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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黄易-覆雨翻云-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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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灵同时晋至无人无我,与天心结合一体的境界。
  对庞斑来说,外在的世界只是幻象,只有内心的世界才是真实动人的。
  外在的世界只是因内在世界而存在。
  没有这个“我”,怎还有什么“他”呢?
  就在这刹那间,鹰缘的心和他紧锁在一起。决战终于开始了。
  风行烈肩托红枪,策马穿冲过巷,朝锺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的陵地驰去,神情平静。这晚秦淮河刚好水满,虽是天气严寒,但画船箫鼓,仍是绵绵不绝。沿街青楼酒馆,均挂上明角灯笼,一条街上有好几千盏,照耀得如同白日。
  夜色深沉,天上半阕明月,在灯火映照中黯然失色。
  不知何处传来若断若续的箫音,凄清委婉,动人心弦。
  与街上行人相比,风行烈像活在另一世界的人,面对的是生和死的奋战。
  转出了秦淮大街,前方有一关卡,站着数十个军装兵弁和穿着锦衣的厂卫,截查往来行人,见到风行烈马饰印记,知道是鬼王府的人,问了两句后,立即放行,又他的座骑挂上标志,免他再受盘查。
  风行烈再往前走,忽地哭喊声传来,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禁卫军,押着一群手足均系着铁,足有百多人的男女老幼走过,愁云惨雾,教人心生感慨。
  风行烈心头激汤,生出无比的厌憎,只想立即远离此地,不忍日睹朱元璋为诛除蓝玉和胡惟庸馀党而展开的大搜捕及灭族行动。
  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他不知若非朱元璋曾答应韩柏,被牵连的人远远不止此呢。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自知无力改变眼前发生的事,收摄心神,通过严密的城防,出城去了。
  他沿着林荫古道,缓缓而行。
  这次年怜丹予他放手决战的机会,实在存有拣便宜的侥幸心。因为以风行烈的功力,每天都随着经验和修为突飞猛进,说不定很快会追上他年怜丹,所以这好色魔王想借此机会,先一步击杀风行烈,免得将来反给风行烈杀死。
  风行烈却是澎湃着无比的信心,非是盲目相信自己可胜过年怜丹,而是这种信心来自燎原枪法的心法一往无前,全力以赴。
  他感到变成了厉若海,重演当日厉若海挑战庞斑的情景。
  那次厉若海战败身死,同样的命运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与风行烈分头赴约的戚长征亦看到大同小异的景象,且因他的目的地是市内鼓楼旁的广场,竟遇上十多起被逮捕的男女,真是天惨地愁,教人不忍卒睹。
  此时戚长征都弄不清楚谁是谁非,因为若换了这批人得势,同样的事会照样出现在现在逮捕他们的人身上。
  只是祸及老人妇孺,教人不忍。
  他摇头数了一口气,舒出心中郁怨,遥观目的地。
  一座宏伟壮丽的楼阁,巍巍耸立在高岗之上,分上下两部分,下层作拱形城阙状,三门洞城垣,四面红墙巍峙。城垣上耸立着重檐歇山顶的殿式木构建,龙凤飞檐、雕梁画栋、典雅壮丽,暗淡的朦胧月色下,颇有异难言的非凡气势。
  戚长征跳下马背,深吸一口气,晋入晴空万里的精神境界,一拍背上天兵宝刀,往鼓楼掠去。
第三章 半步之差
  朱元璋看着龙桌上的假杯,又气又好笑,给携入御书房仍在装死的韩柏,此时才跳起来,扮着神情惶恐的坐在下首处。
  朱元璋哑然失笑道:“你什么不好偷,却要来偷朕的“掩月盘龙”,难道不知这杯对朕的意义是多么重大吗?差点连命都去了,真是活该。”
  韩柏苦笑着脸道:“我只是个接赃的助手,范良极那家伙把我骗了来,说找到单玉如在宫内的藏身处,那知去了一转,就把这东西塞入我怀里,自己又去偷另外的东西,累得我被皇上的人追杀。”
  朱元璋讶道:“范贼头怎知盘龙杯藏在太庙里?”
  韩柏心中暗喜,这次你还不上当,茫然摇头道:“小子什么事都不知道。”
  朱元璋嘴角飘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柔声道:“单玉如为何会忽然出现,把你掳走?但又不干脆把你杀死呢?”
  韩柏道:“或者她认为把小子弄成废人,更是有趣一点。”
  朱元璋摇头道:“那她更不用把盘龙杯小心翼翼放回布袋里,又把它好好藏在你怀中,你已成了个废人,这样做根本害不了你,反使人觉得她是栽赃陷害你。”
  两眼神光一现道:“单玉如一向手脚干净,否则我们不会到现在仍拿不着她的把柄,这样拖泥带水,其中定有因由。”
  韩柏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朱元璋一掌拍在桌上,大笑道:“小子你真是朕的福将,这么轻松容易,就破了单玉如天衣无缝的阴谋。”
  韩柏叹道:“皇上真是厉害!”朱元璋失笑道:“想不到一只假杯,竟可骗倒占尽上风的单玉如。”
  韩柏剧震道:“假杯!”朱元璋笑得喘着气道:“范良极无疑是仿冒的天才,不过他却怎也仿不到这真杯的重量,因为那是天竺二种叫“金铜”的物料所造,看来与中土的黄铜无异,但却重了少许,朕初时也被骗过了,但朕拿上手后才知真伪,刚才只是故意与他到太庙扑个空。他的耳朵厉害,竟可偷听到朕在这里和你说话。”
  韩柏老脸通红,既尴尬又难堪。
  朱元璋收上笑声,欣然道:“放心吧:朕绝不会和你们计较,待会把真杯拿来赠你又如何,不过千万不要拿来喝酒,否则一命呜呼,怨不得别人也。”
  他显是心情大佳,长身而起道:“小子随我来!”韩柏茫然看着他,到此时此刻,他仍不知朱元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监村的情景比之上次韩柏来时,大有不同,地上是齐膝的大雪,树挂霜条,在月色下既神又纯净。
  庞斑轻松漫步,不留下半点痕迹。
  流水淙淙。
  具有挺拔入云之姿的鹰缘手负背后,正俯头细看所站石旁永不休止的山泉流水,悠然自得。
  庞斑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如斯响应地回过头来,与庞斑打了个照面。
  他的眼神仍是炽热无比,充盈着渴望、好奇和对生命的爱恋。
  庞斑眼中闪过讶色,微微一笑道.:“见到鹰缘兄,可想象到尊父当年英发的雄姿。”鹰缘哈哈一笑道:“真是有趣,我也正想着先父当年决斗令师时,不敢轻忽的心境。”
  接着露出深思的神色道:“这几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说话。”
  庞斑欣然一笑,来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柔声道:“活佛今天来中原,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鹰缘深邃不可测的眼神,投往溪水里去,微笑道:“当然是为再续先父与令师百年前未竟之缘,事实上我早便出手,借行烈与庞兄拚了一场,使庞兄毁不了炉鼎,亦使庞兄落了在下风好一阵子,只想不到庞兄这么快便脱身出来。”
  庞斑哑然失笑道:“好一个脱身出来!”竟没有半丝不满的表示,还似觉得很满意的样子。
  鹰缘踢掉鞋子,坐了下来,把赤足浸在冰寒彻骨的水中,舒服地叹息道:“暖得真舒服!”庞斑仰首望去,细察月晕外黯淡的星辰,淡淡道:“暖得有道理,冷暖纯是一种主观的感觉。所以催眠师才能令受术者随他的指示感受到寒温,看来活佛已能完全驾驭身体和感官了。”
  鹰缘凝视着流水,眼睛闪着热烈得像天真孩儿般的光芒,喃喃自语般道:“庞兄:生命不是顶奇妙?万千潜而未现的种子,苦候着良机,等待着要闯入我们这世界里来,经验生命的一切。小弟不才,就在先父和白莲钰合体的刹那,比别人先走一步,得到了再生那千载一时的机会,受了最精绝伦的生命精华,所以本人最爱的就是父母。”
  庞斑笑道:“生命的开始便是争着投胎,难怪人天性好斗,因为打一开始就是那样子了。鹰兄摸到的确是一手好得不能再好的牌子。”
  鹰缘叹道:“我不说话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人与人间的说话实在没有多大实质的意义。但现在我却很享受我们间的对答。”
  忽然仰天一笑道:“既摸到一手好牌,何不大赌一场,所以我才里迢迢来中原找庞兄,使这场生命的游戏更为淋漓尽致。”
  庞斑捧腹狂笑,蹲了下来,喘着气道:“庞某自出生以来,从未试过像今晚的开怀,好了:现在你找到我了,要庞某怎样玩这游戏,无不奉陪!”鹰缘别过头来,宽广的前额闪现着智能的光辉,眼睛射出情湛的神光,透进庞斑的锐目,柔声道:“鹰刀内藏有先父毕生的经验,包括跃马破碎虚空而去的最后一着,当然漏不了隐藏着生死奥的《战神图录》,鹰刀内现在只馀《战神图录》,其它的都给我由鹰刀内抹去了。”
  庞斑动容道:“这确是骇人听闻的事,鹰兄既能重历乃父的生命,等若多了乃父那一世的轮回,为何仍要留恋这里呢?”
  鹰缘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我已跨了半步出去,但却惊得缩了回来,惊的是破碎虚空这最后一招,怎会是这么容易的一回事?”
  庞斑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那小半步是怎么样的?”
  鹰缘眼不转瞬地与他深深对视着,闪动着使人心颤神移的精光,轻轻道:“那完全超越了任何人世的经验,没有话可以形容其万一,所以由那天起,我选择了不说话,也忘记了所有武功。”
  庞斑微微一笑道:“那为何今晚又说这么多话?”
  鹰缘露出个充满童心的笑容,看着濯在冰水里的赤足,伸展着脚趾,以充满感情的声音道:“因为本人要把这言语说不出来的经验全盘奉上给庞兄,以表达家父对令师蒙赤行赐以决战的感激,没有那次决战,先父绝无可能参破战神图录最后的破碎虚空。”
  再望着庞斑微笑道:“没有与庞兄今晚此战,亦浪费了先父对我的苦心”庞斑大感有趣道:“庞某真的很想听这没有方法以言语表达出来的经验。”
  鹰缘若无其事道:“只要庞兄杀了我,立即会“听”到这经验。”
  庞斑仰天大笑起来,状极欢畅。
  鬼王虚若无单独一人立在干罗遗体旁,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细看着这初交即成知己的好友。
  对自己或别人的死亡,他早麻木了。
  但干罗的死不知如何,却使他特别生出了感触。
  堂外围里月色朦胧,似有若无地展示着某种超乎平凡的诡异。
  就在此时,里赤媚的声音由空际遥遥传来道:“有请虚兄!”虚若无微微一笑,倏地不见了。
  干清殿内的密室里,韩柏、范良极和虚夜月三人并排坐在上等红木做的长凳上,看着上首春风满脸的朱元璋,假杯放在他身旁几上。
  原本放在这密室里的真杯给拿了去仔细检验。
  另一边坐的只有一个燕王。
  众人这时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均感其间过程荒诞离奇之极。
  朱元道:“现在事情非常清楚明白,叛贼最初的阴谋,必是与媚蛊有关,分别由盈散花和陈贵妃向皇儿和朕下手,这牵涉到魔教的邪术,例如使棣儿在大寿庆典时忽然失了神智,下手刺杀朕,那时单玉如便可措词一举把与棣儿有关的所有皇儿和大臣全部诛掉,那时天下还不是她的吗?”
  范良极虽被拆穿了贼谋,却半点谦色都欠奉,拍腿叹道:“可惜却给浪翻云撞个正着,并使陈贵妃得不到其中一项必须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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