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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女心理师(全册)-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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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顿解了燃眉之急,十分高兴,掉转话题说:“你估计咱们这次能考过吗?”

沙茵说:“如果卷子上让贴照片的话,估计我能过关。”

贺顿不解,说:“此话怎讲?”

沙茵扬起保养得极好的脸说:“你看我多么像一个心理师啊,慈眉善目。”

贺顿不知说什么好,就什么也没说。在沙茵的脸上,有一种融合了淡泊平实的和善安详,那是多少年的丰衣足食濡养出来的。

路灯是昏黄的。走过灯杆的正下方时,黄色就浓郁些,离得远了,就稀薄些,然而总是黄的。路灯就像一只只挽起的黄色手臂,交替着,接力着,护送晚归的女子。

分手之后,贺顿又觉歉然。倒不单单是没让沙茵穿上时髦的风衣,而是沙茵对她说了那么多贴心的话,她并没有对等的回应。如果把两个人的谈话做一个账本的话,沙茵是纯粹的支出,而贺顿完全入超。

不是贺顿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当一个人有意识地不说真话的时候,累且辛苦。

走在阴暗而美丽的夜色中,很适宜想:为什么要当一个心理医生?

简单的问题。正因为简单,才不能说真话。连明澈的沙茵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瞒了起来,贺顿怎能把心里话抛出来?

贺顿很愿意说自己是为了钱。心理师是一个有高额回报的职业,在国外可以和牙医和心脏科医生相媲美。

心理师如今如火如荼方兴未艾,只要有高中以上的学历就可报考。这就像开启了一扇黄金大门,至于你能不能进得门去掘到第一桶金,就要看个人的能力和运气了。

贺顿知道这样写出来,虽是大逆不道,但也勉强说得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在自己取得利益的同时,也服务于社会。可惜,她并不因为这个理由才学习心理师的。坦率地讲,这个动机的初起,并无公益之心,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

如果把为自己的想法如实写下来,会怎么样?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末班车上,贺顿饶有兴趣地想象下去。

白纸黑字的卷子传到大名鼎鼎的姬铭骢教授手里,老先生也许会气得昏厥,当场休克吧?

按说一个训练有素的心理学家应该虚怀若谷,不会悲惨到被吓得半死,但贺顿喜爱这种想象。当一个老师折磨得众学生殚精竭虑时,无论他的人品多么高洁学养多么丰饶,学子们都会丧心病狂地诅咒他,这也是对地位的一种变相尊崇和肯定。

贺顿进门的时候,又碰上了房东太太,深更半夜的,真是不辞劳苦啊。贺顿本想把房费付了,但老太太没有向她要房费,只是注意地看了贺顿一眼,就进了自己家门。贺顿也就乐得装糊涂,要支出的钱能晚一天就晚一天,要拿到的钱能早拿到一天就必须早拿。这是犹太人的真理之一。看书多了,真理也相应地多了起来,各种真理乱炖一气,好像相扑运动员吃的大火锅,来者不拒博采众长。

贺顿也就是柴绛香,心的某一块地方开始灼痛发烧,好像疖子蓄势待发。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凸起,好像并不严重,但溃脓的架势已经摆足。贺顿学了心理学,贺顿还是一个好学生,所以贺顿要追究自己强烈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

沙茵有一张慈善的脸,这是她的福气。在苦水中煎煮过的女孩,不会有一张瑞气呈祥的脸,那是不切实际的奢侈。穷孩子从小就得学会察言观色,自知是家中多余的人,每吃一碗饭都要像小老鼠般悄无声息,怕惊动了为每一分钱发愁的父母无端的责骂……这样的孩子,像旱地背阴处的秧苗,你怎能期待着它们有青翠欲滴的滋润品貌呢!

也许后天修炼多年,嫁入豪门或是慈悲为怀,她们能改变最初的苦恼模样,但那是后话,此刻,也就是今天,贺顿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实——她并不适宜当心理医生,因为她长得不够修美!

以前,她单知道长得不好,是很难嫁得好的。后来她知道了,长得不好,也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今天,她更知道了,长得不好,就是当心理师,也要大打折扣。她甚至怀恨起收她进这一行的老师,招生广告上只写着对文化的要求,根本就没提过长相。这就等于是怂恿一个身高一米五七的女孩去学服装模特,明摆着坑人钱财杀人不见血!

找到了自己烦恼的根源,贺顿稍稍好过了一些。最令人不安的其实不是暗夜,是暗夜中潜伏的不曾现身的妖魅。现在,已经看到了妖魅的身影,你可以藏匿躲避,不必以身饲虎。

往哪里逃呢?贺顿是一个逃跑的好手,选择退避并不陌生。逃跑并不是怯懦,而是弱者的生存常态。贺顿先要检点一下自己的优势。

她无依无靠,在这所巨大的城市里,只有一间拖欠了房费的小屋暂时属于她。她身无分文,没有肝胆相照的朋友,或者说就算人家愿把肝胆亮给她,但她连自己的每一个汗毛孔都要化妆之后再给别人看……

想到这里,贺顿气愤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和新鲜的疼痛,让她警醒起来。优势,你的优势是什么?不是让你自怜自恋,而是要振作和昂起!

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的,自从进城之后,贺顿几乎就没有生过病,除了半身依然冰冷。她命令自己的身体不得生病,生病是多么奢华和享受的事情,你不配生病!

你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你已经掌握了很多本领,你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已经没有人会把你当成一个乡下妹子。你举手投足有很好的修养,人们甚至误以为你是大家闺秀!

你有一条像伊甸园里的蛇一样的好嗓子。那条蛇的声音一定非常动听,要不如何骗得了亚当和夏娃!蛇说得其实也没有错,亚当和夏娃就是从尝到了美味的苹果,才开始了真正的生活,虽说辛苦,但比那样光着屁股在花园里无所事事要有意义得多。如果一直待在伊甸园里,能有这么多子孙吗?就算亚当夏娃有这个繁殖能力,伊甸园里还养活不了呢。一想到亚当和夏娃赤裸着身子,贺顿的心情就好一些了。是啊,穿着衣服的时候人们有很多区别,但褪去了衣服,人们的差异就微乎其微了。

有一副好面孔的女子很多,有好身材的女子就很少了。在好身材的女子里面,有一双美腿的就更微乎其微了。但一条好嗓子,比一条美腿的概率更要低得多。贺顿就有这样一条鬼斧神工的好嗓子,难道这不是大吉大利梦断山河的好事吗?谁说心理师只要长得好?嗓音也是武器。有销魂夺魄的好声色,也是富矿。

想到这里,贺顿的心情就显著地好转了,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宝石,在没有打磨的时候,和普通的石块没有什么两样,垒鸡窝砌猪圈还没有普通的石头好用呢!

想到用宝石砌一座闪闪发光的猪圈,大猪小猪吃食的时候被晃得睁不开眼睛,贺顿微笑起来。

贺顿就这样成功地把自己挽出了坏心情的桎梏,从沮丧转为安然。

有了好的资源,还要有好的开发。不能成乱采乱挖的小煤窑,动不动就瓦斯爆炸,死了人还瞒报掩埋尸体。心灵七巧板就是绝好的平台,贺顿拿出心灵七巧板的选题计划,深入地准备起来。

第十七章 钱要是生气了,以后就再也不肯来了

钱要是生气了,以后就再也不肯来了

心灵七巧板的直播时间正是傍晚。下班后堵车高峰期,干道车流有时会半小时纹丝不动。白领们在车上百无聊赖,一不能看报,二不能看电视,只有乖乖地听广播。堵车中蕴含着辽阔商机,广播当仁不让。

播完节目走出广播大楼,感觉非常冷。细碎的雪粒子点缀着风的大氅,把街道变成舞蹈的平台,在路灯的光芒下旋转起舞。从直播间的落地窗眺望雪雾,会看到橘黄色的粉状闪光,误以为它们满怀浪漫诗意。只有当你深入进去,裹入它们的舞步,才会感到鞭笞般的寒损。毛衣在直播结束的时候,还给钱开逸了,一身单薄的贺顿需要马上把自己套入一辆出租车内。平日她绝不敢这般奢华,但今天有三重理由。一是特别的日子。上午她得知自己在心理师的考核中过关,刚才直播的时候,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也透露出去,得到了很多听众的祝福。要犒赏一下自己。二是天寒地冻,如果浴雪而归,很可能生病。对于一个漂泊的独身女子来讲,生病就是坐牢,不能因小失大。三是今天发了客座主持人酬金。贺顿从小就知道,如果你得了一笔钱,不拘多少,你要花掉一些,这样钱就会很高兴。要是它生气了,以后就再不肯来了。

这场雪最可怕的地方是——天气预报根本就没有报出来,整个城市猝不及防。上班的时候还晴空朗朗,黄昏就风雪交加。大家都动了打车回家的主意,出租车紧俏得要命。

贺顿高扬起手,拼命地摆动着。一辆辆车驶过,速度不曾丝毫减慢。所有的出租车都满乘,贺顿甚至看到乘客一晃而逝的笑容,惬意的幸灾乐祸的咧嘴。贺顿恨恨地想,等一会儿我坐上了车,一定不会对着路旁等车的人这样居高临下地微笑。贺顿在风雪中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包含着让自己心情愉快起来的祝愿。

可惜贺顿的嘴唇冻僵了,微笑很不到位。幸好无人看到,不然以为是哭的前奏。

将近十五分钟了,贺顿还是没有打上车,再等下去,贺顿肯定要感冒了。绝望之时,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像一头硕大的海参游了过来,身上挂满了水珠。帕萨特停在贺顿的身边,电动窗降下来,一个很绅士的男子声音问道:“你是在等人吗?”

贺顿没好气地说:“等车。”

绅士声音说:“你等什么样的车?”

看来这是一辆到广播电台来接人的车,两不相识。贺顿羡慕地想:被接的人何等幸福!马上就能钻入暖烘烘的车内昏昏欲睡。

她沮丧地说:“出租车。”声音中传达出强烈的拒绝。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每回答一个字,都需吐出一分宝贵的热量。她决定再也不回答这个富人的话了。尽管他可能只是个司机,但坐在帕萨特里的暖洋洋的穷人和等在街边噤若寒蝉的穷人,也还是有天壤之别。

绅士声音并不懊恼,也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反倒更和颜悦色地说:“小姐,您不能像发电报一样节省字眼,回答别人的问题还是要多讲几句话,这比较有礼貌。”

贺顿愤然,她本来决定再也不跟这家伙费一滴唾沫,但听到这种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调侃,饥饿寒冷统统化作火气,气急败坏地叫道:“我认识你吗?你是来接我的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跟你多说话?”

贺顿口里吐出的汹涌白气,使她看起来像一列奔突前进的蒸汽小火车。绅士男子听完了贺顿的话,反倒笑眯眯地把车窗整个降了下来。他的脸就像一张硕大的彩色相片,镶在窗沿的银框里。

男人戴着白手套,干净并且散发着清香气味。司机说:“我知道你,我正是来接你的。贺顿小姐,请上车吧。”

贺顿大骇。他并不是说“你是贺顿吗?”而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几乎是命令她上车。

贺顿当然不能轻易就范,虽然在这繁华闹市之中她不怕被拐卖或是被劫持,但也不能就这样乖乖地'奇‘书‘网‘整。理提。供'上了一辆莫名其妙的车啊!她警惕地问:“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广播电台门前的道路很窄,帕萨特之后已经堵了一长串的车,烦躁的喇叭呜咽着,那个人说:“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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