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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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学着他的语气接口道:“现在又有了云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范老怪还有什么奢求呢?”
他尚未说完,风戚两人早笑得前仰后合,范良极本想发作,旋已笑得翻转了身,辛苦之极。
笑了一会后、四人沉默下来。
风行烈想起了靳冰云,戚长征念着福薄的水柔晶,韩柏则思忆着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踪的盈散花。
自魔师庞斑出关后,短短八个月内,江湖与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只剩下难测胜败的拦江之战。
风行烈苦笑一下,长身而起,望着若怒龙蜿蜓的万里长城,道:“三位好兄弟,时间差不多了,无论将来相隔千里或是万里,我们四兄弟的情义将永存不变。”
其它三人跳了起来,四双手一只迭一只握在一起。
天际现出了第一线曙光,居庸关处隐隐传来战马和骆驼的呼叫声。
第六章 得鱼忘筌
韩帕、戚长征、范良极带着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把风行烈一行多众,直送到长城外的大草原处。
左诗等其它诸女,因怕她们不堪道路难行,均被劝得留在居庸关等待韩柏们回来,不让她们跋涉远送。
雁翎娜的五千精骑和无双府的大队人马,早到了那大草原处等候他们,庞大的驼马队,载着大量的兵器粮食物资,延绵数里,声势浩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搂着谷倩莲和小玲珑哭得咽不成声,反是谷姿仙不住劝慰,都没能使她们抒得悲怀。
戚长征望着风行烈苦笑道:“女人就是这样的了,不知那里来这么多泪水,长哭长有。”忽然鼻头一酸,吓得他连忙闭嘴。
雁翎娜矫捷地跳下马来,拉着韩柏走到一旁道:“待到日后回来让我这不会哭的女人来找你好吗?但不要以为我想嫁你,只是见你长得英俊,又懂讨女人欢心,才想陪你作个玩儿。”
韩柏啼笑皆非,低声道:“若说俊俏,我拍马都及不上行烈,你到时还会记着我吗?”
雁翎娜娇笑道:“风大侠是目不邪视的正人君子,你是那处有女人。坏眼便转到那处的色鬼,怎同哩!”迅快吻了他一口后,飞身上马,策骑而去,向军兵们发出准备起程的命令。
韩柏回到直瞪着他的各人身前时。苦笑摊手以示清白道:“这是她们呼儿族的离别礼节,诸位请勿想歪了。”
谷凝清显是心情畅美,同不舍笑道:“看这个小子多有趣!”
不舍则摇头微笑。
风行烈见驼马队正源源开往地平的另一方,豪情奋起。一拍背上的丈二红枪,大喝道:“小莲和玲珑不要哭了,很快我们便可再吹聚首的。”
谷倩莲依依不舍地放开变了个泪人儿的虚夜月。奔了过来,忽然搂着范良极的瘦猴脖子,在他两边脸颊各亲一口,泪眼盈盈道:“一口是欠你赌债,另一口是感激你这好大哥的。”
范良极破天荒两眼一红。竟说不出俏皮话来。
站在范良极旁的韩柏,笑嘻嘻凑过头去,在心甘情愿的谷倩莲脸蛋杳了一口,笑道:“还欠一口,待日后我到无双国才再补领。”
谷倩莲闭上美目。泪珠不住流下,呜咽着道:“老戚:你不是想亲小莲吗?”
戚长征如奉纶音。忙香了一下她脸蛋。
谷倩莲放开了范良极,哭着往车队奔去。
风行烈抱着扑入他怀里的小玲珑,一声长啸。策马掉头去了。
韩怕搂紧月儿霜儿,与安慰着寒碧翠的戚长征和范良极,直看到驼队变成了一串在远方蠕动的小点,才跨上灰儿,掉头回居庸关去。
灰儿虽负着三个人,仍是轻轻松松,一点不吃力。
月儿在他耳旁呢喃道:“我们在顺天等你。韩郎你自己一个人去见瑶姐吧!霜儿也想多点时间陪伴爹娘哩!”
韩柏知她是怕左诗等耐不住陆路车马之苦,才肯陪着留下,暗忖这娇娇女因心性纯良,愈来愈懂为别人着想了。
头向范良极叫道:“老贼头,你陪我去吗?”
范良极老脸微红道:“梦瑶想见的是你而非我,老子去来干吗?”
前方的戚长征大笑道:“大哥想陪着大嫂才真。”
韩柏没有作声。心神早飞到“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慈航静斋,这天下武林至高无上的圣地。
韩柏辞别各娇妻,策着灰儿,离开顺天。朝西南日夜兼程赶路,五天后到了离慈航静斋所在的帝踏峰最近一个县市。找了所客栈。安置好灰儿后,已是黄昏时分,他闲逛了一会,随便找了间较顺眼的酒楼,登上二楼叫了酒菜,在临窗的一桌狼吞虎起来,这几天吃的全是干粮,现在美食当前。自然份外起劲。
酒楼内十多桌只有五张坐了客人,其中两桌均是劲装大汉,身配兵刃,都是武林中人。
忽听其中一人道:“如今黑榜只剩下了浪翻云和范良极了,好应找人补上才对。”其它人一齐起哄,吵嚷得十分热烈。
另一人道:“拦江一战未有胜负。谁有兴趣理会谁该补上黑榜这种闲事呢。怒蛟帮愈来愈横蛮了,竟明令中秋前后,不准任何船艇进入拦江岛五十里的范围内,否则必杀无赦。真要操他的娘啦!”
韩柏大感有趣,别头望去,只见一名马脸汉子笑地怪声道:“李洪,人家是为你着想哩,若是来了一阵风不幸把你送到拦江岛附近。被庞斑或浪翻云的拳风剑气无意扫死了,春晖院的小白莱谁来给她筹钱赎身呢?莫怪我马明辉不提醒你丁。”
众汉捧腹大笑,均说马明辉有道理。
李洪气红了脸,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仍扮作凶狠道:“异日我李洪在靖难军立了军功。当了将军,定把你马脸辉杖打一番。”
韩柏心中恍然,原来这些大汉都是赶着到顺天投入燕王军队的,不用说是看好燕军了。
再没有兴趣听下去,拍拍肚皮。待要离开时,另一瘦汉道:“现在除庞浪两人外,最厉害当然是绝世无双的仙子秦梦瑶,若知慈航静斋在那里,我屈成爬也爬上去看她一眼。”
韩柏又生兴趣,招手再要了酒。竖耳聆听。
众人忽然沉默起来,显然都在驰想着秦梦瑶的仙姿玉容。
李洪忽道:“那“浪子”韩柏,“快刀”戚长征,“红枪”风行烈三人怕都不会比秦梦瑶差得多少,只不知谁个厉害一点呢?”
韩柏一拍饭桌,大笑而起道:“浪子韩柏,说得真好。这一餐就算我的了。”
掏出一小锭纹银,掷在桌上,大步朝楼阶处走去。
众大汉愕然看着他,其中一人叫道:“好汉高姓大名…”
韩柏一拍背上鹰刀,长笑道:“自然是浪子韩柏。否则怎会这么大方请客。”再不理他们,离开酒楼。
他给撩起对秦梦瑶的思念,回客栈取回灰儿,立即出城,进入山野连绵的黑夜世界去。
两天后,几经辛苦,才找到秦梦瑶所说通往慈航静斋的山路,远远看到那个写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心儿不由强烈跳动起来。
收摄心神,放了灰儿在山脚下休息吃草,才步上有若直登青天白云处的山道。
韩柏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就是自踏入山门后,秦梦瑶就知道他来了。
这微妙的感觉使他心花怒放。因为他一直恐惧着的事并没有发生。好梦瑶仍安然无恙。
山路迂回,清幽宁恬,林木夹道中,风景不住变化,美不胜收。
韩柏拐了一个弯后,景物豁然开朗,远方耸拔群山之上的雄伟巨寒处,在翠云舒卷里,慈航静斋临岩角山,巧妙深藏地溶入了这令人大叹观止的美景中。
“当!当!当!”禅钟敲响,涤尘滤俗,化烦忘忧。
韩柏一片清宁,加快步伐,朝目标进发。
往上穿过了一个美丽的幽谷后,才抵达静斋所在的主峰山腰。山路愈行愈险,危岩削立,上有山鹰盘旋,下临百丈深渊,山风拂过,有若万人啸叫,似正离开人世,渡往彼岸。
静斋随着山路迂回的角度时现时隐,说不出的诡秘美丽,如仙如幻。
险道尽处,山路转为平坦易行,林荫盈峰,清幽宁逸,朝阳下透出林木之上的静斋翘角凌空,殿宇重重,闪闪生辉,却自有一股实无华的动人情景。
在花香弥漫,雀鸟啼唱声中,韩柏终抵达天下两大圣地之一,慈航静斋枣红色的正门处。
“咿唉!”一声,不待韩柏叫门,大门被两名年轻的小尼打了开来,一位貌似中年,脸容素淡的女尼当门而立,她背后的广场珀无人迹。
女尼合什低喧佛号,淡然道:“贫尼问天,韩施主你好!斋主正在后山听雨亭等候施主。”不待他回答,掉头领路前行。
韩柏糊涂起来,不敢和这不沾人间半点烟火的女尼并肩举步,堕后少许紧随着,奇道:“梦瑶当了斋主吗?”
问天尼没有回头,通:“敝斋斋主仍是靳冰云。”接着声音注进了少许感情,慈和地道:“放心吧!梦瑶当会见你一面的。”
韩柏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不敢多言,随着她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后山走去。
左方传来奇怪的嗡嗡声。韩柏看去,原来是个养蜂场。
左转右折,总见不到第四个人。
不片晌韩柏随着问天尼经过一个大茶园,香气袭人而至,地势豁然开阔,山崖尽处,一个小亭在一方突出的危岩处,险峻非常,此刻只见亭顶,看不到亭内的情况。
亭子下临无极深渊,对面峰岭磋,险崖斧削而立,际此仲夏时节,翠色苍浪,山花绽放,宛若人间仙境。
左侧远方俨如犬牙陡立的峰峦处,一道飞瀑破岩而出,倾泻数百丈,奔流震耳,水瀑到了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异树,夹溪傲立,又另有一番胜景。
韩柏看得目眩神迷时,问天尼忽然停步,吓得他猛然刹立,否则说不定会碰上她不可冒渎的身体。
问夭尼柔声道:“斋主就在亭内,韩施主请过去见她吧!恕贫尼失陪了。”
韩柏依着听雨亭的方向,穿过一片竹林后,蓦然置身于后崖边缘处,群峰环伺脚底,峰峦间雾气氤氮,在淡蓝的天幕下,那还知人间何世。
在突出崖边孤岩上的听雨亭处,靳冰云修长优美的倩影映入眼。
她正坐在亭心的石桌旁,手提毛笔,心无旁地于摊开在石桌上的手卷书写着。
秀美的玉容静若止水,不见半点波动变化。
她虽没有抬头,却知韩柏的来临,轻轻道:“贵客远来,请随便坐。”
韩柏心头一阵激动,想起当日相遇的情景,大步走去,拱手一揖道:“韩柏见过靳斋主!”这才在桌子另一边的石凳生了下来,定神一看,为之愕然,原来她写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文字?”
靳冰云直至此刻仍没有往他瞧来,淡淡道:“这是天竺的梵文。”
韩柏默默看了一会,虽是不懂她在写什么,但也感觉她的字体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笔尖所至,有若行云流水,意到笔到,像变魔法般化出一行一行充满书意的文字符号,不由心神皆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暂忘了到这里来是为了见秦梦瑶的初衷。
笔倏然停下,原来到了手卷纸沿尽处。
韩柏惊醒过来,一拍额头道:“我真糊涂,差点忘了此来是要见梦瑶哩!”
靳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