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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安妮宝贝随笔·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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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闭上眼睛的黑色世界里,她又闻到了丝绸,皮肤,茶和鸦片的气味。

    分离。永远的离弃。
音乐如水
    黄昏的时候,去熟悉的音像店里找自己喜欢的CD。

    老板已经认识我了。只要他的店里有IRISHMUSIC,就会买下来的女孩。那天笑着对我说,

    来了新的。是JOANIEMADDEN的作品。CD封套上依然是常有的那种画面。寂静的天空和湖水。黯淡的绿。

    隐约的云朵的痕迹。

    顺便还淘了一下别的。只看到另一张自己喜欢的。是北欧音乐。不是英语。看不懂的文字。

    封套上那片荒凉的旷野吸引我的视线。嶙峋的岩石下大片开满白色花朵的灌木。不清楚它带给我的感受。

    只是喜欢。CD的名字叫HAUGTESSA。中文翻译成了牧羊女。

    带着两张心爱的CD回家去的感觉是快乐的。夏天的夜晚总是过得很快。打开电脑的时候,已经很晚。

    一边放着洗澡水,一边把CD放进去。额头上都是汗水,心里想着要好好洗个澡。音乐是在瞬间流泻出来

    的。在寂静的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开空调。但是那一个瞬间。那一个瞬间。流水般的音乐突然把自己

    缠绕。清凉空灵。是风笛高亢忧郁的旋律,带着透明的无孔不入的宛转。虽然已经很熟悉这样的音色。

    但是心里还是再一次的。疼痛起来。

    没有任何理由地深爱着爱尔兰的音乐。那片神秘的土地似乎蕴藏着无尽的传说。天生的忧郁气质。

    但是在一些奔放的舞曲里,却又不羁而烂漫。它带给我的沉沦,象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爱情。

    只有自己的想象。是美丽的。也是孤独的。

    在陌生的人群里,我感觉自己的存在。就好象在一个闷热的夏天夜晚,与纯粹的音乐相对。

    局促的生活虽然带来许多失望。但是快乐的时光依然让我们感激。
隐忍的方式
    这个男人。

    他的脸很瘦,是英国男人常有的那种狭窄。鼻翼两侧有两条深长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唇角。在东方的命相书里,这样的纹路代表着痛苦的隐忍,称之为法令纹。

    这个有法令纹的男人。

    他安静地站在60年代北京清凉如水的夜色下,看一个老人在水井旁边捉萤火。那个在舞台上笑容幽怨的女子,走在他的身边,寂静无言。她有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淡黄的皮肤。

    她是一个中国男人。他爱上了她。

    在监狱里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刀插进自己的腹部。疼痛和鲜血带来快慰。那是4年以后的事情了。他的爱情,他深爱的女人,他的儿子,他的中国生活……原来都只是一场幻梦。他选择了自杀。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那个男人从不对他宽衣解带,可是他依然相信。甚至相信男人怀里抱着的孩子。直到男人赤裸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绝望,不是因为情欲。不是那白色棉衫下面遮掩的身体。而是他固执沉溺地幻想。神秘的东方哀怨,温柔如水的眼角……爱情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

    依然是这个有法令纹的男人。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看到被水淋湿的少女。他踌躇地走在夜色的回廊上,小心翼翼地想象她的身体,一树梨花压海棠,良辰美景,只是瞬间。他依然期待她柔软的嘴唇,花朵般贴近他的脸颊,愿意为此而陷入深渊不得翻身。而最后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怀孕的陷入贫穷和平庸的女人。

    在尘土飞扬中他含着眼泪落荒而去。所有的快乐,依然只是罪恶。

    这是JeremyIrons。英国演员。主演过影片《蝴蝶君》,《洛丽塔》,《爱情重伤》……奥斯卡影帝。

    我的一个女友也很喜欢他。我相信喜欢他的女人会有很多。那些心里有阴影的女人,看着他的眼神,会觉得安全。就好象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它不是盲人般的黑暗,它只是阴暗。

    他身上有英国男人的潮湿气味,雨水绵绵的城市,长年不见阳光,每一棵树都会滋生出霉菌和忧郁。他在街旁走过,潦倒地经过灯光温暖的酒吧,无法成为其中酗酒纵情的一个,只能站在橱窗旁默默凝视,然后离开。

    他具有神经质的美感。手指修长,脸色苍白。在主演的电影里,大部分都容易陷入病态的畸恋。他是喜欢纵身扑入的人,虽然姿态优雅,依然常常溃败到底。

    他的情欲是黑夜中的潮水,汹涌盲目,但是并不肮脏。

    只是依然绝望。那种无声的绝望。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手指散发出来,渗透在空气里,消失在时间里。

    他不激烈,但是习惯摧毁或被摧毁。

    这是一个杰出的表演者。他的神情可以被展览。他的气息可以被渲染。当一个人的气味能够透过摄像机镜头扩散的时候,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电影演员。

    很多人在表演的时候,是一只被操纵的木偶,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但那些快乐和痛苦并不属于他自己。他是受控的。

    而有些人在表演的时候,该笑的时候让别人笑,该哭的时候让别人哭。那些快乐和痛苦是他自己的,他使用得收敛而小心,并以此为武器,直抵人心,锐不可挡。他喜欢控制一切。

    当刀插入身体,他跪伏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把它一寸一寸用力地捅进去。捅入自己身体的更深处。

    他的嘴唇涂了凄艳的口红,脸上是惨白的脂粉。那是一个在等待中枯萎的日本女人,是一个中国男人扮演过的角色。他爱上了那个男人。爱上自己的幻觉。可是通彻心扉的爱情是真的。注定要破碎的幻觉也是真的。只有幸福是假的。那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

    洛丽塔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容颜憔悴地对他微笑。她说,我不爱你,抱歉我真的是不爱你。她所有的叛逃和拒绝,都是为了证明她不爱他。爱她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不是她的。所有的爱都只属于自己。

    他的眼泪,终于就这样轻轻地掉下来。

    这种深刻地压抑以后的爆发,需要演员极大的张力控制。很多演员表情丰富,形体夸张,可是在表演的中途就能量失散,只为最后疲惫地退却。

    可是他懂得控制。

    如果让JeremyIrons演话剧,对观众来说,是一种损失。试想镜头放大,慢慢地推进……他平静怅然的面容占据着影幕。深蓝的眼睛,涌动着空洞回声的潮水,两条深不可测的法令纹,隐藏的痛苦,薄薄的嘴唇颤动着,颤动着……只是依然无法言语。

    那张脸写满了破碎,却无法被抚摸。

    有这样一张脸的演员,只能出现在摄像机的面前。

    看他主演的影片,从来不曾掉泪。导演的手法通常平淡,不会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催情。只有JeremyIrons。他控制着痛苦,让它像插入身体的刀刃,钝重地发不出声音。但是他进入。

    演员常会被当成孩子对待,因为他们常有幼稚的言行。

    可是我是成人。他说。

    也许这就是区别。
一个春天的晚上
    那天夜里的风是温暖的。

    独自出去散步,走了很久,一直走到郊外的田野。

    月光象一些遗失掉的语言。洒在心的深处。

    深夜上网,看见朋友的留言,约了聊天的时间。读了一些别人的心情。把自己的文字象纸片一样丢出去。象丢在风里。

    那个遥远北方的女孩,对我说,有些人的伤痛是隐在心里看不见的。

    我说是啊,就让它安静地溃烂,结疤。如果你不停地去碰它,它会一直痛。

    很多时候,疼痛是无处倾诉的。所以,我们只能拒绝倾诉。

    告别的时候,我们说开心啊,大家都开心一点。

    然后又遇见一个朋友。一直聊,聊到凌晨。他说,你想想,全中国现在有几个人,会这样地陪着你聊天。

    可是网上现在挤满不睡觉的人。都被往事和寂寞淹没着。

    裸露着面具之下的灵魂。

    他说,我要看着你下去。你得下去睡觉。

    就下去了。听音乐,喝水,深呼吸,电话。

    我说,带我去看动画片吧。花木兰。然后有一些冰激凌。

    女孩有时都是孩子。我愿意暂时放开灵魂。只留下一双单纯快乐的眼睛。

    我说,春风好暖。我想站在高山顶上。让阳光直射我的颓唐。

    我说,现在很好。

    这样的心情,是说给一个遥远的人在听。

    然后睡觉。

    在黑暗中,感觉到一双手轻抚过散开的长发。疼痛而温暖。

    我闭上眼睛。没有眼泪。

    真好。
阳光的温度
    一个晴朗的黄昏,我在市区繁华的大街上,看到一架飞机飞过。

    我看着它划过城市被建筑物分割的天空,一闪而过。

    很多时候,我们幻想自己能飞。飞到遥远的地方去,飞到爱的人的身边。

    在坚实的大地上,仰望自己的梦想。我们过着无从选择的生活。

    曾经有一年,我走了7个城市,从南到北。心里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的记忆。在杭州机场转机的时候,独自置身于陌生的人群,而灿烂的秋天阳光透过候机厅的大幅玻璃,洒在我的脸上。

    飞机延时,我耐心地削一个苹果。一个绿眼珠的欧洲男人在用钢笔写明信片。是为了告别还是重逢。而我居然毫无牵挂。只是变换着手里的票根,在一场没有归宿的漂泊的路途中。

    穿着黑色棉T恤,旧的牛仔裤,球鞋,很大的登山包。包里有我喜欢的香水和一本地图册。

    我记得下雨的上海,因为转机,我短暂地停留了半天。在地铁站台上,一个男孩子给我宣传资料,建议我参加一个读书会社。我笑着对他说,我很想参加,但是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他楞了一下,说你去哪里。我说,我到很远的地方去。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学生。

    这个奢华迷离的城市,有我喜欢的伤感,四处弥漫物质颓废芳香的气息。

    我独自走完整条的淮海路。描着花朵图案的白瓷杯子,暗色的设计简单的银耳环,缀着白色蕾丝的棉布褶裙,挪威我喜欢的画家孟克的画册,德国一种取名叫KIDS的儿童用的淡香水。

    黄昏时我来到以前来过的比萨饼店。要了生的蔬菜,水果片,玉米粒,葡萄干和冰冻的橙汁。独自坐在临街的座位上,看暮色弥漫的大街上潮湿的雨雾。一个男孩把怀里的女孩拎起来,走过一个水洼,然后飞快地亲吻了她的头发。让我再次为爱情的奢侈而轻轻发笑。

    年少时的爱情,身边的人为自己买个冰激凌就会快乐地雀跃。走在他的身边,以为会一直走到一起变老。

    不知道流离失所的生活在时间的那端。可以把所有的诺言改得面目全非。

    我伸手叫伺应生过来,叫他结帐。年轻的男孩看着我背上庞大的登山包,表情惊异。

    可是我已经很习惯独自在外面的时候,为自己付帐,给自己背包的生活。独立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脆弱。在冰冷的夜雨中,我踏上开往虹桥机场的班车,体会着一个异乡人的漂泊心情。

    那时起,就在心里留下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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