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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花雨满天维摩说法-第73章

小说: 花雨满天维摩说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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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易度否?少病少恼否?」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所以学佛成道难啊!学禅的人是不可离开《维摩诘经》的,但是如果学禅的人笼统地去读《维摩诘经》就糟糕了,因为你的功夫见地都要拿这个经来核对的。

  「如盲者见色」,瞎子哪能看见颜色?嘿!绝对看得见。《楞严经》就露了消息,瞎子固然看不见我们看见的颜色,但是他有他的境界,他看见的是黑洞洞的,眼识的习气还是在的。

  「如入灭尽定出入息」,到了灭尽定绝对没有出入息了,是讲鼻子没有出入息。《八识规矩颂》讲入定的境界:「眼耳身三二地居」,眼耳身这三识在二禅都还有,鼻子的呼吸没有了,嘴也不起作用,不讲话了。就是到了灭尽定,没有了出入息,心脏跳动也非常缓慢,可是皮肤的呼吸还是有的。因为入灭尽定的人,暖寿识,身识没有离开。如果离开了就入了无余依涅盘。所以这里讲的还是真空转妙有的实际修持。

  「如空中鸟迹」,空中鸟飞过去是不留痕的,不留吗?留的。闪电都有痕迹的,鸟总没有闪电快。剎那即千秋,到那个境界是没有时间长短了,但它是有痕迹的。现在科学用红外线照相,就可以照到鸟在空中飞过的痕迹,你离开了座位几个钟头,用红外线一照座位,还可以照到你的痕迹。

  「如石女儿」,石女在古代是有生理缺憾的女性,到了今天,开刀就可以解决了。

  「如化人烦恼」,化人有两种说法,普通当作是影子,影子好像没有烦恼,也有的,它是跟着我们的,我们皱眉、它也应皱眉。这还不算,只算是逻辑上的强辩,真实的化人是化身,修成了的人可以有意生身。这意生身的化身有没有烦恼呢?碰到有些境界照样会有轻微的烦恼。化身回不到色身上,或者化身回不到法身境界时,化身还是有烦恼。等于我们意境上,烦恼里面还有烦恼,有时梦中觉得自己还在作梦。

  「如梦所见已寤」,这真是梦中梦了,不是说梦醒了,是梦中觉得自己已经醒了,其实还在作梦,大家都有这个经验吧。所以,这个境界是有的。

  「如灭度者受身」,这严重了。完全得到灭尽定的人,他死后色身被火化了,你说他能不能再投胎?能。诸佛菩萨都是三界再来人,他们悲不入涅盘,智不住三有。他们的再来如灭度者受身,需要色身再来人间,随时随地在梦幻观中。

  「如无烟之火」,这是最后的结论,无烟之火在今天是有的,电能发热都是无烟的。

  「菩萨观众生为若此。」菩萨观一切众生,乃至观自己在世间,一切如梦如幻。这其中内容包括了幻观、空观、中观,得到空观以后才能得到真空生妙有,即空即有的观法。

  现在《维摩诘经》的中心问题来了,从现在开始,是文殊师利菩萨与维摩居士对话,问到佛教中心的慈悲喜舍。经文的原文说得最多的是慈,悲喜舍都没有多谈。这里是一个大问题。

什么是慈

  「文殊师利言:若菩萨作是观者,云何行慈?」文殊师利菩萨问,学大乘佛法的菩萨,怎么行慈?

  「维摩诘言:菩萨作是观已,自念:我当为众生说如斯法,是即真实慈也。」维摩居士答:菩萨要自已随时有这个心念存在,什么心念?「我当为众生说如斯法」。佛法讲度人,怎么度?以法施使人精神解脱,超越生命的束缚,这是真正的慈。下面再引申慈的深义。

  我答应过好几个同学要讲什么是有情,学佛是不是要做到无情,如何达到无情?这又连带到究竟有我无我的大问题,这个问题在前面提过了。再来是出世与入世的问题,出世怎么跳出?大乘讲入世,入世怎么入?我正想作个专题来讲,刚好碰到《维摩诘经》这一段讲慈悲,我暂且先不讲维摩居士是怎么说慈的,这等到下次再一个一个来讲。我们先了解慈悲,普通社会上讲到佛教,就有两句流行的俗语:「学佛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过去佛教界里面,出家人也流行两句相反的话:「慈悲生祸害,方便出下流。」这是丛林中对品德的要求。

  什么叫慈悲?慈与悲是分开的概念。等于在春秋战国以前,道与德是分开的,到了汉朝以后,道德就连起来用了,但也不是后世的要求。宋明之后道德变成很死板,甚至目不能斜视,这种理学家所造成的道德观念,只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并不能代表整个中国文化。慈与悲在中国固有观念中,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但是在佛经中,慈是慈,悲是悲。现在把慈悲当作口头用语,连有人倒杯茶给你,也会说说:慈悲!慈悲!

  佛教有两位菩萨代表慈悲的:弥勒菩萨代表慈,所以他称为大慈氏,这也就是他称号的涵义;观世音菩萨代表悲,平常念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是对的,但是严格说来,他是代表悲的。

  男性父爱的扩充,是慈的基本。母爱的扩充,是悲的基本。两者性质完全不同,但是爱心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发出来的作用。我们都做过人家的子女,这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还做过人家的父母,应该可以体会到父母爱的不同。妈妈打孩子,一边打一边哭,是悲。父亲打孩子,心中固然难过,就少有哭的,甚至闹到脱离父子关系,其实还是爱子女的,这是慈。

  现在讲有情与无情。学佛要怎么做到没有情?我多次提到,中国文化用两句话概括了仙佛之道:「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佛毕竟是多情的。古代有位很高明的善知识,他融会了儒释道三家,然后专心皈依佛法,他说:「我佛世尊,一代时教,只为一切无情众生说有情法尔。」这话说得多么深刻!换言之,我们说,学佛要做到无情,但是众生本来都是无情的,更没一个多情的,所以佛出来是为无情众生说有情法的。这话说得非常高明,是第一义谛的话,佛要度尽一切众生,你看他多情不多情?

  这个情的发挥,就是慈悲,作忠臣孝子就是多情人,作严父慈母也都是情的作用。佛法的慈悲就是多情,是解脱的多情。有情解脱了就是大慈悲;执着解脱,把解脱当作究竟,也正是多情,正是自己被情所困。

  了解了这些道理,我们再来看经文的内容。

  「我当为众生说如斯法。」以说法度人,用文化教育使人精神得到解脱,生命得到升华,是「慈」的第一个条件。

  「行寂灭慈,无所生故。」慈悲用了,无所不用。禅宗有个公案,讲到两师兄弟都悟道了,他们一同外出行脚参方。古代的行脚僧都随身带个方便铲,既可以挑行李,又可以行慈悲,见到尸体方便埋掉。他们走着,其中一个看见有个人死在路上,就念阿弥陀佛,用方便铲把尸体埋了;另外一个看到了,理都不理,继续行路。旁人看见了,就去问这师兄弟的师父,为何两个开悟弟子的行为如此不同。师父就说,那个动手埋的是慈悲,不理的是解脱。他并不批评哪个对哪个不对,这个道理要去参。

  这里讲「行寂灭慈」,既然寂灭了还有什么慈?寂灭就是进入涅盘,万缘放下,一切了不可得。但是了不可得才是真慈。为什么?把一切杂念、妄想、烦恼、习气统统清净了,情近于无情,是真慈。下一句话「无所生故」,就是「行寂灭慈」的答案。譬如《红楼梦》写林黛玉葬花,其中有名的一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你说林黛玉是为花还是为人生伤心呢?花落还会花开,是自然规律,本来寂灭,所谓生而无生即是寂灭,寂灭不是死亡。他说这是真慈。

  「行不热慈,无烦恼故。」问题来了,《维摩诘经》的重点是解脱,没有得到解脱之前,你所有的爱心也好,慈悲也好,都会变成烦恼,因为是凡夫的情。凡夫最欣赏的是热情,实际上是烦恼。普通讲情是指情、爱、欲三项,是一体的,实际都是欲。用这观点来研究佛学,小乘佛经主张要离盖去欲,大乘不了义的佛经要离盖了情,了义的要转情。不热之慈就是情、爱、欲完全转化了,就是大慈悲。一切众生不论是忠臣、孝子、严父、慈母,乃至儿女痴情,都是给人家「热」情,是绝对的烦恼,增加人的痛苦,像热锅上的蚂蚁。岳飞的《满江红》大家都念过了,那就是他的情。他另有一首诗:

    经年尘土满征衣 独自寻芳上翠微
    好水好山看不足 马蹄催趁月明归

  他一年到头都在带兵打仗,军服上都是尘土,好不容易回到杭州,是当时南宋偏安政府的首都,就去西湖的灵隐寺一游,翠微是西湖边上一座小山,风景还没看够,晚上又要匆忙回部队了。这首诗充满了感情,是忠臣的痴,欲界中的情。

  其次,梁启超所标榜的爱国诗人陆放翁,也有首名诗:

    衣上征尘杂酒痕 远游无处不销魂
    此身合是诗人未 细雨骑驴过剑门

  这也是忠臣的情感升华成了文学境界,是欲界的情,会带给人烦恼的。

  再提一个,清代康熙朝有名的文人纳兰性德,是满族人,他父亲叫明珠,是康熙初年的名宰相。这位少爷是位八旗子弟中的顶尖人物,文学高,佛学高,但是才气这么高,三十几岁就死了。他的一首充满热情的词,给人家给自己都带来烦恼:

    〈忆江南 宿双林禅院有感〉

    心灰尽 有发未全僧
    风雨消磨生死别 似曾相识只孤檠 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 清吹那堪听
    淅沥暗飘金井叶 乍闻风定又钟声 薄福荐倾城

  他描述自己心灰意冷,心境上出家但还留着头发,世间感情只在表面上好像冲淡了,到了晚上,只有对着似曾相识的孤檠,檠是蜡烛台,每天的生活只有对着这个老朋友,人世一切都变去了,这种情境令人受不了。「胜」不是胜利之意,在此要读如「升」。懂了他这文学境界的人,可能读起来会很难受,特别会勾起自己生离死别经验的感慨。诗人文学的情境,都是人的心理上有情,是情绪不稳定而发出来的。他的另一首忆江南:

    挑灯坐 坐久忆年时
    薄雾笼花娇欲泣 夜深微月下杨枝 催道太眠迟

    憔悴去 此恨有谁知
    天上人间俱怅望 经声佛火两凄迷 未梦己先疑

  他讲在夜里点灯坐者,人坐在灯下想事情,想到少年的事。这里他极可能在想一位长辈,或者他母亲,不见得在想情人,这情感是那么充沛。想到母亲当年带着一群丫环照顾他,夜深了,月亮已落下杨枝,就催他早些睡。现在年纪大了,一想心里就难过。「经声佛火两凄迷」,有的同学在做法事时,香赞一唱就眼泪掉个不停,人就进入那个感情境界,还没入梦已经疑了。我看有些老居士经常去赶法事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经声佛火两凄迷,未梦已先疑」,这也是情。

  慈悲就是情的转换,把情、爱、欲解脱了,无条件地爱护一切人,连爱的观念都没有地去帮助一切人,这是慈,这种慈是不给你烦恼。但是文学境界的多情常给人烦恼,比如有个名句,你们爱文学的可能遍查典籍也找不到出处,其实出自一本小说《花月痕》,你们可能很少人读过。它用的名句很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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