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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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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多好,会开导人,你没看出来他这些日子变开朗了吗?
    天呀天!男人哪,真是笨。变开朗了!瞎了眼还有个窟窿呢!要不就是别有用心。
李淑冷笑两声,说,是啊,一个大好人哪,我看想往那儿跑的不光是你儿子一个人吧?
老刘说,你瞎扯啥?你个老娘儿们咋净长歪心眼儿?李淑说,现在你觉得我心眼儿歪了?
早干啥去了?老刘叹口气,说,李淑,我干了十六个小时的活儿,你让我睡会儿觉行不
行?
    好吧,就让男人们去睡觉吧。哪怕在坟墓里睡呢!李淑又是一声冷笑。可我不能让
别人骑在我脖子上拉尿,对不对?我不能让别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一个生龙活虎的儿
子!她想起一出戏《穆桂英挂帅》,对了,现在就是该穆桂英出场的时候了。
    如果在现在,这两个女人约会的地点可能会在一个茶屋或者安静的小饭馆,气氛幽
雅,适于谈话。我们在电视剧中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但那时不行。那时没有这样一个
很布尔乔亚的地方。于是,李淑选择了公园。
    深秋的公园里几乎没有游人。满地的落叶,在李淑坚毅的挑衅的脚下发出粉身碎骨
的呻吟。她们并排坐在湖边的绿色长椅上,那样子很怪诞。湖边的长椅通常是给谈情说
爱的恋人们准备的,可她们在本质上却是敌人。李淑努力做出亲密的样子。
    “陈大夫,你可别怪我多事,我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大姐——”
    “你可别推三推四,跟你说,白工程师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人。前年死了老婆,一
个人带着个孩子——”
    “大姐!”陈忆珠打断了她,“我不想谈这事儿。”
    “怎么不想谈这事儿?”李淑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终身大事啊,你总不能
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是?陈大夫,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千挑万挑,男人还不就
是那么一回事?早点成个家,早点生个自己的孩子,也省得……省得一天到晚看着别人
的孩子眼馋。”
    李淑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句久蓄于心的话。陈忆珠明白了。在秋风萧瑟的季
节陈忆珠明白了一件事。可她明白得太晚了。她默默地望着身旁的这个女人,这个孩子
的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知道这次约会的性质了,原来是鸿门宴。她伤心地笑
起来。
    “大姐,”许久她说,“你放心,没人会夺走你的孩子。”
    “陈大夫,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她说,站了起来,“我走了,大姐。”
    她在风地里走了很久。她一个人,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秋风吹着她的脸。她的
脸很冰冷。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这让她很吃惊。她几乎不记得自己什么
时候哭过?她的眼泪一向很金贵。她想,多可笑啊,怕我抢走她的儿子!可她笑不出来。
她踩着满城落叶,听着它们在她脚下粉身碎骨地呻吟,她想起一句话,人心比夜黑。
    后来她给老刘打了电话,让他转告刘钢,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她有事要出远门。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天,她果然一早就出了门。她去看望城里的一个久违的老同学,
在人家家里盘桓了整整一天。她们包饺子,喝青梅酒,玩儿得很是热闹。临分手时,她
对老同学说,“今天真快活。”然后她就一个人走在了清冷的街头。她听着自己的脚步,
她想,我真的快活吗?
    在黑暗的走廊里她几乎踢到了一个人身上。一个人蜷在她的小屋门口,无声无息,
就像一条睡着的狗。她立刻就知道这是谁了。那熟悉的、亲爱的气息袭击了她,他竟等
了她整整一天!刹那间她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引爆。可她坚持着。坚持着。终
于她说,
    “我不是告诉你要出远门吗?”
    “我不信。”他安静地回答。
    “是真的。”
    “可你还是回来了。”
    “要是我不回来呢?”
    “我等你。”他安静地、但是决绝地回答,“一直等。”
    她叹息一声。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想我怎么变得这么脆弱啊!可她没管它们,她
任它们流。她看他慢慢地站起来,小小的身体紧靠在了门板上。那是一个坚如磐石般的
姿式。扎根的姿式。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摇着头,说,
    “刘钢,刘钢,我该拿你怎么办?”

                                  七 玫瑰园

    可以想象李淑的愤怒。李淑的阻挠失败了。每个星期天,她的儿子仍然一如既往地
朝那个该死的女人那里跑。现在那个女人该是多么得意啊。那个女人会说,是啊是啊,
儿子是你的,这不假,可他归根到底是谁的呢?
    这双得意非凡的、嘲讽的、胜利者的眼睛悬挂在李淑的生活中,就像咸鱼一样散发
出无处不在的臭气。李淑和它对峙,李淑在心里说,别高兴得太早,谁笑到最后,谁才
笑得最好,对不对贱货?
    儿子在日益远去。她知道这个。就算他人在家里坐着,魂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
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正常的孩子谁会像他似的整天抱一本破地图册发呆?那里有
什么玄机和秘密呢?正常的孩子扎堆儿、打架、疯跑野马,这才像一个孩子,而他呢,
除了看地图,就是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云山雾罩。当然这些话,他只跟妹妹红霞说,
在这个家里,只有红霞,能撬开他的嘴巴。六岁的小红霞,扎牛角辫,像燕子一样穿梭
在李淑和二哥之间,做了信使般的人物。红霞说,“妈,二哥去桂林了。”李淑说,
“胡说八道!”红霞也不计较,一跳一跳跑去跳房子去了。
    再一天,红霞又跑来对她说,“妈,二哥去乌鲁木齐了。”她伸手摸摸红霞的脑袋,
不发烧呀,怎么满嘴跑舌头说胡话?李淑说,“嗨我说咱家有一个中邪的就够了,你别
再凑热闹好不好?”红霞说,“不好。”一甩小辫儿,又一跳一跳跑走了,去踢鸡毛毽。
    终于到了这一天,红霞跑来对她说,“妈,二哥要去——俄罗斯呢!”这次李淑吓
一跳,李淑吓了一大跳!“小祖宗,你疯了?”红霞说,“没疯呀!谁疯了?二哥说的,
陈阿姨要带二哥去俄罗斯看、看三套车呢!”
    李淑心突突跳。突突跳。好啊好啊,她想。她的心跳着跳着忽然撒开了欢儿。她的
心舞蹈起来,跳起了踢踏舞。这是喝醉的赫鲁晓夫的舞蹈,一双大皮靴,在克里姆林宫
如镜子般光滑的地板上,踢踢踏踏,多么欢快啊!李淑想,好啊好啊,她激动得脸色苍
白,她说好啊,我知道地图的秘密了!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海枯石烂我等到这一天了!
    有一个这样的名词——向阳院,现在绝迹了。可在七十年代那是一个新生事物。
    现在我们来到了向阳院。我们一下子闻到了那个时代的气息。那个时代的气息,被
完好地封存在这样一些历史名词中,就像陈封多年没有人再打开的香水。这将是这个故
事结尾的地方,好比一个童话,往往要在最后出现美丽的花园或者玫瑰园,现在我的玫
瑰园出现了,我们走进了一个“向阳院”。
    向阳院是明亮的,没有黑暗的死角。每个人的生活,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它们
透明、干净、清澈见底,秘密就是罪恶。
    可是一个独身女人,一个三十岁还不结婚的独身女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大秘密。这
本身就是一个大暧昧。向阳院怎么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事情呢?向阳院有多少双雪亮的、
正派的、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眼睛,盯着她呢!可她把自己隐藏得多么好啊,简直滴水不
露。她整天进进出出,高高兴兴,一脸的光明正大和清白,不过,一个叫张桂香的女人
想,只要你是狐狸,早晚你会露出尾巴。
    张桂香就是我们这个向阳院的——院长。家庭妇女,四十多岁,也是陈忆珠的邻居。
一幢筒子楼里住着,隔不了几个门。上级选张桂香做院长,真是伯乐识千里马。她心明
眼亮。耳朵是狗的耳朵,鼻子是狗的鼻子,非常灵敏。瞧,她说什么来着,从那个男孩
儿进出这幢筒子楼起,张桂香就兴奋起来,张桂香想,看吧看吧,狐狸尾巴就快露出来
了!
    其实最初一两次张桂香倒没怎么太在意。可是,渐渐地不对了,那男孩儿来得也太
频繁了,太有规律了。只要是星期天,刮风也好,下雨也好,下雪也好,男孩儿总是风
雨无阻地出现在他们这个黑黝黝堆满杂物的走廊上,男孩儿占领了这个独身女人所有的
业余生活。男孩儿来了,他们就把自己关起来,一关就是半天。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半天
时间里在做什么。有时可以听见里面叽叽呱呱的,忽高忽低,是女人在说话,说个没完。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话说呢?张桂香不是没有设法进去过,张桂
香进去过许多次,收水电费呀、收卫生费呀,或是进去借个什么东西,要不干脆不要借
口,就是进去串个门,看到的总是差不多的一种情景,他们很亲密地坐在一起,并排坐
在床沿上,或是面对面坐桌旁,讲着什么,非常兴奋。似乎没什么可怀疑的。不,不,
让人起疑心的是那种亲密。那种……亲人般的亲密。对了,还有洗澡。那孩子有时甚至
在这独身女人的房里洗澡!当然这种时候女人大多是在厨房里坐着,这才叫此地无银三
百两呢。张桂香微笑起来,心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什么?
    隔了好几间屋子、好几道房门,张桂香似乎仍然能听到那水声,哗哗的,掩盖着某
个真相。噢,水声中,女人的手慢慢抚摸孩子的身体,孩子身上的每一处她都抚摸到了。
非常亲密。她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吸吮她的奶。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事情在这样
一个画面中明朗起来,张桂香胜利地想,她想,原来她有一个私孩子!
    她非常快乐,太快乐了!因为她破解了一个秘密。你呀你呀,她叫着女人名字,狐
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啊!她想现在她终于把这女人清白骄傲的假面给撕下来了。
    第二天她在走廊里叫住了那女人。她说,陈大夫你听说没有?在13路汽车站牌下面,
有人拣了一只人造革旅行包,打开一看,你猜里面是啥?是啥呀?陈忆珠天真地问。私
孩子!张桂香气吞山河地回答。
    造孽。陈忆珠说。
    谁说不是呢?她嘿嘿笑起来。
    可是天哪,事情还要更复杂、更下流、更无耻呢!那个冬天的黄昏,一个叫李淑的
女人出现了。她先找到了医院革委会,又找到了向阳院。院长张桂香在自己的家里接待
了这女人。起初她一点也没想到这女人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震惊或者说惊喜。她公事公
办地说坐吧坐吧也没张办公桌就坐炕上吧,李淑就坐在张家的热炕头上,李淑说,那个
天杀的该死的陈忆珠啊!眼泪就下来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着、诉说着。张桂
香听着听着,冷汗就下来了。那是激动的冷汗。大妹子呀,张桂香拍打着李淑的手背,
我还以为那是她的私孩子呢!没想到,没想到……大姐呀,李淑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你
这不是骂我吗?那可是我嫡亲的儿子哟,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呀。我怀他的时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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