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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战争与和平-第201章

小说: 战争与和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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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莫斯科空了。这事太不可能! 
  ②这场戏的结局演得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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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俄军从夜间两点到次日下午两点穿过莫斯科,尾随其后的是最后撤离的居民和伤兵。 
  行军时,在石桥、在莫斯科河桥和雅乌兹河桥上,发生了异常拥挤的现象。 
  在军队分两路绕过克里姆林宫,聚集到莫斯科河桥和石桥上时,大量士兵趁那短暂停留、互相拥挤的机会,从桥头折回,偷偷摸摸地窜过瓦西里·布拉任内教堂,经博罗维茨基城门回到红场附近的小山上。他们凭着某种感觉,觉得在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拿走别人的东西。这一群家伙,像买便宜货一样,挤满了商场内的大小各条通道。但已听不到店员甜言蜜语劝购的声音,看不到小贩和五颜六色的女顾客——只有士兵的制服和大衣在晃动,士兵们没带武器,空手进去,默默地走出来时全身已鼓鼓囊囊。商人和掌柜(人不太多)像丢了魂似的在士兵中穿行,打开店铺,进去再拴上门,然后同伙计一道把货物搬往别处。商场附近的广场上站着军鼓队,在敲集合鼓。但是鼓声并不能使抢劫的士兵像从前那样跑步集合,他们反而跑得离军鼓更远了。在士兵中间,在店铺里外和过道上,看得见一些穿灰长褂、剃光头的人①。两名军官,一个制服上扎了腰带,骑一匹灰黑的瘦马,另一个穿大衣徒步,站在伊利英卡街拐角上交谈。第三名军官骑马向他们走来。 
   
  ①指从监狱释放出来的囚犯。 
  “将军下令无论如何得立即把他们赶出来。这算什么,太不成体统!一半人跑散了。” 
  “你去哪儿?……你们去哪儿?……”他朝三名步兵大声问,这三人没带武器,提着大衣下摆,正经过这里往市场溜。 
  “站住,混蛋!” 
  “能让他们集合吗?”另一个军官答话。“你集合不起来的; 
  得快点走,免得剩下的人再跑,只能这样!” 
  “怎样走呢?——都停在那里,挤在桥上一动不动的。要末布置一条封锁线阻止剩下的人逃跑,好吗?” 
  “行啦,快往那边去!把他们赶出来。”上级军官吼叫着。 
  扎腰带的军官翻身下马,叫来一个鼓手,同他一起走进商场拱门。几个士兵撒腿一齐跑掉了。一个鼻子周围发生了一圈红包丘疹的商人,富态的脸上现着镇定的精明的神气,急忙而潇洒地晃着胳膊来到军官面前。 
  “大人,”他说,“行行善吧,保护我们吧。这儿无论什么东西我们都不当一回事,我们乐意奉送。请吧,我现在就抱呢料出来。对您这样高贵的人物,就是送两匹也成,悉叫尊便!因为我们觉得,怎么说呢,简直是抢劫!劳驾了!能不能派个岗哨让我们关上门……” 
  几个商人这时围拢了过来。 
  “唉!还瞎扯哩,”其中一个瘦个子板着脸说。“脑袋都掉了,还哭头发。爱拿就拿呗!”他使劲一挥手,转身朝向军官。 
  “你,伊万·西多内奇,倒真会说,”刚才那位商人生气地插话,“您请吧,大人。” 
  “还说啥呢!”瘦个儿叫了起来,“我有三间铺子,十万卢布的货物。难道军队开走了你还保得住。唉,人哪,上帝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 
  “请进吧,大人,”刚才那个商人鞠着躬说。军官困惑地站着,脸止现出迟疑不决的神态。 
  “这与我无关!”他突然大声地说,顺着店铺快步走开。在一间开着的铺子里,传出斗殴和相骂的声音,当军官走到时,门里跳出一个被推搡出来的人(他穿着一件灰长褂,剃光了头)。 
  这个人弯着腰从商人和军官身旁溜走了。军官冲向这间店铺里的士兵。这时,传来莫斯科河桥上人堆里的恐怖的喊叫声,军官立即跑出商场,到了广场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问,但他的同伴已策马朝喊声方向去了,他走过瓦西里·布拉任内教堂。从商场跑出的军官骑上马也跟着去了。当他骑马跑到桥边,看到两尊卸下前车架的大炮,正走上桥去的步兵,几辆翻倒的大车,看到几张惊慌的面孔,以及喜笑颜开的士兵们的面孔,大炮旁停着一辆双套车。这辆车的车轮后面,蜷缩着四只戴项圈的猎犬。车上的东西堆积如山,最上面。靠着一把倒置的童椅,坐着一位农妇,在刺耳地绝望地尖叫,同志们对军官说,人群的吼声和农妇的尖叫,是由于叶尔莫洛夫将军碰上这群人后,得知士兵们跑到商店去了,成群的百姓堵塞了大桥,他便命令把大炮从前车架卸下,做出将要向桥上开炮的样子。人群碰翻车辆,大声叫喊,拥挤着疏通了大桥,军队方才向前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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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城内此时是空旷寂寞。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住户的大门和店铺都上了锁,只在一些酒馆附近听得见吼叫或是醉汉的哼唱。街上没有人驶行,行人的脚步声也很少听得见。波瓦尔大街一片沉寂荒凉。罗斯托夫府邸的院子里,撒着草料屑和马的粪便,却不见一个人影。在罗斯托夫连财产也全部留下来了的府上,有两个人待在大客厅里。这是看门人伊格纳特和小家伙米什卡,他是同爷爷瓦西里奇一道留在莫斯科的。米什卡打开克拉维珂琴盖①,用一个指头弹了起来。看门人双手叉腰笑嘻嘻地站在大穿衣镜前面。 
   
  ①clavichord之音译,或译“翼琴”,今又称古钢琴,因系现代钢琴piano之前身,但当时并不古。 
  “弹得多好啊!啊?伊格纳特叔叔!”小孩说,突然两只手都在键盘上拍打起来。 
  “啧啧,你呀!”伊格纳特回答,望着镜子里愈来愈高兴的笑容,他很是惊奇。 
  “不害臊!真不害臊!”两人背后传来悄悄进屋的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的声音。“瞧他那个大胖脸,龇牙咧嘴。养你们干这个!那边什么都没收掇好呢,瓦西里奇累坏了。等着给你算帐!” 
  伊格纳特整理好腰带,收敛起笑容,驯服地垂下眼睛,赶忙走出屋子。 
  “大婶,我轻轻弹了一下。”小孩说。 
  “我也轻轻揍你一下,小淘气鬼!”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朝他挥手喊道:“去,给爷爷烧茶。”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掸掸灰尘,合上了克拉维珂琴盖。 
  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出了客厅,锁上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想了想该去哪儿:去瓦西里奇厢房喝茶呢,还是去库房收拾还没收拾好的东西。 
  寂静的街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旁停住了。 
  门闩发出了响声,一只手用力推开它。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走到便门前。 
  “找谁?” 
  “伯爵,伊利亚·安德烈伊奇·罗斯托夫伯爵。” 
  “您又是谁呢?” 
  “我是军官。我想要见他。”一副悦耳高雅的腔调在说话。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打开了便门,走到院子里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圆脸、脸型像罗斯托夫家的军官。 
  “都走啦,少爷。昨天傍晚走的,”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客气地说。 
  年轻的军官站在便门里,好像有点犹豫不决——是进屋还是不进屋去——的样子,他弹了一下舌头。 
  “噢,太遗憾了!”他说,“我本应该昨天……噢,真遗憾! 
  ……” 
  玛拉夫·库兹米尼什娜同情地仔细从年轻人脸上,察看她所熟悉的罗斯托夫血缘的特征,又看看他身上的挂破了的军大衣和破旧的皮靴。 
  “您为什么要来找伯爵呢?”他问。 
  “那就……没法了!”军官沮丧地说,抓住门像是要走。他又迟疑地停下。 
  “您看出来了没有?”突然他说,“我是伯爵的家属,他一向对我很好。现在,您瞧见没有(他友好地愉快地微笑着看了自己的大衣和皮靴),都穿破了,可钱又没有,我想请求伯爵……”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不让他说下去。 
  “您稍稍等一下,少爷。就一分钟,”他说。军官刚刚把手从门上放下,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就已转身,以老太婆的快步子向后院自己的厢房走去。 
  在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跑回自己屋子的这段时间,军官低下头望着已裂开的皮靴,脸上有些许笑意,在院子里蹓跶。“真遗憾,没碰到叔叔。但是老太婆很好啊!她跑到哪儿去了?我又怎么会知道,走哪些街道可以抄近路赶上团队呢?他们现在恐怕走到罗戈日城门了呢。”年轻军官在这一时刻想着。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神情惊慌却又坚定,手里捧着一个裹好的方格头巾,从一个角落出来。在走到离军官几步远的地方,她便解开头巾,拿出里面那张白色的二十五卢布钞票,急忙递给他。 
  “老爷要是在家,晓得了。他们准会照亲属招呼,但是,也许……现在……”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觉得难为情,慌乱起来了。但是,军官并不拒绝,不慌不忙地接过纸币,并感谢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要是伯爵在家,”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仍在抱歉地说。“愿基督保佑您,少爷上帝保佑您。”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说,一面鞠着躬送他出门。军官仿佛在自我嘲弄,微笑地摇着头,几乎快步跑过空旷的街道,朝雅乌兹桥方向去追赶自己所属的团队。 
  而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还含着眼泪,久久地站在已经上了闩的便门后面,沉思地摇着头,突然觉得她对陌生的青年军官怀有母性的柔情和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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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瓦尔瓦尔卡街一座未竣工的楼房里,传出醉汉的叫喊和歌声。它的下层开了一家酒店。在一间肮脏的小房间里,十来个工人正围坐在一张桌旁的长凳上,他们都醉醺醺的,头上冒汗,眼睛浑浊,使劲张大嘴巴打哈欠,还在唱着一支歌。他们各顾各地费颈而又卖力地唱着,显然不是因为他们想唱,而纯粹是为了证明他们喝醉了,在玩乐罢了,喝,喝下去。其中有一个高个儿的浅黄色头发的小伙子,身穿纯蓝色外衣,高踞于众人之上。他有一张长着秀气而笔直的鼻梁的脸,如果他的不停翻动的嘴唇不那么薄不闭得那么紧,眼睛不浑浊、阴沉、呆滞,那末,他那张脸定是很美的。他高踞于唱歌者之上,显然他是在想着什么,他把那只袖子卷到胳膊肘的白手,在那些人头上庄严地僵硬地挥动,并且不自然地使劲伸直肮脏的手指。他的外衣的袖口不停地滑下,他就费力地用左手再把它卷上去,仿佛这段白皙、青筋暴露、挥动着的手臂一定得裸露着,此中含有其深意。他唱着唱着,过道里和台阶上传来了殴斗的喊声和碰撞的声音。高个小伙子把手挥了一下。 
  “停下!”他发号施令地喊道,“打起来了,弟兄们!”他仍然不停地卷着袖子往台阶走去。 
  这些工人跟着他。他们今天早晨由高个小伙子承头,从工厂带了几张皮子给酒店老板,才换来酒喝的。附近几家铁匠铺的铁匠听到酒店闹哄哄,以为酒店被打劫,便也想拼命往里冲。台阶上发生了斗殴。 
  老板在门洞里与一个铁匠扭打在一起,在工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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