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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帝王业-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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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已没有时间观望等待,惟有舍命一搏。
  我默默弯腰,捡起地上馒头。
  小叶冷哼,“贱人,有骨气就别吃啊。”
  我不理她,将馒头凑近油灯,仔细拂去上面沾到的尘土。
  “可惜了,多好的馒头。”我回头对她一笑,骤然抓起油灯,用力向墙角的床榻掷去!
  油灯落到棉被上,灯油泼出,棉被轰然燃烧起来。
  小叶尖叫,扑上去狠狠扑打着火的棉被。
  北地气候干燥,棉絮遇火即燃,岂是轻易可以扑灭。扑打间,她身上衣物也被火苗舔到,衣摆竟燃了起来。小叶慌忙将棉被一丢,火苗乱串,舔到了桌椅,火势顿时大盛。
  趁她被火势骇住,我折身夺门奔去。
  贺兰箴等人住在左首厢房,我便不顾一切沿着右首走廊急奔。
  有人大叫,“走水啦——”
  顷刻间,驿站院内人声鼎沸,一团大乱。
  有人从我身边跑过,迎面又有救火的人拎桶提水奔来。
  我低了头,趁乱发足狂奔。
赴死
    驿站大门就在前方,然而此刻人员混杂,不辨敌友,我亦不敢贸然求救。
  眼看门外夜色深沉,浓雾弥漫,却再无犹疑的余地,我咬了咬牙,发足奔向门外。
  斜角里一人闪出,眼前忽暗,一个魁梧身形将我笼罩在阴暗中。
  我骇然抬头,却被那人一手捂住了嘴,拖进檐下僻静处。 
  “王妃切莫轻举妄动,属下奉豫章王之命前来接应,务必保护王妃周全。”
  我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说什么,豫章王,他提到豫章王!
  黑暗中看不清此人的面目,只觉得这带着浓重关外口音的嗓门似曾相识。
  不待我从震骇中回过神来,这汉子竟拦腰将我扛起,大步往回走。
  我伏在他肩上,动弹不得,心中剧震之下,千万个念头回转,纷乱之极。
  甫一踏入院内,他便放声高喊:“谁家的小娼妇逃了,老子逮到就算老子的人啦!”
  “他奶奶的,这小婊子不知好歹!”那虬髯大汉的声音响起,“多谢兄弟帮忙擒住她,要不然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没了!”
  眼前一花,我被抛向那虬髯汉子。
  他探手将我扭住,肩头顿时奇痛彻骨,心中却是悲欣交集。
  我佯作绝望挣扎,趁势留神打量那擒住我的汉子。 
  只听这灰衣长靴的汉子嘿嘿冷笑,“好说,好说,不过这么个大活人不能白白还给你。”
  虬髯大汉陪笑,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子,“一点小意思,给大哥打壶酒喝。咱是初次出来跑买卖,往后路上还请多照应。”
  灰衣汉子接过银子,往地下唾了一口,哼道,“你这小娘们可俊着呐,铁定能卖个好价。”
  他说着,便伸手来捏我下巴。
  虬髯大汉手上一紧,不动声色将我挡在身后,呵呵笑道, “不瞒大哥,这娘们是个疯婆子,能脱手就不错了,没指望赚多少钱。等兄弟做成了买卖,再好好请大哥喝上一顿!”
  灰衣汉子哈哈大笑,临走前又俯身瞅了我一眼,一副垂涎模样,“好俏的脸子,可惜是个疯婆子……老哥可看紧点,眼看这两日就能做成买卖,别让到手的银子给飞了!”
  虬髯大汉一边陪笑一边将我拖了回去。 
  我被反剪双手,痛彻筋骨,回想那大汉临走前的话,心中却激荡异常。
  他说,眼看这两日就能做成买卖了——此话大有深意。 
  他若真是萧綦派来的人,那么,萧綦必已知道贺兰箴的计划,他们将在三天后动手,而萧綦的人已悄然潜入,随时在旁接应,两天之内,必会先发制人。
  ——这就是萧綦,这就是我所嫁的夫婿。 
  我默默握紧了拳,掌心满是汗水,心中激荡振奋,分不出是欣慰,是酸楚,还是渴盼!
  他,到底还是来救我了。
  早已知道自己被离弃,被推入绝境,本不再冀望于他人… …却在最绝望处,霍然看见一线最璀璨的光亮,驱散眼前浓黑。最不曾指望的那个人,却在最要紧时出现。
  我咬住唇,却忍不住微笑。
  那灰衣汉子的面目声音不断闪回,我苦苦思索,脑中骤然灵光一闪!
  是他,我见过此人!
  那日上车出发之时,有个大汉鞭打那名哭泣哀告的妇人,如今回想起来,正是此人!
  ——恍然之下,我险些脱口惊呼。
  难道,从我被劫持到草场,萧綦就已知道他们的行踪?
  当他们千方百计混入贩运营妓的私娼队伍,萧綦已不动声色做好布置,只等他们入瓮。
  心中骤然揪紧,似被抛上云端,又荡入谷底。
  为什么,萧綦他想做什么?
  他可知道我身陷险境,朝夕担惊受怕?
  他可有顾惜过我的安危?
  刚刚因激动喜悦而发烫的双颊,渐渐冰冷下去,连同全身都开始发冷。
  火势已扑灭,廊上一片烟熏火燎的狼藉。 
  虬髯汉子将我推入贺兰箴房中。
  一干人等都在,个个垂手肃立,没有半点声响。
  贺兰箴端坐椅上,白衣萧索,面无表情。 
  小叶跪在地下,面容狼狈,犹有烟火痕迹。 
  贺兰箴负手走到近前,并不看我,目光只淡淡扫过她,“小叶,她是怎么逃的。”
  她猛抬头,盯着我,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是奴婢失察,被她伺机放火烧屋,趁乱逃走。”小叶咬唇瑟缩了一下。
  贺兰箴侧目看我,不怒反笑,“好个烈性的女子,很好,好极了。”
  我傲然与他对视,心下镇定大异于往日,越发无所畏惧。
  他睨向小叶,“一时疏忽,差点坏我大事。” 
  小叶身子微颤,重重叩下头去,“奴婢知罪,听候少主责罚。 ”
  他脸色一寒,“废物一个,罚你又有何用?” 
  小叶含泪哽咽,却倔犟咬唇,不肯哭出声来。
  贺兰箴背转身,不再看她一眼,漠然道,“不予重责,无以儆效尤。索图,废去她右手。”
  小叶的脸色骤然转为死灰,双目瞪大,空洞地望着他,身子绷得僵直。
  虬髯汉子沉了脸上前,右手箕张如鹰爪,骨节暴起,发出喀然可怖的声响。
  “不要废了我!我还要伺候少主,不要废了我—— ”小叶像从噩梦中猛醒来一般,扑上前抓住贺兰箴的衣袍下摆,以头触地,叩得声声惊心。 
  大汉一把扯住她头发,反剪了她右臂,眼看便要活活扭断。
  “住手!”我叫道。
  贺兰箴回头冷睨我。
  “我逃走与旁人无关,就算你亲自看守,我也一样会逃。”我扬眉看他,“贺兰箴,难道你只会迁怒无辜,凌虐弱质女流?” 
  他目光如冰,看我半晌,忽而飘忽一笑,如春风掠过池塘碧波,“好,我就亲自看守你。”
  天色一亮,人马立即上路,直奔宁朔。
  贺兰箴依然与我共处车中,一路只是闭目凝神,时而假寐,时而若有所思。
  这次我终于被绑了双手,口里塞进布条。
  踏入宁朔地界,贺兰箴越发慎重小心,可见他对萧綦终有万分忌惮。
  想到萧綦的人就在附近,即便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仍忍不住满心的欣悦。
  悬了许久的一颗心,好似又落回了心腔里。
  我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就算身陷狼群,却已看见远处隐约的火光。
  萧綦,萧綦,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
  车轮滚动,离宁朔越来越近,我竟然,有一丝企盼。
  我的夫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我们将在此地相见,他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眼下犹在险境,我却满心都是胡思乱想。
  正午时分,马车渐渐缓行,外面人声马嘶,隐约有热闹气象。
  隔着车帘,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嘈杂难辨。
  我倾身,隔了密不透风的车帘,侧耳倾听,又深深呼吸,哪怕只在这干燥寒冷的空气中,闻到一丝亲切的气息也好。
  这里就是宁朔么,那人所在的宁朔……一念萌生,我惊觉自己的失态,脸颊微微发烫。
  马车进城稍停之后,又一路疾驰穿行,过了许久才渐缓下来。
  有人隔帘敲了两下车门,贺兰箴点头,回叩车壁以示安全无碍。
  我被他推下车,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就被罩上风帽,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那一瞥之间,我似乎看见了远处的营房。
  脚下穿过数重门槛,左转右拐,终于停下。
  风帽被扯下,眼前竟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厢房,门外是青瓦白墙的小院落。
  我大觉讶异,转头张望,却不见贺兰箴身影,只有小叶冷冷立在眼前。
  一整日,小叶都寸步不离我左右,门外有护卫把守,贺兰箴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一切都平静如死水,而水面下看不见的暗流,正汹涌翻腾。
  入夜,我和衣而卧,小叶仗刀立于门口。
  边塞的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地上清冷如霜。
  偶尔与小叶的目光相触,依然冰凉一片,却淡去了之前的敌意。
  “你不累么?”我辗转无眠,索性坐起,“不如坐下来说说话?”
  她不睬我。
  我叹口气,心中莫名窒闷。
  “我欠你一个情面,你临死若有什么心愿,可对我说。”她冷冷开口,却头也不回。
  我微怔,想笑却笑不出来,一时间竟想不出有什么心愿。
  眼前掠过哥哥、父母和子澹的身影……若真的就此死去,总还有他们为我伤心罢。
  我抱膝摇头,微微苦笑。
  “你没有心愿?”小叶诧异回眸瞪我。
  蓦然之间,我觉得荒唐可笑,过往十八载年华,金堂玉马,锦绣生涯,竟然一无所求,竟没有什么心愿可挂碍。
  就算有一天,我从人世间消失,父母、哥哥、子澹……他们固然会悲伤,但忘却了暂时的悲伤之后,他们也会继续活下去,在一生荣华后平静终老,没有什么会不同。
  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锦绣年华么?
  “参见少主!”门外忽听得响动。
  我慌忙合衣坐起,拉过被褥挡在身前。
  眼前骤然一亮,门开处,贺兰箴负手立在那里。
  身后一片淡淡月色,映得他白衣胜雪,愈见萧索。
  “少主!”小叶屈膝行礼,却挡在门前,不让不避。
  “退下。”他的面目隐在深浓的黑暗中,如影似魅,不可分辨。
  小叶身子一抖,低头颤声道,“奴婢大胆,恳求少主以复仇大业为重,不可耽迷女色!”
  贺兰箴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奴婢死不足惜,求少主看在奴婢往日侍奉您的份上,容奴婢说完这句话!”小叶倔强地昂起头,含泪道,“我们为了复仇,等了那么多日子,死了那么多人,成败就在明日一举!少主,贺兰氏的血海深仇,您难道忘了吗?”
  贺兰箴静默,月光照在他脸上,煞白得怕人。
  “我没忘,也不敢忘。”他淡淡开口。
  话音未落,却见他踏进房中,骤然翻手一掌,将小叶击飞出去。
  小叶直撞到墙角,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
  惊骇之下,我跳下床,顾不得只着贴身中衣,慌忙扶起小叶。
  鲜血从小叶唇角淌下,她面如金纸,颤颤说不出话来。
  “贺兰箴!”我惊怒交加,不敢相信眼前这白衣皎洁,不染纤尘的人,竟将旁人性命轻贱若此。
  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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