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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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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应该将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活活追去,方畅快人心。”王德哭着诉着;装得万分悲切。
  尤氏在灵帏中句句听得,暗喜道:“王德真不枉我提拔他一场,我正愁父亲因与我淘气得病而死,难免外人不背地议论,把罪名推到我一人身上。王德今日从远路回来,他口里说的明明白白,父亲是被女婿气死,与我女儿无干。他又未至家三天五日,足见非我教导他说的。这是旁人的公论,日后即有人咎及于我,我也有话推委了。”起来掀开灵帏道:“王德,你远路辛苦,不用过于悲伤。你是个家人,尚有良心,不枉老主人另眼看待你一番,真要羞死那些衣冠禽兽的种子。你且出外歇息,吃点饮食。我正望你回来,丧中各事还要与你商议而行。”
  王德爬起拭干眼泪,抢一步对尤氏请安道:“小姐苦坏了,不意老主人竞不得起床,姑爷又丧心走了。将来府中大事仍要小姐支持,要求小姐保重。小的负罪甚深,追悔莫及,亦是不得已为姑爷受累,直望老主人在上垂鉴,与小姐详察小的寸衷就是了。”说着,又假意哭了。尤氏也勉强落泪道:“你出去罢,这些话说也无益,徒引你小姐愁烦。你的心,我都知道。”
  王德答应退出,到了门房,早有新旧执事的一班家人,晓得尤氏平时最喜王德,今番回来必然重用,赶忙过来趋奉他。有的说:“王伯伯路上劳苦。”有说:“王大叔被姑爷累狠了。”有说:“王德哥,王兄弟,你回来得正好。小姐终日念你,又没有个体己的人合手办理,各件都要小姐操心。明日内外,小姐定然派你一人掌管,凡事要望你作成我等。”王德道:“好说,好说,诸位皆是一家人,倘有用得着王德的所在,总可效力,但请放心。”众人听了,各各道谢不已。又去叫了酒饭,代王德洗尘。真是内外男妇人等,无人不来周旋,只恨巴结不上王德。
  少顷,吃过酒饭,.王德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至后堂与尤氏商量。尤氏道:“现在丧中各事,没有人能替我的手,我都操劳杀了。而今着你总管内外各务,大小家丁均归你约束,若有一人不遵,禀明我即刻就撵出去。”王德请安道:“小的蒙小姐大恩,小的无不尽心尽力当差。还求小姐赏个证据,不然怕的众人不服。若事事来禀小姐,不如不要小的了。”尤氏称说有理。本来尤氏粗通文墨,亦能写字,即提笔亲写了一张朱谕,贴在二门外。示渝:“内外男妇人等,均听总管王德约束指使。倘有不遵,轻则撵逐,重则送官究治。”此谕一贴,大小人众,那个敢不从命。只愁不合王德的意思,落在人后,都想讨他个喜欢,好图件美执事。自此除了尤氏,即推王德当权。如有人犯了规矩,只要求定王德,尤氏即可不追。
  光阴迅速,过了七七百日。尤氏与王德计议,要盘尤鼐的柩回祖茔安葬,择定日期,派了王德与数名家丁送他父亲棺柩回籍,入葬祖茔。各事已毕,王德回至苏州,正交岁底,见尤氏销了差,即料理年下杂务。除却丧中不用红紫,其余仍然照旧,比尤鼐在日,还奢华几倍。
  王德终日在外照应,晚间至上房陪着尤氏闲话。尤氏又时常赏酒赏食,叫他坐在小杌子上吃。王德一面吃酒,一面想些古今奇闻与尤氏开心,甚至淫词艳曲都说给尤氏听。尤氏非独不恼,反望他嘻嘻的笑,赞他说得好。王德的胆更一日大似一日.。尤氏贴身四名心腹丫鬟,春夏秋冬四兰,今年皆长成十七八岁,人材都十分俏丽,也欢喜王德,背着尤氏,说笑厮打,无所不至。王德又时时买些上等物件,孝敬尤氏与四兰等人。话休烦絮。
  转瞬新年,这日正交元宵佳节。尤氏早几日发钱出来,叫王德买了无数精巧彩灯,把上房十间大屋以及四面回廊挂徘密札札的,前厅书房等处也挂了许多。是夕,尤氏备了十数桌洒饭,赏赐内外男妇人等。自己在上房明间内,当中摆了一席,春兰等四人分列左右侍酒上肴,又摆了一桌在堂阶上,全是小桌凳,叫王德也坐了,陪他吃酒赏灯。将内外彩灯点齐,更兼月色当空,灯月交辉,明如白昼。
  尤氏好不适意,吃了多时,‘已有七八分酒意,向王德道:“这哑酒无谓,丧中又不能动乐器,你可唱个好小曲儿,代我小姐下酒。”又命春兰把自己壶内的酒,赏他一杯,润润喉咙,“却不许唱那无情趣的”。王德站起,待春兰斟满了酒,取过仰着脖子一吸而尽。到尤氏桌前谢了赏,道:“小的恐唱得不好,要求小姐宽恕。”尤氏道:“你又来伸腿了,不许你唱的不好。”王德笑着归了座位,先嗽了两声打磨嗓子,又把桌上牙箸拈起一支,轻轻敲着板,唱道:
  姐儿约郎在黄昏后,相约郎君到奴的绣楼。他二人手挽手儿并肩走,郎道:“姐儿呀,虽蒙你待我恩情厚,何时你我方可天长共地久。这露水夫妻,终是个将就。我还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却不可把我咎。我只恐你这样多情,绣楼中不止我一人行走。”姐儿道:“哎哟,郎君呀!你这句话好没来由,我虽不是三贞九烈女,也知道耻来识得羞。一来爱你人俊秀,二来你前晚上百般苦哀求,我才肯今宵相约把你心愿酬。我犹是个深闹豆蔻葳蕤守,你若不相信,我情甘对天立下横死咒。”郎君含笑忙掩住姐儿口:“我这玩话乃是信口诌,你听三更鼓儿打谯楼,休辜负你我阳台云雨春时候。”紧掩上房门,急松了并扣。郎笑道:‘你是女儿家,缘何这样高高的乳头,莫非是早经衔过孩儿门?又为何肚皮儿耸似青山岫,莫非是具中有了六七八个月的小鬼头;姐儿呀,我也顾不得那话儿
  声名丑,多分把一个粗石碑,驮在脊梁后。”
  唱毕,引得春兰等四人笑个不止,尤氏也咯咯的笑指着王德,骂道:“你这该打死的奴才,一点规矩都没得。将这些皮言烂语都唱出来,真容得不上相。春兰,秋兰,你两个人把这奴才捺倒,件我每人打他十个脑瓜。”
  春兰,秋兰当真来打,王德忙除了帽子,跪在地下叩首道:“小的该死该打。但是小姐叫我唱的,唱坏了又要打我,小姐未免诱人犯法。”尤氏笑道:“你们听,这奴才反支派起我的错处来,你们代我结实打。”春兰走过,揪住王德辫发,不起手打了十数个脑瓜。打完了,秋兰又走过打了十下,打得劈劈拍拍的响,把王德颈项都打红了。
  王德爬起,笑向春兰道:“我的颈子倒不疼,不过有点麻,只怕姐姐们的嫩手反要痛了。幸得你们打重些,倘或做情打轻了,倒叫我不好过。你们手皮又嫩,轻轻拍两下,还要打的痒起来呢!”春兰笑骂道:“你还敢油嘴,取笑你家娘。你真个嫌轻,待我取根门闩来打你两记,看你可痒不痒,捕不痛?”王德听了对春兰哀告道:“好姑娘恕我说大意了,饶我这一遭儿罢。我自家打两下,代姑娘消消气。”说着,揸开五指,认定自己嘴上“乒乒乓乓”的打了十数个嘴巴,引得尤氏笑个不止,道:“这奴才疯了,难道打的不痛么?自家打自家,可以留点情分。”尤氏又痛饮了一会,才吩咐拿饭吃了,把剩的一桌残肴,有一大半未曾动着,叫春兰等四人取到下首房内去吃。“今日你们也尽兴乐一乐,花朝月夕一年能有几回?不要拘束”。
  王德亦退了出来,见同伙们仍然未散,吆五喝六的掐拳。王德又入座与众人闹了一回,酒已有九分醉意,大众皆散。王德点了手灯,至四处巡看门户已毕,回入自己房内,叫服侍他的人泡了茶来,一气喝了儿杯,独坐想道:“适才我唱个暗藏春色的小曲打动他,小姐不独不恼,反嘻嘻的笑。平时各种待我多情,早形于色,连春兰等四人都不为无意。我碍于主仆分上,不好十分放肆。仔细想来他既留‘意于我,我落得去结织他。倘能勾搭小姐上了手,将来这一分大家资还怕不是我王德的?就是姑爷回来,我都不怕,设个法儿,撺掇小姐不准他入门。”不禁想得两颊发红,欲火上炎。再听各房同伙一个个鼾声如雷,想必都醉倒了。“若今日失了这好机会过去,以后点着灯笼火把都没处寻找呢!平日人多眼众,又难下手。”想定主见,不由色胆如天,也不顾前后,也不问主仆。站起身来嘱咐服侍他的人,“看好灯火,不许走开,我要至上房回话去。你们若困了,就在床上打个盹儿,我有半会才出来呢!”慢慢绕过厅堂,到了二进,见一班粗使仆妇也都睡了。
  王德更外放心,走入三进上房窗外,见各处的灯烛半犹未灭,探身向内一望,当中炕几上点了一支素蜡,尤氏欹卧在炕垫上,一只手托着香腮,一只手搭伏在桌上,脸向内睡着。那烛光之下,愈显得尤氏淡妆素服,雅态天然,又多喝了两锤酒,真如带雨桃花,异常姣媚。王德止不住心内一阵突突的跳上跳下,怔了几怔,大着胆走入,先到下首房内探望,见春兰等与几个小丫头,东倒西歪的睡在一张榻上。桌上残肴尚未收拾,那盏灯也是半明半灭的,回身走至尤氏炕前。
  尤氏觉得有人在他身边,此刻似醒未醒,又听得身畔衣衫响动,急睁开两眼,见是王德。忙翻身坐起道:“你要死哟,这时候鬼鬼祟祟的进来窥探,无礼已极,想必要偷取物件么?”王德见尤氏已醒,正吓得没了主意,却偷觑尤氏,并无怒意,仍带笑容,忙双膝跪下磕头不已。尤氏向着地下使劲的啐了一口,用力推开王德,跑回房中去了。王德亦起身随入房内,反手关上房门,一口将灯吹熄。,此事不在话下。
  逾时,尤氏道:“你出去罢,恐对过房内人醒了。你每日晚间,待人睡尽了再进来。春兰等四人却不用怕他,都是我的心腹,其余小丫头们倒要仔细,知道了却不大稳便。”
  王德答应退出,回到自己房内,打发伺候他的人睡了,细想适才之事,好生快活。“隔一天再将春兰等四个丫头勾通,作一窝儿,我真要称做独占群芳的魁首了。我也是前世修下的福分,一般样五个似美人的人,归我一人受用。日后还要落他这一分大家财”。越想越喜,听外面已交四鼓,方脱衣睡下。
  里面尤氏唤醒了春兰等人,收去残肴,服侍尤氏洗了手脸,方各自安睡。春兰、秋兰本睡在尤氏房内,夏兰、冬兰住在外间。尤氏也不瞒他们,把与王德通奸的话告诉他二人,并允他们日后以姊妹称呼,富贵不易。又叫他们说知夏兰、冬兰二人。
  春兰、秋兰人丛大了,知识久开。平昔皆欢喜王德,背了尤氏无所不说,虽非雨意云情,早立下山盟海誓,又见尤氏如此屈抑相待,焉有不从,反说:“小姐放心,我等四人承小姐大恩,不以奴婢看视。就是小姐不知照我们,也不肯信口乱说,坏了小姐名声。夏兰、冬兰那两个蹄子,都是我们一样的心,断没掣肘的道理。”尤氏听了,自然欢喜。来日,春兰果与夏兰、冬兰说明,从此五个人联成一手,晚间俟人睡尽,放了王德入内,倒把王德弄的疲于奔命,应接不暇。
  俗说:要得人不知,除却己不为。过了许久,内外人等皆知,却没有一人敢说破此事,只有背地议论尤氏太不顾羞耻,怎么偷起家丁来,也辱没了千金小姐的身分。有的说:“他向来就是这个样子,当初还惧老爷几分,如今他独霸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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