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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监狱-我的大学-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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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老李。老李笑咪咪地说:“和你是老乡,和我就不成了老乡了?有你在这儿,还用得着我照顾?”说完二人哈哈大笑。后来石晓告诉我,晋渡山三千犯人,一千坑上两千坑下,所有人的积分考核造表等就由这儿的两个犯人负责。管坑下的是晋渡市籍的个小伙子,叫东东,很快就出监了,我来应该是要接他的班。老李管地面,虽说人数少但地面上都是些狱政科教育科生活科等,油水大得很。他说:“你在这儿先干着吧,随后再慢慢来。不过老李那家伙鬼得很,你得赶紧跟着东东学业务,免得他走了你不太懂的时候老李日鬼你。”我点头记下。其实我刚下队这一下子接触了这么多信息,哪能消化得了呀,只能囫囵记下一些,在以后慢慢观察思考中对照着逐步领会了。目前好象需要牢记的只有两条:学业务、防老李。
    我转了一圈刚坐在铺上没多久,接见室的犯人(属狱政科入监队管理,负责通知各中队的谁有家属接见并把他们带到接见室)过来通知:“白露!接见!”
                                                                    
  我后来想父亲可能知道我今天要下队,很早就在外面等着接见。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父亲了,但我还是很想念他。偌大的接见室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年轻的犯人在距我很远处接见,同他妈妈隔着玻璃趴在柜台上说话。母亲个子矮,柜台对她略显高。她努力向前探着身子,低声又怜爱地数落着什么。
    父亲和我说了几句话后,谨慎又慎重地说:“小路,我想和你说点事。”
    “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妈,其实很早就去世了。”
    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恶梦终于醒了,好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被证实。妈妈从小就要强,她和爸爸都是炀城一中的优秀生。爸爸考上大学后的第二年,文革取消了高考制度,妈妈只得回家务农。文革过后她又报名参加师范考试并通过。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克服重重困难在师范学院进修的情景。妈妈后来当了民办教师,专教理化。她和爸爸都是数理化的尖子,偏偏我却对此愚钝不开窍至极。后来她调至行政机关,无论做什么工作,虽不敢说尽善尽美但总是尽职尽责。妈妈对我要求甚严,我虽是独子却也常被筷子、鞋底等抽打胳膊、小腿,打过后她一边给我讲道理一边给我揉。妈妈很早就教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并逐字讲解,在她和爸爸的熏陶下我逐渐养成了遇事想办法、不轻易求人的好习惯。妈妈的肝病属遗传,我从她身上继承了风风火火的性格、粗心大意的毛病、以及肝病。这种病需要营养和休息,但她吃苦耐劳生活朴素导致病情发展很快。在九一年因鼻窦炎做手术时才查出有肝病,并且已经硬化腹水。但不幸的是她此时又得了精神病。二种病的药相互克制,医生和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托亲戚们轮流在我家每天看着她、陪着她、哄着她。我想起当我告诉她我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后,她麻木的脸上竟然象听懂了一样露出微笑!谁料92年9月这一别竟成永别!叫我如何不伤痛欲绝!泗泪沾襟!
    “她九四年四月就去世了。你当时还在省城,我也没法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父亲轻声地说着。
    妈妈不仅对我要求甚严,还对我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等都要求甚严,严而不粗暴干涉,宠也张驰有度,尊老爱幼乐善好施,其性甚善!妈妈从小要求我不能与别人比生活,而是比学习和本事,虽在心里很希望我能学业有成出人头地,却从不挂在嘴边唠叨。她熟知俄语却不懂英语,从我上初一起她为了不让我这门课落下,每天督促我听写抄写,然后以检查拼音字母的方式检查我的单词。可是我的数学总是令她失望。初中三年每次考试过后妈妈会问我“数学考得怎么样”上了高一就只问“数学及格了没有”从高二起就干脆不问数学了,我很惶恐也很无奈,二十分左右的分数实在难以示人。小时候家里穷,妈妈没办法为我和爸爸做些什么好吃的,但她总是省下她的一大部分让我们吃饱。她总说自己不吃肉不吃鸡蛋,吃了恶心,但有时候我和爸爸将肉偷偷藏在她碗里时她也吃得很香。妈妈洗头只用洗衣粉,洗脸洗澡只用肥皂,秋衣裤、袜子等都是打着厚厚的补丁。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没有自来水,她和几个邻居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去两公里以外的水井上挑水,居然有一天出门时黑灯瞎火的撞在门框上,半边脸神经麻痹,针炙了好久。妈妈后来几种病积于一身,身心遭受到极大痛苦。她从小受党的教育多年,是无神论者,后来病了后却总是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各种神、佛、仙、妖,并痛苦不堪倍受煎熬。为了不损害她已经硬化的肝脏,爸爸不给他服镇静剂,而是满足她的无理要求,请来诸多外道(巫婆神汉),在家里到处悬挂佛像,到处贴在黄纸书写的神符,到处焚香燃烛、诵经布道。外道们诵到哪里,爸爸就磕头磕到哪里,一晚上磕上百个头是常事。外道们在客厅围着坐在椅子上的妈妈做法事时,爸爸必须长跪于佛像前,随着外道的手势一会磕一下一会磕三个头。爸爸更是无神论者,但为了妈妈的病他心甘情愿。我只参加过一次就跪得头晕眼花磕得膝盖肿痛,但爸爸参加过好多次却从没说过苦。可是,无论怎样,妈妈的病情总也不见好转,神智也总不见清醒,有时连我也不认识,有一次我在她身边服伺,她突然大叫着“驱鬼!”将我一脚踹于地下。妈妈一生受苦,家境略有好转时却竟然离我们而去,没享过一点福。想起她痴呆的眼神、佝偻的脊背、蹒跚的脚步,如今却已是阴阳两世生死两隔!叫我怎能不仰天长泣!怎能不失声痛哭!

                                                                    
  “你妈去世后,县里考虑到我这一个人生活困难,让我出外面学习了几个月。可是回来后,还是没法过,就在别人的介绍下,同你现在的母亲走到一起。”父亲的话语似乎有些愧疚。
    不需愧疚!愧疚的应该是我!我知道爸爸也吃了不少苦。妈妈健康的时候家里也困难、她厨艺也不精,每天基本上以没什么营养的稀饭为主,却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亲对生活方面不太讲究,妈妈做啥他吃啥,妈妈把他哪件衣服缝缝补补后他还穿,即使后来当了领导也仍毫不在意这些。我出事后,母亲的病情加重,奶奶也卧病在床,爸爸奔波于两地三处之间很是疲惫不堪。奶奶、妈妈相继去世后,办完丧事送走客人之后,邻居们有时从门外经过,能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痛哭!记得我上高三时,爸爸为了不让家里的事影响我的学习,让我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妈妈单位办公室里。有一天妈妈又犯病了,可能是脑子里的恶魔在剧烈撕扯她的神经,她太痛苦了,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一路跑到村子里的水井边一头跳进去!多亏众人及时把她打捞上来。我闻讯跑回家后,抱着妈妈仍不停颤栗的肩膀和仍湿漉的头发,指着父亲的鼻子高声大叫:“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你看不了我可以不上学回来看!”父亲有口难辩哪!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也得趁妈妈病情稍稳定时赶紧去单位工作一会。我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信口雌黄!看着爸爸已略显苍老的脸,想起过去的一幕一幕,我无比自责!抱憾终身呀!
    我流着泪默默点了点头,默认了父亲再婚这个现实。再婚不是错,我没能为妈妈尽孝道、为爸爸分担责任和担子,我才是最大的错!只要爸爸以后过得好,也能稍减轻些我心头的愧疚,就算对九泉之下的妈妈,也算是最好的安慰了。
    父亲说:“她儿子和你是同学,马想。她人挺好,以前你在太原时,我每次去看你之前,都是她连夜煮鸡蛋、炸肉丸等。上次她就和我一起来了,可我还没和你说,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就得去面对。”
    我仍止不住抽泣,哽咽着说:“只要照顾好你就行。”
    “嗯,这个你就放心吧。她今天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要不,我叫上来你们见见面?”
    “嗯。”我点点头。父亲转身出去了。
    马想的母亲我知道一点,是个医生。马想和我是高一同学。他上初中时,有一年在三个月内他的爷爷奶奶爸父亲相继去世。他和妹妹由母亲拉扯大,也是很不容易。
    父亲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妇女,慈祥又富态。继母与我在监狱接见室初次见面,她似乎有点拘束。我擦擦眼泪勉强向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她也微笑着对我说:“我和你父亲,都算是不幸的人。你和马想他们也是,不过你的不幸比他们更重一些。咱们既然组合在一起,就努力过好以后的日子吧。”
    朴实无华的话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可是我还没有称呼她“妈妈”的心理准备,只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父亲说一会就快中午了,准备把这个中队的干部们约出来坐坐。我点点头。继母问父亲给我买了些什么东西,父亲说前两天刚来过,今天就没买,留些钱需要什么在这里也能买。我也赶忙表示目前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缺。继母转身去小卖部搬了一箱饮料过来,让我带回去解渴。我向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们又站着说了一会才告别。严管队离接见室很近,接见室的犯人见我这势头,也没敢拦着检查什么(其实是想瓦些东西),让我自个儿回了中队。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监舍,坐在床上发呆。
    十七中队的中队长姓郭,外地人。当天他在办公室值班。我回来后没多大一会,就听到有人在院门外叫他:“小郭!下来吧!就等你了!”郭队长应着下楼出去了。我想他应该是去赴父亲的宴请了。
    中午两点左右,郭队长回来了。他把我叫进办公室,问了些基本情况后,开诚布公地说:“刚才你父亲请我吃饭,也有其他几位监狱领导。但是,不管你关系多硬,我希望你在这儿能认真接受改造。劳改队是个大染缸,我不希望你象有些犯人那样,住了劳改还不吸取教训为所欲为,不过就算你那样也不怕,在我这儿行不通,我不吃那一套。我还是想让你在这几年里读点书,学点东西,别荒废了时间。你本质并不坏,别在这里反倒学坏了。你还年纪不大,就算住满出狱才二十七嘛,什么也不误的。”
    我点点头。对于干部的训话我总是只点头。如果心里认可嘴上也不想说什么以免落个奉承拍马之嫌,如果心里不认可那嘴上更不能说什么了以免挨打。但是这位郭队长说得坦承直接,句句在理,我很认同。
    “其实你父亲现在最担心的是怕你上午听到家里的这些变故后,心里压力大会胡思乱想。我觉得你也不小了,应该能理解这些事吧?”
    我点点头:“嗯,我没事的。”
    “这就对了,男子汉嘛,就要敢于面对困难,迎接挑战。你随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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