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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风起陇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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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你知道,一国的丞相不那么好当,他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必须得让大部分人满意。”
  荀诩看到诸葛亮斑白的两鬓与清瘦的脸颊,知道他并没有夸大任何事实。但荀诩没有想到这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居然会向自己这么一个小官员道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表示:
  “诸葛丞相,我……我确实没能阻止图纸的泄露,这是我的失职,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会对这一次的失败负起责任。”
  诸葛亮听到这句话,欣慰地点了点头:“孝和,事实上我一直在注意着你的调查工作。这一次的失败是非战之罪,你的实际能力我很清楚……或者说,我非常赞赏。这也是我把你找来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明白,评议对你的结论只是行政结论,并不代表我对你的真实评价。”
  “……”荀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压力与委屈一瞬间从内心底层翻腾出来,然后立刻被融化在一种激动中。
  “有人认为你有青铜般的意志,我完全同意。有头脑、有洞察力、能吃苦、富有激情、宁可死也不放弃,靖安司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诸葛亮诚恳地说道,同时平静地注视着荀诩。每一句都是对荀诩心理防线的一次巨大冲击,他甚至有点想哭。
  “希望今天的评议不会动摇你对汉室的信心,汉室的复兴仍旧需要你。”
  这是今天第三次诸葛亮使用“希望”这个词,对此荀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落泪。真没出息,他自己在心里想。
  诸葛亮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鹅毛扇仍旧不急不徐地摇动着。他不喜欢这种公开申斥私下安慰的方式,但却不得不有所妥协。荀诩是这样,杨仪和魏延也是——为了能让蜀汉有限的人才发挥最大效能,诸葛亮必须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与政治蛛网上保持平衡才行。
  这时候外面的夜雾少许散去,万籁俱寂,丞相府周围一片幽静,只有打梆巡更的声音偶尔传来。荀诩已经有十几个时辰没有睡觉了,但他丝毫不觉得困。
  这时诸葛丞相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于是便转换了话题:
  “为了给军方一个交代,我会把你暂时调去东吴去担任驻武昌的情报武官。”诸葛亮捋了捋胡须,对荀诩做了个宽慰的手势,“你别当这是左迁,就当是休假吧,江东的气候比起汉中可好太多了。等事情平息以后,我会再把你调回来。”
  “东吴啊……我知道了。”
  荀诩很高兴诸葛亮把话题转到了实质性的问题上去,否则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失态地哭出来。即使内涵不同,荀诩也不希望和他的上司杨仪做同样的事。
  “东吴那些人一向都不可靠,最喜欢搞小动作。你去了以后,可以协助管理一下那里的情报网,不能指望那些自私的家伙主动提供情报给我们。”
  “明白。”荀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
  “调令我已经叫伯约去处理了,你最早后天就可以起程。去之前先回成都看望一下你的家人。你儿子多大了?”
  “才五岁,名字叫荀正。”
  “呵呵,好名字,等这孩子长大,相信已经是太平盛世了。”
  “一定会是的。”
  “很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你回去休息吧。”
  诸葛丞相挥了挥鹅毛扇,把眼睛合上,示意他可以走了。但是荀诩没有动,诸葛丞相再度睁开眼睛,略带惊讶地问道:“孝和,你还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丞相。”荀诩站起身来望望屋外,神情严峻地说,“在我离职之前,我必须向您汇报一件事——我已经交代给我的部下了,不过我想还是当面跟您说一下比较好。”
  诸葛丞相用双手挤压了一下两边太阳穴:“哦,你说吧。”
  “这一次靖安司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汉中内部有一名高级卧底。”
  “哦?”诸葛亮放开双手,抬起头来,原本有些倦意的眼睛又恢复了精神。
  “敌人对南郑内部相当熟悉,而且数次洞彻靖安司的行动,这全都是因为那名奸细的缘故。根据五斗米教徒的供认,那名奸细的代号叫做‘烛龙’。关于他的一些疑点我已经专门撰写了一份报告,您可以去找靖安司裴绪调阅。”
  “就是说,这个叫烛龙的人你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身份?”
  “是的。本来我打算立刻着手调查这个人,但现在不可能了。希望丞相能提高警惕,以免让他对我国造成更大损失。”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呵呵。”诸葛丞相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我会派专人去处理这件事,你放心地去吧。”
  荀诩这时才得以从近处端详诸葛丞相,他清瘦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暗灰色,两个眼袋悬在眼眶之下,眼角的皱纹一直延伸到两鬓与白发接壤。荀诩能看出在他容光焕发后的疲惫,这个瘦小的身躯承载着整个蜀汉,又怎么会不疲惫。
  “那我告退了,您多注意点身体。”
  荀诩在内心叹息了一声,深深地施了一礼,然后退出了诸葛丞相的房间。
  三月二十七日,前司闻曹靖安司从事荀诩正式调职。
  荀诩离开南郑的当日,正是报捷的汉军部队入城之时,所有的人都涌到北门去观看入城仪式。成蕃负责城防,无法抽身;而狐忠又必须陪同姚柚与冯膺出席,结果到冷冷清清的南门来送荀诩的只有裴绪和阿社尔两个人。
  “荀从事,想不到你竟然就这么走了。”
  裴绪有些难过地说。而阿社尔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嚷着:“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肯干活的人就是这样的报应吗?”荀诩伸手截住阿社尔的抱怨,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高堂秉现在怎么样了?”荀诩问,如果说这一次的行动有什么和丢失图纸一样让他懊悔的,就是高堂秉的受伤了。
  阿社尔抓抓头皮,回答说:“目前他病情稳定,不过身体还比较虚弱,我们第五台的人正轮流看护着他。”
  “呵呵,我已经离职,现在可没有第五台这个编制了。”
  “不会不会,我们几个都一直以在第五台为荣哩。”阿社尔拍拍胸脯,“要是哪一天您回来靖安司,我们第五台全体人员一定尾生抱柱恭候大驾。”
  旁边裴绪听了扑哧一乐,无可奈何地对阿社尔说道:“喂,你先搞清楚尾生抱柱的意思吧,不要乱用成语。”阿社尔赶紧哈哈大笑,说不清楚是解嘲还是掩饰自己的尴尬。荀诩对阿社尔说:“平时多读读中原典籍吧,我剩下的书你可以随便拿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裴都尉。”
  阿社尔悻悻地捏着两只大手的指关节,小声道:“我更愿意与高堂兄切磋搏击之术啊,他的五禽戏我还没学全呢。”
  现场送别的感伤气氛因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淡薄了一些。
  “好了,时间差不多该起程了。”荀诩看看天色,将身上的包裹搁到旅车上,“你们两位就送到这里吧,靖安司的工作千万不要松懈。”
  “请从事放心。”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荀诩冲他们抱了抱拳,转身登上旅车。前面车夫一声呵斥,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两匹马八足发力,车轮发出咯拉咯拉的声音,整辆大车缓缓地驶出了南郑南门。与此同时,在南郑城的北边发出一阵喧嚣的欢呼声,汉军的第一波骑兵已经披红挂绿地开进了城中……
  荀诩日夜兼程,从汉中南部翻过大巴山,取道嘉陵江南下剑阁,进入蜀中平原,在四月四日的时候抵达了成都,见到了已经阔别两年多的妻子与儿子。
  他在成都陪自己的家人一起享了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每天就是和儿子一起读读书,钓钓鱼;帮妻子修缮一下漏雨的屋顶,还用自己的俸禄给她买了一支铜簪与一套蜀锦裙。这一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是荀诩担任靖安司的工作以来难得的空暇时光。有时候,他坐在家中的门槛上望着自己的儿子嬉戏,甚至慵懒地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件坏事。
  有一次,他儿子荀正举着一个风车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袖子问道:
  “爹爹,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到底是去做什么呀?”
  荀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限慈爱地摸摸荀正的脑袋,回答说:“爹爹是为了汉室的复兴。”
  “汉室复兴?那是什么?”小孩子似懂非懂。
  “唔,就是大家生活变得比以前好了。”
  “那,到那时候,爹爹你就能每天都陪我玩了吗?”
  “是呀。”听到自己父亲肯定的回答以后,小孩子欢喜地跑出院子,蹦蹦跳跳地大叫:“娘,娘,我要汉室复兴!汉室复兴以后爹爹就能天天回家了!”荀诩望着他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五天的假期飞也似的过去,到了四月九日,荀诩不得不告别家人,踏上前往江东之路。
  他首先从成都接受了新的官职,一共有两个,公开身份是抚吴敦睦使张观手下的主薄;另外一个不公开身份则是司闻曹江东分司的功曹。
  蜀汉与吴两国同为抗御曹魏的盟友,都在对方首府设立了“敦睦使”这一常设职位,用以维持双方的日常外交联系。而敦睦使所在的办公机构敦睦馆则成为双方外交人员活动的基地。两国的政策变化以及外交文书都是通过敦睦馆来进行传输;当有高级别的大臣互访的时候,敦睦馆也做为驻跸之地,比如蜀国丞相府的参军费祎在出访东吴的时候就都住在这里。
  而敦睦馆的另外一个职能,就是以外交身份做掩护进行情报活动——这可以理解,蜀汉与吴都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自己,于是他们喜欢自己动手搜集。这就是司闻曹江东分司的工作。
  荀诩从成都出发以后,先从陆路赶至江州,然后乘坐“敦睦馆”专用的外交木船沿长江一路东进,终于在四月十七日顺利抵达了江东都城武昌。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天上无一丝云彩,江面能见度很高。悬挂着蜀汉旗帜的木船缓缓地驶入了位于武昌西侧的牛津。这里是外交船只专用的港口,所以里面毫不拥挤;木船轻松地穿过几道水栏与滩坝,稳稳地停靠在一处板踏前面。 
  “荀大人,可以下船了。”船夫一边抓着锁链将铁锚抛到水下去,一边冲船舱里喊道。 
  很快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荀诩从来没晕得这么惨过,虽然他是长沙人,但很小就去了益州,没什么机会坐长途的船运。这一次在长江里几天几夜的漂流,让他差不多吐完了胃里所有的东西,那滋味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他晃晃悠悠地迈过踏板,身子一摆,差点掉进水里,幸亏被迎面来的一个人搀住,这才幸免遇难。 
  “您就是荀主簿?” 
  来人问道,他说话带一点成都口音,荀诩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这个人将荀诩小心地搀扶到码头上来,荀诩两脚踏到坚实的土地上,这才多少感觉到有些心安。他抬头仔细打量来者,这是一位面色白皙的年轻人,两条细眉平直而淡薄,看上去温文儒雅;他身上的旧蓝布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十分整洁。 
  “荀主簿,是张观大人派我过来接您的。”年轻人对荀诩说,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我叫郤正,字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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