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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采花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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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欲取张献忠脑袋。”
  “林老爹?”张俊明灯目结舌,呐呐道:“他,有一身功夫?”
  燕燕飞摆摆头。“林老爹原是私垫老师,手无缚鸡之力。”
  张俊明越发惊奇,说:“他如何取张献忠脑袋?”
  “林老爹是张献忠的启蒙老师。”
  张俊明半天静默不语,燕燕飞看他神情凝重,不禁间:“你在想什么?”
  “燕姑娘还是劝劝你义父,张献忠嗜杀成性,已无人性,想取他脑袋,不是枉送一条命么?”
  燕燕飞静一静,才说:“林老爹千里迢迢寻他,必有道理。”
  张俊明沉默了。
  ※  ※  ※
  唐家客栈,剑拔弩张。
  没有剑光刀影,没有大动干戈,但的确剑拔弩张。
  气氛剑拔弩张,充满肃杀之气。
  这样的气氛并不明显,而是隐隐约约。只因剑拔弩的气氛来自内院,距离稍远,故而隐隐约约。
  燕燕飞、张俊明甫进门,即被隐隐的肃杀气氛吸引,张俊明一摆手,示意她襟声,人循声而行。
  原来,内院有人弹琵琶。
  弹琵琶的是瞎子,弹的曲目叫“十面埋伏”。
  瞎子就坐假山旁,他的人顿成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手,成了指挥棒。手势挥动,各种声音出笼,隐伏的人马,隐伏的杀机,风暴之前的静息无声,铁骑欲出的波涛暗涌,刀枪齐出后的风云变色。每一个声音都紧揪人心,撼人肝肺。燕燕飞正听得入神,不防江宝生崩的冲开房门,人箭也似射出来,劈头就骂:“你个死瞎子,大清早也不怕吵人清梦,叮叮销销弹什么,叫魂啊!”
  “太阳都半天高了。”瞎子也不甘示弱,反击回去:“你这睁眼瞎子,也不瞧瞧什么时候!”
  “你大爷老子我,就是爱睡回笼觉,怎么样?你这死瞎子,敢出口骂你老子,看大爷老子我,教不教训你!”
  冲上前举手就打,瞎子微一偏身子,江宝生扑空,这下越发气恼,双眼几要迸火,再扑,瞎子微一闪,江宝生不只扑空,肩膀还撞及假山,痛得他纸牙例嘴,瞎子灵巧的反应,看得燕燕飞和张俊明面面相觑。
  江宝生恼羞成怒,四下一望,看旁边有根木棒,一把抓起,狠狠朝瞎子腹部击去,不防一个少女冲上前,奋力夺他棒子,嘴里嚷嚷道:“你要把我哥打死了!你真要把我哥打死了。”
  江宝生一见那少女,眼睛一亮,嘻皮笑脸道:“放心,一见你这标致的小美女,大爷老子我,哪还舍得下手啊?”说罢趁势抓住少女的手。少女叫:“你不要脸!要做什么?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宝生色迷迷抚弄她的手说:“这白嫩的小手,看着心都醉了。”
  少女一边挣脱,一边急得大叫:“哥,你看这无赖,他欺负我,欺负我!”
  “小美人,你哥是个瞎子,他哪里看得到,嘻……”
  “你放开她!”瞎子沉声道:“你再不放开她,我跟你拚了!”
  “小事一件,值得你拚吗?再说,你这瞎子,瞧又瞧不见,还想拚……”
  眼盯少女脸蛋,肆无忌惮道:“这小脸蛋儿,倒是真娇嫩,真标致啊!”
  伸手欲摸,不防给人把住手腕,抬眼看,竟是一脸霜意的燕燕飞。他只觉手腕剧痛,直痛入骨髓,想挣脱,不想动弹不得,那痛楚更添加几分,他哀哀呻吟,万般苦楚,脸上却不得不暗笑,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慌乱恳求:“姑奶奶,你松手,松手。”
  “叫我松手?”
  “不敢,求你,姑奶奶,求求你,松松手。”
  燕燕飞咬牙,恨道:“青天白日,欺负人家眼睛看不见,还调戏良家妇女,你倒是神气!”
  “不敢,不敢。”江宝生连连摇摆脑袋,几乎要哭的声调:“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燕燕飞一松手,江宝生一张黑脸早胀成猪肝也似的红,张俊明上上下下揪紧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唐掌柜原本亦步亦趋伴随张俊明,看江宝生只知哭丧着脸,抚着痛手发怔,忙提醒他:“捕头大人问话,你据实回答。”
  江宝生看一眼张俊明,垂头瞧自己脚尖道:“我叫江宝生,是个猎户,带着兽皮,来此贩卖。”
  “太阳都露脸好久,你为何还嫌人家吵你清梦,晚上没睡觉吗?做什么去了?”
  江宝生抓着头皮,想了想,呐呐道:“我……我……一直在房里睡觉,采花大盗横行,你们官爷不许人家出入,我又能去哪里?”
  突听有人说:“我知道他做什么?他昨晚赌钱啦!”说话这人是客栈伙计。唐掌柜狠狠瞪他,伙计没敢往下说。
  “跟谁赌钱?说下去!”
  伙计揪一眼唐掌柜,又抬头瞧瞧张俊明,结结巴巴道:“他跟厨下那……那烧火的玩殷子。”
  唐掌柜神色一变,满脸尴尬,张俊明正色道:“管好你底下人!”
  唐掌柜忙垂手道:“是!捕头大人说的是!”
  那一端,另间屋里,悟凡若有所思道:“瞎子的琵琶弹得真不简单,杀气重重。”
  悟尘沉沉说:“他的人更不简单,眼瞎人不瞎。”
  俩人说完再无言语,共拿眼揪着外面。
  “你有没有怎么样?”燕燕飞溜着眼睥瞧少女。
  少女摇摇头,随即一脸灿然笑意:“燕姊姊你好厉害,大家都说,昨儿采花大盗出现,你差点就逮到他。”
  燕燕飞淡然道:“可惜让他跑了。”细看少女,见她眉眼清秀,虽算不上绝顶漂亮,却也十分俏丽可爱,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简天红。”
  看一眼瞎子。“哥哥呢?”
  “简天助。”
  张俊明瞧他兄妹二人,问燕燕飞:“昨晚燕姑娘为他们到白家庄找我?”
  “是。”
  张俊明看简天红,问:“你们兄妹俩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简天红眨着清澈大眼,半是惶恐半是困惑。“这位官爷,您是说我二人能住这里?”
  唐掌柜提醒她道:“姑娘,这位是本县捕头大人,你若有什么困难,就说给他听吧!”
  简天红畏怯看张俊明,低头玩自己手指头,说:“官爷大人,不是我们不愿离开这里,我哥说,这里虽不平安,总还有客栈栖身,若是流落在外,遇到采花大盗,可不更糟?”
  “那你们兄妹如何打算?”
  “捕头大人。”简天助开口道:“听说缉拿采花大盗可得三百两黄金,有没有这回事?”
  江宝生闻言睁圆眼,喃喃道:“妈啊!三百两黄金!”
  张俊明与燕燕飞讶然相看。好一会,张俊明忍不住道:“若有人擒住采花大盗,的确赏三百两黄金,你问这做什么?”
  简天助嘴角牵动,一脸欢天喜地,高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说来,必然引来更多英雄好汉,是不是?”
  “敢问捕头大人。”唐掌柜仍是必恭必敬:“若如此,还管制不管制各人出入?”
  张俊明沉吟一下,说:“自然是不管制。”
  “那太好了。”简天助欢声道:“天红,咱们可在此卖唱,也好向客人讨些赏银。”
  “此地人心惶惶。”唐掌柜皱眉:“谁会有兴致听曲?”
  “那倒不妨。”简天助一派笃定,胸有成竹道:“各路英雄好汉,行旅客商,难免寂寞烦闷,唱曲与他们解闷,没什么不妥。”
  燕燕飞眼瞧他兄妹,迟疑道:“两位多作斟酌,地方不靖,简姑娘又正直二八年华,总得特别留意才好。”“多谢姑娘提醒。”简天助道:“我们兄妹,自会小心。”
  燕燕飞绕过假山,向最里间行去,张俊明低叹道:“一个女孩家,手无缚鸡之力,总是教人担心……”
  燕燕飞似有心事,并不言语。
  “做哥哥的又是个瞎子,要真有点什么,不堪设想。”
  看燕燕飞不言不语,又不点头摇头,张俊明诧异道:“燕姑娘难道不以为然?”
  燕燕飞瞄他一眼,忍不住放轻嗓子:“你难道不觉得,那简天助虽然眼瞎,反应倒出乎意料机灵,刚才那猎户连续扑他,他眉心皱都不皱,只略倾身子,就让人扑空!”
  张俊明一愕,不觉暗地佩服,说:“难得燕姑娘如此观察人微,张某刚才也甚觉奇怪。”
  两人行至最末一间房,拉环叩门,没有回应。
  再拉铜环多叩几响,依旧没应。
  燕燕飞趴门上,乍听里边声息俱无,但细听,却有低低弱弱、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再不迟疑,燕燕飞轻轻一堆,门开了。
  床上卷缩一人,像弓起的大虾,嘴里哼哼哪哪,燕燕飞轻拍他枯稿脸颊,叫唤:“义父。”
  “唔”了一声,不知回应抑或呻吟,燕燕飞俯下脸,在他耳畔说话:“义父,我是燕燕飞,你怎么样?伤口还疼痛吗?”
  似有反应,嘴唇蚂动,发出艺语:“献忠,献忠,你满手满身的血,不要杀……不要再杀!”声音是嘶哑的,无力的,急急促促,像喘不过气。
  张俊明审视他枯瘦的脸、垂塌的眼皮,轻轻说:“他说梦话。”
  燕燕飞看他双颊赤红,抹了一层胭脂似地,伸手试他额头,不觉呼叫:“不好,他发烧。”她再试,不只额头热烫,干枯的手也是。她眉心一皱,声音透着焦虑:“哪里可以找到郎中?”
  忽听有人说:“燕姑娘不用愁。”回脸,原来唐掌柜,他说:“找让伙计去请郎中来。”
  燕燕飞半扶起林老爹,给他喝了水,烧得晕糊糊的林老爹把一碗水喝个净净,人再度躺下,沉沉睡去。
  她揪条毛巾,摺得平平整整的敷在林老爹额上,做完这些,转过脸,瞥见张俊明对着窗外出神。
  “张捕头。”
  张俊叫回过神来,漫不经心一笑。
  “在想什么?”
  “昨晚那两个和尚也住这里吗?”
  “你要找他们?”
  “昨夜他们欲言又止,张某越发困惑……”
  “困惑什么?”
  “关于易筋经、洗髓经。”他突然睁圆眼睛,深深看住燕燕飞,说:“燕姑娘昨晚说易筋经与洗髓经与采花大盗有关,不知从何判断?”
  燕燕飞想了想,微笑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师父提起过,据说练这宝经一来需要丸药相助,二来需要童男童女协助拍打或按摩身体……”
  张俊明霍然睁大眼,问:“你是说,需要丸药相助,并以童男童女相互配合?”
  “是,师父还说,两本费经太神妙了,不谈洗髓,光是易筋经,功成就不得了。听说易筋经分为内壮功和外壮功,从外壮功入门,一个面黄肌瘦的人,即使只练其中一项外壮功,也能脱胎换骨。”
  “我只知道这宝经好,没想到如此之好,若再辅以洗髓,恐怕更不得了。”
  张俊明微笑着,但怕燕燕飞误会,忙一正色,论:“不过,恐怕需有相当功力方可练,要不然也须由专人指点,才能循序渐进。”
  “谁?”
  窗外人影一闪,竟是悟凡、悟尘,两人仍着书生、相士服,张俊明急道:
  “是那两个和尚,我正想找他们。”说罢疾行而出。
  张俊明出去一看,哪有悟凡、悟尘的影子?倒是差点和唐掌柜撞个满怀。
  他一直外头候着,一步也没离开,见张俊明脚步匆逢,忙问:“捕头大人有事?”
  “刚才一个书生,一个相士走过,人在哪里?”
  唐掌柜一指隔壁房间。张俊明逸去叩门。悟尘来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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