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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凰涅天下-第154章

小说: 凰涅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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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可秀听她叫得多次,早已习惯,但今夜听来,似乎倍觉柔腻入怀。她扬唇微笑,明眸滑过希汶颜容,华美天姿中似带着不寻常的粉晕。她秀眉微扬,心中有数,纤指拈起一枚新鲜莲子,剥壳递将过去,笑问:“汶儿,怎么未见大哥?”
  
  希汶接过莲子,侧眸笑道:“名大哥说:今夜良辰,对月小酌,方为快意。”
  
  快意?名可秀再度扬眉,若是十年前名清方道得此言,她定不以为奇;但今时的兄长,性情沉厚如潭,又怎会突然聊发少年狂?
  
  卫希颜忽地笑道:“酒来了。”目光望向夜空,鼻翼微扬,“是桂林的瑞露酒。”她忽又咦了一声,讶道,“另有一酒,隐溢兰香,难道是——”她飘身下楼,半空中清笑洒扬上得阁顶,“酒已至,岂可无酒器!”
  
  过得一阵,她和名清方相继跃上顶台。
  
  名清方先将瑞露酒倾入执壶,又放进盛有热水的注碗内,温热后轻手执壶倾入甑中滤过,再入酒盏。
  
  酒盏是龙泉官窑的青瓷盏,瓷色细腻如雨后天青,釉色翠绿莹亮又如梅子青青,酒液橙黄,与青碧相映,鲜明透亮。
  
  四人执盏轻品,入喉甜香甘醇,进得腹中又丰满柔和。
  
  希汶玉手放下酒盏,笑道:“今夜山风清凉,饮这温酒醇露正好。”
  
  南人喜饮黄酒,温热后宜饮,但夏时暑热,便不如寒冷时节时温酒入腹,甘香中更觉醇厚暖人。
  
  名清方闻言英俊沉静的面容未动声色,启开另一坛酒。卫希颜早有准备,取酒器时拿了两套执壶注碗。封泥拍去,兰香清溢,倾入执壶,却未经注碗温热,滤后直接入得盏内。
  
  酒色润泽如碧,与酒盏的天青色融溶,如幽谷碧水浸润天成。卫希颜眉色微动,笑问道:“此酒莫非是我们的庄酿?”
  
  宋时私酿盛行,只需向官家买酒曲便可。各大正店,如攀楼、会仙正店等,均有自酿的镇店名酒。
  
  名清方点头,向三人举盏道:“试试此酒如何。”
  
  酒入喉即滑,淡香的甘,却未曾温热,却如瑞露酒般醇正柔和,入得腹中又溢出一股清冽之气,仿佛幽谷林泉流溢,齿颊余有兰香,咂之不去。
  
  “此酒甚妙!”希汶放下酒盏,附掌轻笑道:“师师若知,定然喜欢。”李师师午后饮酒之习,此酒甘香清冽,堪称夏令良醪。
  
  卫希颜微笑颔首,执壶为众人倾酒,道:“前些日子我与名大哥商议,琢磨着适合山庄的生意门道。咱们庄子虽不缺钱,但几十口人吃穿用度,也有开销,总不能坐吃山空,需得谋些门路,让钱再生钱。”
  
  希汶恍然悟道:“姐姐是想将此酒行于市面贩卖?”
  
  卫希颜点头,“酒肆的位置已看好,那也原也是一家酒馆,购下后只需重新装修粉饰便可开张。”
  
  希汶生了兴致,“此酒独辟蹊径,堪称黄酒一奇,若是贩卖得当,定有前景。”
  
  名可秀轻拍她手,笑道:“汶儿,杭州酒肆千家,出众者官营酒楼十一,私营酒店十八,若要在此行当出色,仅凭酒奇却是不成。”
  
  “可秀说的是!若要做大,只有好酒还不成,必得辅以行销奇招方可。”卫希颜一盏饮尽,雪清手指轻叩青盏,清笑道,“但咱们隐居山林,原为的是安宁闲适,这生意若做大便烦人得紧。和名大哥想到开酒肆的门路,是因十七叔酿酒有道,平时酿酒可当闲趣相娱,若有家酒肆便可让酿出的新酒有个去处,顺便生钱,所以这酒肆也不求得太大规模,适度便好。”
  
  名清方微微颔首,显是两人早有商议。
  
  “如此,酒肆专贩酒便可,零沽,或量售。”名可秀胸有成竹。
  
  卫希颜不由轻笑,量售么,却是可做小亦可做大了。可秀之策,总是谋有后路。她笑道:“这酒可命了名?”
  
  “尚未。”名清方声音醇厚,“十七叔说:他不管。”
  
  卫希颜想了想,沉吟道:“这酒名需得雅致,又朗朗上口才好。这等雅事,自是交由雅人为之。”她看向希汶,笑语,“今后,凡有新酒,均由师师和汶儿拟名。”
  
  “啊?”希汶檀口轻张。名可秀噗哧一笑,一语道破那人心思,侧首对希汶道:“你姐姐是想躲懒。”
  
  “这叫人尽其用。”卫希颜微笑眨眼。庄中放着帝京两大才女,岂能闲置浪费?
  
  四人轻笑一阵,以乞巧节的巧果面品下酒,瑞露和新酒轮饮,十数盏下去,希汶便有了些醉意。螓首倚在名可秀肩头,美眸泛波,明颊含露,偶尔眸光瞟过对面的英俊沉稳男子,似有柔色,又似有一抹迷情,间或几分羞涩,不一而足。
  
  名清方端坐榻前竹椅,俊面似乎沉稳如故,眼底却有些恍惚,仿似有了些微醉意,却不知是因这美酒醇香而醉,还是因着玉人的眩人美色而迷,手中执着的酒盏竟不觉间微微倾斜,酒液泄出。
  
  卫希颜和名可秀凝视对望,均是唇角含笑,意会在心。
  
  今夜,天如水,玉钩遥挂。
  
  




将计就计

  七夕过后十日,天气依然闷热。
  
  紫阳山庄内林萌遮日,将热气挡了大半。卫希颜一袭凉缎丝袍,足踏轻履,悠然立于拢春园西侧荷塘之上的幽榭水阁,聆听三十丈外前殿正厅里的交谈。
  
  殿内银盆盛冰,清凉沁寒。京中来了叩安使,奉皇帝旨意,恭请太上圣安。
  
  叩安使两人,那正使卫希颜颇熟,是内省司押班朱拱之——赵桓的亲信太监,十岁便入宫净身,跟了赵桓,应该不是雷动的人。
  
  副使是太常寺卿郑望之,卫希颜约略有印象,此人似乎任过枢密院事,朝议时多次和李梲一搭一唱,是主和派人物之一。此人未必是惊雷堂下属,但定然已被惊雷堂收买或被抓住把柄逼迫听命,明为叩安,实为探查赵佶体内的幽附子和桂枝之毒是否有发作。
  
  他们两人应是在李若水、雷暗风离杭前,便从京师出发,方能赶在“奉迎使”刚走,“叩安使”后脚便到。赵桓对他老子赵佶,确是不放心的紧!
  
  殿内,朱拱之的嗓音一如既往般清亮尖细,半年不见,似乎更多了几分拿捏作态的官腔,“高太尉,未知太上龙体是否安泰?官家对太上甚为挂念,特嘱咱家和郑大人务必要奉汤御前,侍候好尊上!”
  
  他说话间,眼色隐带倨傲,作为皇帝身边的宠信,他对高俅这类“过气”臣子,自是不放在眼中。
  
  高俅心下不悦,白胖脸庞却笑意融融,拱手道:“官家对太上孝心拳拳,太上若知定然欣慰。大官与郑大人昨夜方至,一路舟车劳顿,不若歇息两日再觐见。”
  
  郑望之拱手道:“我等奉旨叩安,岂敢懈怠,还请太尉通传。”语气甚和,语意却甚坚,不容高俅推辞。
  
  高俅扫了眼陪坐一侧的丁起,这位杭州知州从迎入两位叩安使后,便一直品茗不语,面庞笑容眯眯,一团和气,似乎全然未见殿内交锋。高俅暗道一声老狐狸,侧头吩咐身边内侍,“你去看看,太上是否犹在午憩?若上皇已醒,便禀奏官家派了使臣,正恭候在此,敦请圣安。”
  
  “是!”那内侍应诺而去。
  
  卫希颜听那声音,似有几分熟悉,神识跟踪他到得侧殿,听他向李彦密报,忽然省起这人便是李彦的心腹王承显。当年她初到延福宫,便是这王太监引领她熟悉内宫,是个有眼色的伶俐人。
  
  李彦嘱咐王承显两句,便亲自前往拢春园太上寝殿。
  
  殿内,赵佶午憩已醒,康王赵构早候在榻前,叩首请安。
  
  “爹爹这些时日气色好转,真是佛祖保佑!”赵构合掌虔诚道,“孩儿下月初一定要再去灵隐寺上香还愿。”言下之意,父亲身体转好,是他灵隐寺进香祈拜菩萨保佑而得。
  
  卫希颜远远听得此语,顿时嗤笑两声,赵构这厮,倒会作戏。
  
  赵佶近两日身子轻便,已能下榻行走,闻言颇是欣慰,“九哥孝心,予知得。”这半年他行驾驻跸杭州,身边唯得赵构一子,早晚均侍候膝前,父子感情倒是亲厚不少。
  
  这时李彦恭谨走入内殿,禀报官家派人前来叩望圣安。
  
  赵佶哼了声,容色极是冷淡。
  
  他对赵桓素来不喜,前番李若水、雷音奉旨请迎,高俅、李彦数度进言,明里暗里均有意指。赵佶做了几十年皇帝,对帝王心术知之甚熟,远在帝京的皇帝儿子转的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心中早有着提防。现下来的这甚么叩安使,不过是观望他的病情,好回报京中的主子罢了,又哪会真心祈盼他“圣安”?
  
  他冷冷一笑,挥了挥手,神情极是慵索,“宣!”
  
  “是!”李彦躬身退出,吩咐殿外候立的王承显前去通传。
  
  卫希颜唇角挑笑,悠立于水榭。
  
  好戏即将开锣!
  
  足音轻细,朱拱之、郑望之一前一后,拜望叩安,赵构、高俅、丁起侍立在殿下。赵佶声音慵淡,问起官家起居,朱拱之均一一细答,末了道:“官家知太上向喜御膳糕点,特嘱小人带了两盒进献御前。”
  ……
  
  过得一阵,殿内忽然惊呼声乍起,“太上!”
  
  “来人!”高俅厉喝,殿外禁军侍卫涌入。高俅怒指朱拱之和郑望之,“这两人意图谋害太上,将之拿下!”
  
  “是!”禁军扑上前将已惊惶失措、面无人色的朱、郑二人按住擒下。
  
  谁能料到,太上皇仅食了两口官家尽孝的玉酥糕,便陡生惊变?
  
  龙榻上,赵佶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显是中毒迹象。
  
  “爹爹!”赵构扑在榻前,俊脸煞白,手足冰冷,皇兄真的对爹爹下了毒手!
  
  丁起疾声喝令王承显,“快!传陈御医!”
  
  “是!”王承显撒腿奔出。
  
  水榭里,卫希颜唇角挑笑。这陈御医便是前次京中来的那御医,可秀早前曾嘱咐丁起向李若水请得此人留下侍奉赵佶,便是为得今日之用。
  
  御医诊脉,必能验出中毒。
  
  此计为将计就计!
  
  赵桓遣使探望,按宫礼必定进呈人参等厚礼和御膳糕点等物,赵佶为体现父慈子孝,表示未对儿子生疑,定会当着京中来人品食一二。御膳糕点经臣子之手呈上,依制内侍需以银针验毒,但糕中之毒为唐十七研制,又岂是区区银针能验出?
  
  若论唐门毒药之毒,自是以唐青衣的青色莲衣为最;但论唐门制毒之奇,却非唐十七莫属。唐青衣研毒,是求精深;唐十七研毒,却是博杂浩瀚,这自是缘于当年唐大小姐的乐趣所好,追求奇特的东西。卫希颜向唐十七求毒时,得知是用于赵佶后,目光顿然幽森。
  
  她昨夜潜入京使所宿的驿馆,在御制糕点内下毒。赵佶吃得两口便会发作,症状貌似幽附子与桂枝相混之毒,却更为阴损。唐十七将盛了毒液的瓷瓶递给她时,曾道不必再给赵佶服用清神丹,这毒服去后,便可解了清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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