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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浦旧事-第7章

小说: 青浦旧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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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的玉,你拿回去罢。” 柳柳扑哧便笑了,伸手替她拭泪道:“你不嫁他?他可心心念念地想要娶你呢。”俯身在她耳 边说了一会儿话,笑嘻嘻地站起身。 她像是怔住了,脸腾腾地便飞红了。柳柳笑了一声,转目看看窗外一片春深似海,叹口气道: “祖荫哥哥傍晚才走,还有一天工夫容你慢慢想,我先回去绣衣服吧。”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 了她一眼,微笑着转身走了。
祖荫这一天度日如年,徘徊间怅然如失,眼瞅着太阳一路向西,渐渐要落下山去,一颗心如 搁在沸水中,怦怦乱跳。门外阿柱已将车套好,正在整理缰绳。 陈管家见时辰差不多,便将几个长工齐齐叫到院中,恭敬请祖荫:“少爷,你这一去,还不知 道什么时候再来了。我们经年才得见你一面,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就趁着这会儿说给大家 罢。” 他心里焦急如焚,见七八个人十几只眼睛定定瞅着自己,都等着示下,只得轻咳一声,勉强 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几日瞧着诸事都很妥当。大家的勤谨,我都记在心上。到今年年 末,大家上城里宅子里,我请诸位喝酒听戏。”说毕朝着陈管家微一点头。 陈管家躬身道:“谢少爷示下。我们在这里,必是尽心竭力,但请少爷放心罢。”将手一挥, 这七八个人便散成两排,夹道送他出门。他走了两步,忍不住转身道:“柳柳呢?我还有话问 她。”话音刚落,便听柳柳在檐下喊道:“祖荫哥哥!” 他朝陈管家略一点头,急急转身将她拉到侧厢,沉着脸道:“你怎么从绣房里出来了?不是让 你去问樱儿吗?事情……到底如何了?” 柳柳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两下,目光十分同情,摇头道:“早晨就去问过了,雪樱姐姐……她 不愿意跟你去。她说她娘寻的亲事很好,请少爷自己回城去罢。”又蹙眉道,“她说……谢谢 少爷送她玉佩添嫁妆,日后若是缺柴米钱,就换了它度日……我怕你听了生气,才一直躲着 不肯出来。” 他像是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半晌脸色渐渐惨白,低笑一声,摇头道: “罢了,落花有意……流水无心,算我错付了这片心思罢。”心下痛如刀割,回头便往门外走。
鞭子在空中甩个脆响,马车缓缓动了。祖荫呆呆地坐在车辕上,瞧着周遭一切慢慢后退,胸 中一片死灰般寂然,沉默无声。 连着几天都是通透的好晴天,青泥路晒得结结实实,马蹄踏上去是一种轻快的嗒嗒声,车轮 辘辘地响着,一路向东。乡间的路曲曲折折地没有尽头,出了村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油 菜花一片片开着,合着落日折返的缕缕金光,满目都是灿烂灿烂的金黄,喧闹到了极处,反 而心中泛起无边无际的哀凉。
天色渐渐昏暗,淡墨色的夜幕上挂起大半个月影,隔着薄云撒下清晖。阿柱见他仍然呆呆地 坐在车辕上,如失了灵魂般不言不语,也不敢出言相劝,只闷头赶车。见到前面一片大青杨 树林,忍不住出声道:“少爷,夜里有凉风,早点进车里去吧。” 大青杨树林迎风哗哗响着,在夜色中如一架墨黑的屏风般直直矗立。祖荫目光如痴,半晌点 头道:“是有些冷,你也加件衣服吧。”转身掀起车帘欲进去,往里一瞧又极快地将帘子合上, 隔了许久才慢慢问道:“阿柱,咱们现在走到哪里? 阿柱指着那树林与他看道:“到这大毛杨树处,就估摸着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离陈家湾有四 十里地。车上拉的东西不禁颠簸,不然还能再快些。” 祖荫沉默不语,一颗心怦怦地跳得飞快,简直要跳出胸腔。忍了半晌,终于回过头又将帘子 掀起一角。 也许只过了一瞬间,只听他急惶惶地大喊:“快停车。”
阿柱仓皇之下,将缰绳使劲一拉。两匹马儿正跑得欢实,被巨大的拉力生生拽回,长嘶一声, 咣当一声便停住了。车一停阿柱便跳下车来,一边紧拉着缰绳以防马儿往前直奔,一边问道: “少爷,出什么事了?” 他却并不答话,阿柱只觉他的身影似在微微打颤,紧张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车颠得不 舒服吗?” 祖荫坐在车辕上,将手紧紧地按着车前帘,目光在夜色下如星芒般闪烁不定,半晌才轻声道: “阿柱,从这里回去陈家湾要多久?” 阿柱大惊:“少爷,咱们走得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回去?” 祖荫摇头道:“不是我们回去,是你回去。”顿了一顿道,“我有一本极紧要的书放在枕头底下 忘了拿上,你回去帮我拿吧。” 阿柱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心想这书必是十分重要,才非得立刻掉头去取,低头想了一回: “若是快些,一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 祖荫道:“那你立刻骑着我的马回去拿,我在这里等着你。” 阿柱摇头道:“少爷的马性子桀骜,旁人可骑不得。拉车的马也能骑,就是稍微慢些。” 祖荫已经略略镇定,想了一瞬便点头道:“这主意好虽好,只怕你骑不得无鞍的马。” 阿柱将胸一拍,笑道:“少爷真是小看我,莫说是没有鞍,便是没有缰绳,我也能骑回去。将 马肚子夹紧些就成。只是您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真让人放心不下。若是这本书紧要,我先 把少爷送回城去,明儿我再专门跑一趟送书罢。” 祖荫立刻摇头道:“如今田里的活那么忙,就别瞎耽误了。我在这里散散,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快去快回吧。快去,快去,回去找柳柳要这书来。”说到后来,语气十分急促,立逼着他回 转去。 阿柱无法,只得将车赶到杨树林里停下,又解下一匹拉车的马来。他倒是真能骑无鞍的马,
照样稳稳当当,骑在马上刚说“少爷,你要……”,祖荫伸手在马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这马 吃不住痛,立刻便撒开蹄子跑了,没说出的那句话也就此生生掐断,一起往回路奔去。
他见阿柱去得远了,扭过头去轻轻将车帘子掀起,看了半晌,像在做梦一般,静悄悄地不敢 出声,怕一有声音,美梦就要被惊醒飞去。 只见雪樱半倚在包裹上,左手紧紧抓着右手衣袖,皱眉沉沉睡着,一张素脸上犹有泪痕,眼 睛一圈微微红肿。夜色一分一分地变薄,她的眉目一分一分地清晰,朝夕慕想的人就在眼前, 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远。想替她拭去眼泪,身子却像泥塑一般,连小指头也动不了半分,半 晌才伸手推她,轻声唤道:“樱儿,是你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面上有种迷离之色,抬起手来将眼睛揉了又揉,突然嘴角一翘,笑意越来 越浓,看着他只是说不出话。 他心中亦恍然如梦,千言万语一起涌到嘴边,竟至无语凝噎,半晌叹息道:“樱儿,真的是你。” 两人脸上神色恍惚,眼中却满满地尽是笑意。他忽然跳下车辕,看着她纵声大笑,朗朗笑声 将晚栖的鸟儿也惊得扑棱棱飞起:“樱儿,天可怜见,让我又见到你。”
毛杨树的叶子经风一吹,哗啦啦如落雨般清脆。这两人竟就这样面对面傻傻地对笑起来,谁 也不说话。半晌笑声稍歇,他走到车前,将手交给她挽着,轻轻一带将她扶下车。她借着他 臂上的力量双脚沾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一个站不稳,便倒到他怀里去。 他心里的欢喜像海上起了飓风,一浪一浪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打得心神俱乱,半晌低低笑道: “柳柳这丫头,将我骗得好苦……樱儿,你怎么一点声音也不出?早些让我知道你在车上, 我也少受这四十里路的煎熬。” 雪樱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老是不进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眼中泪水盈盈,含笑朝 他仰起脸。 他近乎满足地叹口气,低声道:“樱儿,你可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走?” 她默默无言,却将身向他靠得更紧。他欢喜到几欲落泪,一刹那间做梦也不会这般美满,许 久许久醒过神来,转头向来路道:“阿柱半个时辰就回,只怕他必不是一个人来,我们骑马走 罢。” 走到车后将马解下来,微一迟疑,回身郑重指着月亮道:“樱儿,我陈祖荫今日今时以此明月 起誓,若日后负了你,教我这一辈子生无欢,死无所。” 毛杨树枝叶响得哗哗一阵急,阵阵凉风吹得人瑟瑟发抖。雪樱翻手来捂住他的嘴,眼中泪珠 莹然,微笑道:“你也不必起这么重的誓。我既然……偷跑出来,便全心全意相信你。” 祖荫一把搂住她,将她抱起轻轻放在马鞍上,自己也翻身坐上,只觉得她在怀中轻轻颤抖, 温言问道:“冷吗?” 雪樱摇头道:“不冷。”
他更不多说,反手将身上穿的皂色团花缎的夹衣解开,将她搂进胸膛,用衣服裹得严实了, 方笑道:“樱儿,今日事出权宜,委屈你骑马。你坐稳了,紧紧地抓住我。”将马肚子紧紧一 夹,这马似与他心意相通,扬蹄便狂奔起来。 她藏在他的怀中,身上发间不知道是什么香气,淡淡地萦绕鼻间,中人欲醉。他心神微动, 忙极力自持忍住。月亮的银光如烟如纱罩着这无边无际的麦田,极目望去,田垄的尽头处升 起一层淡淡的乳白色雾霭,夹着道路越发黑得分明,马蹄一起一落嗒嗒轻响,道边的草木良 田一带而过,耳边呼呼风声,教人连灵魂都轻飘飘地飞起。 一路风驰电掣地行来,路像是极远极远,没个到头的时候。骑马时间久了两腿发麻,因为紧 张生出一种酥痒,像有一千只小蚂蚁在身上爬一样,难受至极。他觉察到异样,低头在她耳 边说:“好樱儿,你看前头就是城墙的影儿了,咱们马上就到了。” 果然路尽头处与先前不同,慢慢显出个巨大的城池轮廓。那大半轮明月低低挂在城墙角楼的 飞檐上,看上去远远不似乡下田野间的明月无拘无束。她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隐约 夹杂别样的新奇和欢喜,向他怀里缩了又缩,默然无声。 他的笑声就在耳边,热乎乎地吹拂着她的脸颊:“樱儿,我终于带你回青浦了。将来咱们家里 清清静静的,就你和我两人住着,你欢喜不欢喜?”
承章 一柄清华,移步瑶池,蘸影野塘。爱恹恹迟日,枕波低睡; 盈盈向晚,照水轻妆。半抹微红,三千深碧,曾见人间沉醉 乡。消凝处,正风摇星乱,萤挑灯黄。 为谁漫卷芬芳?是一脉心痕一脉香。记耶溪旧约,倾城倾盖; 鹭鸥前盟,莫失莫忘。佩水情长,裳风梦冷,不合此生相对 望。花无语,剩好天良夜,有月初凉。 《沁园春》——发初覆眉
第六章 谁谓茶苦甘如荠
祖荫的父亲当年迟迟不肯替他定下婚事,自有原因。陈家祖上做生意起家,后来虽渐渐发达, 门第却差了些。本地高门户的哪肯将正出的小姐嫁与他家?若是庶出的女儿,陈家又觉得吃 亏,左选右挑竟没个顺心如意的。
陈家为了赌门第这口气,祖荫一落地能走路时,便逼着他念书。虽然光绪三十一年里科考停 了,也由着他一直读到 17 岁,不能不专心接手生意了,陈父才上孔师傅家去亲自辞谢。也是 天缘凑合,这天孔家雇的丫头荔红正巧病了,不得已让小姐玉钿端茶招待。 陈父后来向祖荫的娘夸道:“孔家的小姐仪态好得很,端着茶盘就像是飘过来一般,走路时裙 子纹丝不动。”孔家家境虽平常,说起来到底是书香门第。况且祖荫开蒙起便由孔老师授课, 逢年过节陈家都上门拜谢,关系非同一般。孔家也十分钟意祖荫,这凑巧间三管齐下,亲事 便说成了。
玉钿 16 岁嫁到陈家,时光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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