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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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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注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柏裴铭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脸颊上。

    “这么凉。”

    “被你吓的。”

    “真的吓着你了”

    我死低头不肯回答。

    “哎!”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最初是先吓着了我自己,我不知道该不该有这样的感情,理智上,我
明白该远离你,该把这个念头扼在摇篮里,可是,我竟然无法不被你的笑容所惑,
我抗拒不了自己。”

    我依旧没有开口。

    “你在责怪我。”

    “没有。”

    我的声音细弱,低微。

    “你的沉默便是你的责备,我也谴责过自己,我认为自己会有足够的自制力。”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

    夜,不能成寐,虽然不再古板到非要有个明确的起因,还是觉得缺少足够的心
理准备。可是细细推敲,又实在找不出不妥与牵强之处。忽左忽右,忽明忽暗,一
夜天明。

    柏裴铭又恢复了前一段的沉默寡言,甚至比以前更甚,连应酬时都是闷闷的,
不言不语,只顾低头抽烟,然后便逃也似地躲进了房间。

    不同的是,连我也不再叽叽喳喳,常常弄得一顿丰盛的晚宴,了无心绪,草草
收场。

    主人们自然以为我们长途跋涉,劳顿不堪,连声致歉、致谢,以免落个招待不
周的罪名。

    康健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看看我,不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我和柏裴铭说话更少,我时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环绕我的左右,又极害怕这种
被验证了的感觉。

    在江湖上闯荡,尤其我们这样的职业,每天都要接触成打的异性,没有一丝火
花,也是自欺欺人的。只是火花终究只是火花,熄灭了也就熄灭了,没有人会去花
大力挽回。

    二十世纪了,不认为还会有人手持红玫瑰,无论刮风、下雨,均痴痴地等候在
你家门口的那个电线杆旁,现代人寻找的是感觉,要的是速度,是效率,彼此对眼,
几个小时后即可携手上床,谁耐烦其间漫长的过场,至于天长地久,那是份苦差。

    在我看来,柏裴铭的热情,也逃脱不了新鲜、好奇的干系,听之任之其自生自
灭,我不以为需要认真去对待它。

    柏裴铭没有试图表白什么,也没有试图做一些解释,只是每次坐车,他的肩头
总会多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毛衣;烟灰缸里落满烟头时,会偷偷地撤掉桌上的那盒
云烟,看也不看我,惟有深深地叹一口气。

    每次收工,都急急忙忙地安顿好设备、卷好线,做好当天的记录,便跑回自己
的房间,谢绝一切可以谢绝的歌舞升平的活动。

    但我终归躲不掉和柏裴铭的接触,白天,我们还有未尽的工作要完成,晚上,
也不敢真冒架子大的大不韪,断然拒然所有的应酬,关键的,我也终究无法彻底回
避他的目光。

    柏裴铭愈渐炙热的目光使我越来越心虚,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力不足。

    偶然撞着他的目光,做贼心虚般低下头,生怕看到他什么,也怕被他看到什么,
最担心的还是怕自己看懂自己。

    没有胆量细做分析,想穿了,只有徒增烦恼,我已没有了坦然迎上前的资格。

    曲颖来过几次电话,发现了我的反常。

    “你的情绪不对。”

    “没有。”

    “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工作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突然厌烦工作,不是你的常态,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时候觉得人活着,很没有意思,今朝欢笑一堂,明日各奔东西,忙忙碌碌,
奔奔波波,终究难逃黄土一掊。富贵荣华,孜孜追求,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还连带厌世,问题就更加严重了,该不会问我生命的意义何在这般深刻的哲
学命题吧?”

    “正有此意。”

    “那你还是和我探讨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吧。”

    我哑然失笑,看来迷惘的不止我一个。

    “你不是恋爱了吧?”

    有时候真恨煞曲颖的火眼金睛。

    “你在讲甲骨文,还是金文”

    “别逃避了,人都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躲是躲不过去的。”

    “上个世纪,于我或许还有可能。”

    “不是你以为便真是现实。”

    “别在我身上找小材料。”

    “我以为什么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明不明白。”

    我不再争辩,因为没有底气。

    有些女人一生都需要爱情,没有爱情,便日月无光;有的女人则不然,她们能
坦然地接受时光在琐碎而平凡的一时一事中流逝,恬然而安详,对于这样的秉性,
我一直羡慕不已,知足者常乐,古已有诫,可我永远尝不到知足的甜头。

    在这一点上,曲颖和我惺惺相惜。没有人见过圣诞老人,没有人能说出爱情的
真相,不能说这世界上便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我们都坚信此理,而且亘古不化。

    我不明白,柏裴铭如何打动了我,只知道,我久违了心神不宁的感觉以为不会
发生,终究变成事实。

    而且在心里,我越来越明白,只要客观的空间距离不存在,我早晚会在这烫人
的目光下一败涂地,于是,我暗暗盼望此行工作早点收尾,甚至不怕辜负谢荣增的
重望,回去交一堆破烂素材给他,听他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我一清二楚,我支撑不了多久,我只能寄希望于离别,现实是最有力的杀手。

    不相信爱情的人简直愚不可及,抑或从

    未体验而不知其味,连我这种曾经沧海,自诩为铁石心肠的人,也在劫难逃,
还有什么证据可以反驳。

    我偶然也会在碰到他的目光时,浅浅地一笑,再找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打扰他的专注,心里还是一丝躲闪不及的慌乱。

    柏裴铭还是不太愿意和我聊天,好像只有他的目光才迷恋我。

    我们像吸毒成性的瘾君子,既受不了诱惑地彼此关注,又绝望地等待新生般的
归期。

    也想和柏裴铭倾心长谈,或许一切都能在谈笑间烟消云散,于他,也于我自己。
毕竟,生生死死的爱情只在书本上见过,真的演起来,太伤筋动骨,没有丰厚的报
酬,谁也不愿冒此风险。

    几次张口,又几次退了回去。太久没有操练,我早已荒疏了学业。

    他终于敲开了我的房门,迎他进来,他只是抽烟,一言不发。

    “我给你讲一个笑话。”

    “说吧。”

    “有一胆小的病人不敢拔牙,牙医给他喝了一杯酒,以增强胆量。病人喝酒后,
牙医问他是否不再害怕病人云,谁还敢动我的牙”

    柏裴铭撇撇嘴,算是笑了。

    “好笑吗?”

    “我听过了。”

    垂下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样的感受,酸酸的,胀胀的,眼眶像是潮湿起来。

    屋里的空气凝重而哀伤,像江南的梅雨天,竟有些“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惶惑,
这样的离愁别绪,实在不是成年人所为。

    柏裴铭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似乎只用叹气表达情意,高兴时如此,难过时亦如此。”

    “有时候觉得上帝很不公平,好不容易碰上了称心如意的女孩,又不给我留出
机会。”

    “你认识我时,我已有婚姻,不能怨我。”

    “无人可怨,才惟有怨上天。”

    我挑了挑嘴角。

    人生在世,擦肩而过的事情数不胜数,小龙女苦熬十八年才盼得和杨过团聚终
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福分,相恋一生而无法相守者大有人在,否则,何来一个
“缘”字。

    怨了天,怨了地,又有何用。

    我佩服自己,尚能如此冷静,也许还是不再年轻,可是不冷静又能如何,于己,
于人,均无百利而只有一害。

    “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随时欢迎来我的蜗居,带上康健,还包括你的女朋友。”

    柏裴铭怔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我后悔太过客套,怕伤着他。

    “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谈人生?”

    “很庸俗吗?”

    “没有,只是我的理想太平常。”

    “不是人人都有宏图大志,而雄心勃勃者也未必真的快乐。”

    “我只希望能买一套小公寓,买一辆普通的家用车,把你娶回家,生一大群孩
子。”

    柏裴铭直视我,目光里有太多的期待。

    “哈!”

    轮到我无语。

    “可能吗?娶你。”

    “这样吧,回去后,我抓紧努力,生个女儿,你可娶我女儿回家,那时,你盛
年得势,我女儿青春年少,岂非是门当户对的绝代佳偶。”

    “娶不着妈妈,娶女儿,我真出息。”

    如果真的有神仙圣明,我一定请教他爱情是如何降临的,它怎么可以像一个高
明的窃贼,不落痕迹,委婉而艺术地使你在不知不觉间,丢失你的心灵。为什么有
的人对望一眼,便难舍难分;有的人相守一生,终究只能同床异梦。

    哲学家们都说,人类的感情是没有理由、绝无道理的。这实在是太高明的掩饰
辞,足以遮盖所有学术上的无知与贫乏。

    记得一本杂志上有过这样的解释:爱情的产生,是因为体内化学分子的作用,
有的分子相撞,会产生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体味,从而使双方如中毒般彼此吸引,
不如分离。

    我宁愿相信类似这种看来荒谬的解释,准确是否,暂且不提,毕竟有些实实在
在的内容,总好过不知所云,不明所以。中国人的本性,死也要死个明白。

    曲颖再来电话时,我终于承认,我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可能终成正果吗?”

    “重新选择生活,需要胆量。”

    “也同样需要机会,而这机会似乎就在眼前。”

    “生活上的变故,不是想象得那么轻松,毕竟法律上我已非自由之身。”

    “可是,你也同样无法回避自己的感情,不是吗?”

    “我也没有想到,感情这东西真的还会在我身上创造奇迹。”

    “柏裴铭如何表示?”

    “他的表示只表明现在,我不相信人会终爱一生,与其悲欢离合,不能趁早收
兵。”

    “如此说来,你一辈子不用进食,因为吃饱了,还会再饿。这种理论太没有意
义了。”

    “曲颖,我怕承受不了分手。”

    “谁说一定会分手,谁说这次一定不是美满结局,连你自己都没有信心,又怎
会有未来。”

    “不是信心,而是心境。他还年轻,也许有一天会幡然醒悟,今天对我的痴恋
如南柯一梦,追悔莫及,而我是一个太玩不来游戏的人,我常常忘了规则。”

    “那你就做一辈子老姑婆,守身空房吧,这样就能终生免遭伤害。”

    曲颖气极。

    “对不起,曲颖,我真的没有勇气。”

    我和李维平都明白,旧日情怀早已被一次又一次不分胜负的争斗消磨殆尽,只
是他的自尊无法接受离婚的结局,在他看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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