民如笼中鸟,釜中鱼。”

    古应春念到这里,屈指数了一下:“今天十一月初五,围了四十天了。”

    “四十天不算多,无奈缺粮已久,围到第十天就人心大乱了。”胡雪岩叹口气说:“你再看下去。”

    接下去看,写的是:“十面城门十面围,大臣谁是识兵机?

    国人望岁君胡胄,传说张巡整队师。“

    注是:“十月初六日,张军门玉良援到,大获胜仗,即派况副将文榜于下午入城见王中丞有龄,请城内连夜移兵出扎,便可与张军门联络,以通粮道。饶军门从旁阻之云:”明日总来得及。‘不料伪逆李秀成连夜筑成木城,于是饷道与张营隔绝。而十城隔壕,亦遍筑土城。当张军门令况副将入城见中丞,以灭贼自任,百姓延颈觇伺,均言贼必扑灭。“

    看完这首诗和原注,古应春问道:“饶军门是谁?”

    “饶廷选。这个人因为救过广信府,靠沈夫人出了大名,其实没用。”

    胡雪岩叹口气说:“我劝过王雪公多少次,说他因人成事,自己胆子小得很。

    王雪公不听我的话。救杭州就靠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神仙来都没救了。“

    “张王良呢?”古应春又问,“这个人大家都说他不行,到底怎么样?”

    “你再往下看,下面有交代。”

    诗中是这样交代:“桓侯勇健世无双,飞炮当前气肯降?

    万马不嘶军尽泣,将星如斗落长江。“

    “怎么?阵亡了?”

    “阵亡了。”胡雪岩摇摇头,“这个人也耽误了大事,嘉兴一败,金华兰谿又守不住,杭州就危险了。不过,总算亏他。”

    “诗里拿他比做张飞,说得他很好。”

    “他是阵亡殉国的,自然要说得他好。”胡雪岩黯然说道:“我劝王雪公暂且避一避。好比推牌九摇摊一样,这一庄手气不顺,歇一歇手,重新来过。王雪公不肯,他说他当初劝何根云,守土有责,决不可轻离常州,现在自己倒言行不符,怎么交代得过去?”

    “看起来王雪公倒是忠臣。”

    “忠臣?”胡雪岩冷笑:“忠臣几个钱一斤?我看他……”

    语声哽咽欲绝。古应春从未听胡雪岩说过什么愤激的话,而居然将“忠臣”说得一文不值,可以想见他内心的沉痛悲愤。只是苦干没有话可以安慰他。

    “先吃饭吧!”七姑奶奶说,“天大的事,总也得吃饱了才好打主意。

    而且小爷叔真的也饿了。“

    “提到杭州,我哪里还吃得下饭?”胡雪岩泪汪汪地抬眼,“你看最后那两首诗。”

    古应春细细看了下,颜色大变,七姑奶奶不免奇怪,“怎么了?”她问,“说的什么?”

    “你听我念!”古应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剜肉人来非补疮,饥民争啖事堪伤。

    一腔热血三升泪,强作龙肝凤脯尝。“

    “什么?”七姑奶奶大惊问道:“人吃人?”

    古应春不即回答,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注解:“兵勇肆掠,居民鸣锣捕获,解送凤山门王中丞常驻之处。中丞询实,请王命尽斩之,尺积道旁,兵士争取心肝下酒,饥民亦争脔食之。‘食人肉’,平日见诸史乘者,至此身亲见之。”

    就这一段话,将厅前厅后的人,听得一个个面无人色,七姑奶奶连连摇头:“世界变了!有这样的事!”

    “我也不大相信。小爷叔,真有其事?”

    “不但真有其事,简直叫无足为奇。”胡雪岩容颜惨淡地喘着气说:“人饿极了,什么东西都会吃。”

    他接下来,便讲杭州绝粮的情形。这年浙西大熟,但正当收割之际,太平军如潮水般攻到,官军节节败退,现成的稻谷,反而使太平军得以作长围久困之计。否则,数十万太平军无以支持,杭州之围也就不解而自解了。

    杭州城里的小康之家,自然有些存粮,升斗小民,却立刻就感到了威胁。

    米店在闭城之前,就已歇业。于是胡雪岩发起开办施粥厂,上中下三城共设四十七处,每日辰、申两次,每次煮米一石,粥少人多,老弱妇孺挤不到前面,有去了三、四次空手而回的。

    没有多久,粥厂就不能不关闭。但官米还在计口平卖,米卖完了卖豆子,豆卖完了卖麦子。有钱的人家,另有买米的地方,是拿黄金跟鸦片向旗营的八旗兵私下交换军粮。

    又不久,米麦杂粮都吃得光光,便吃药材南货,熟地、米仁、黄精,都可以代饭,枣栗之类,视如珍品,而海参、鱼翅等等席上之珍,反倒是青穷人的食料。

    再后来就是吃糠、吃皮箱、吃钉鞋(钉鞋是牛皮做的)、吃浮萍、吃草恨树皮。杭州人好佛,有钱人家的者太太,最喜欢“放生”,有处地方叫小

    云栖,专养放生的牛羊猪鸭,自然一扫而空了。

    “杭州城里的人,不是人,是鬼,一个个骨头瘦得成了一把,望过去脸上三个洞,两个洞是眼睛,一个洞是嘴巴。走在路上,好比‘风吹鸭蛋壳’,飘飘荡荡,站不住脚。”

    胡雪岩喘口气,很吃力地说,“好比两个人在路上遇着,有气无力在谈话,说着,说着,有一个就会无缘无故倒了下去。另一个要去扶他,不扶还好,一扶头昏眼花,自己也一跟头栽了下去,爬不起来了。象这样子的‘倒路尸’,不晓得有多少?幸亏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老早就生瘟疫了。”

    “那么,”七姑奶奶急急问道:“府上呢?”

    “生死不明。”胡雪岩垂泪说道:“早在八月里,我老娘说是避到乡下好,全家大小送到北高峰下的上天竺,城一关,就此消息不知。”

    “一定不要紧的。”七姑奶奶说,“府上是积善之家,老太太又喜欢行善做好事,吉人天相,一定平安无事。”

    “唉!”古应春叹口气。

    这时已经钟打八点,一串大蟹,蒸而又冷,但得知素称佛地的杭州,竟有人吃人的惨状,上上下下,谁都吃不下饭。七姑奶奶做主人的,自不能不动,但草草终席,塞责而已。

    吃饱了的,只有一个闻信赶来的尤五,吃他徒弟的喜酒,自然奉为上宾,席间听得胡雪岩已到的消息,急于脱身,但仍旧被灌了好些酒,方得离席。

    此时一见之下,酒意去了七八分,只望着胡雪岩发愣。

    “小爷叔,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五哥,你不要问他了。真正九死一生,现在商量正事吧!”

    “请到里头来。”七姑奶奶说,“我替小爷叔铺排好了。”

    她将胡雪岩的卧室安排在古应春书斋旁边的一间小屋,裱糊得雪白的窗子,生着极大的火盆,一张西洋铜床铺得极厚的被褥,同时又预备了“独参汤”和滋养而易于消化的食物,让他一面吃,一面谈。

    实际上是由古应春替他发言,“五哥,”他说,“杭州的人们都要活活饿死了,小爷叔是受王抚台的重托,到上海来办米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浙江藩库发了两万银子,现银没法带,我是空手来的。”胡雪岩说,“我钱庄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五哥,这笔帐只好以后再算了。”

    “钱小事,”古应春接口说道,“我垫。”

    “也用不着你垫”尤五接口说道,“通裕庄一千石米在仓里,另外随时可以弄一千石,如果不够,再想办法。米总好办,就是怎么样运法?”

    “运河不通了,嘉兴这一关就过不去。”胡雪岩说,“只有一条路,走海道经鳖子门。”

    鳖子门在海宁,是钱塘江入海之处,在明朝是杭州防备倭患的第一门户。

    尤五对运河相当熟悉,海道却陌生得很,便老实说道:“这我就搞不清楚了。

    要寻沙船帮想办法。“

    沙船帮走海道,从漕米海运之议一起,漕帮跟沙船帮就有势不两立的模样。现在要请他跟沙船帮去打交道,未免强人所难,胡雪岩喝着参汤,还在肚子里盘算,应该如何进行,古应春却先开口了。

    “沙船帮的郁老大,我也有一面之识,事到如今,也说不得冒昧了。我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尤五将他一拉,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忙,等我想

    一想。“

    胡雪岩依然非常机敏,看出尤五的意思,便挣扎着起身,七姑奶奶赶紧一面扶,一面问,“小爷叔,你要啥?”

    胡雪岩不答她的话,站起身,叫一声:“五哥!”便跪了下去。

    尤五大惊,一跳老远,大声说道:“小爷叔,小爷叔,你这是为啥?折煞我了。”

    古应春夫妇,双双将他扶了起来,七姑奶奶要开口,他摇摇手说:“我是为解杭州之围求五哥!”

    “小爷督,你何必如此?”尤五只好说痛快话了:“只要你说一句,哪怕郁老大跟我是解不开的对头,我也只好去跟他说好话”

    他跟郁老大确是解不开的对头。郁老大叫郁馥华,家住小南门内的乔家滨,以航行南北洋起家,发了好大一笔财。本来一个走海道,一个走运河,真所谓“河水不犯井水”,并无恩怨可言,但从南漕海运以后,情形就很不同了。尤五倒还明事理,大势所趋,不得不然,并非郁馥华有意想承揽这笔生意,打碎漕帮的饭碗,但他手下的小弟兄,却不是这么想。加以沙船帮的水手,趾高气扬,茶坊酒肆,出手阔绰,漕帮弟兄相形见绌,越发妒恨交加,常起摩擦。

    有一次两帮群欧,说起来,道理是漕帮这面欠缺。但江湖事,江胡了,而郁馥华却听信了江苏海运局中几个候补佐杂的话,将尤五手下的几个弟兄,扭到了上海县衙门。知县刘郇膏是江苏的能员,也知道松江漕帮是“百足之足,死而不僵”,不愿多事,同时古应春在上海县衙门也算是吃得开的,受尤五之托,去说人情。两下一凑,刘郇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传了尤五到堂,当面告诫一番,叫他具了“不再滋事”的切结,将人领了回去。

    这一下结怨就深了。在尤五想,连县大老爷都知道松江漕帮不好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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