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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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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说过了的话,不许你重说。”
  “再不然,就是官家头顶上的皇后娘娘!”
  “不是,不是!”刘锜娘子摇摇头,“郑皇后哪里比得上她?再说官家几曾奉
郑皇后的一句话为‘纶音玉旨’?”
  。俺说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娘子你倒说说她究竟是官家的什么。”
  “咱说呀,她什么都不是!”刘锜娘子想了半天还只得这句话,“她就是官家
的李师师。”
  这支插曲为暖女会平添了不少欢笑的气氛。。只是赵隆尚未回来,不免引起大
家的忧虑。好容易,等到晚晌,才见他气呼呼地转回。
  “好大的架子!”他一进门就吼道,“童贯这条阉狗直敢教俺赵隆白等了一天
也不见面。”
  原来经抚房号房外,一排板凳上坐着几十个对童太师有所想告和乞求的人。他
也被他们打发进这个行列,把他冷淡地撇在一边,白白等候了几个时辰,也没请他
吃顿酒饭。最后人家告诉他,童太师今天没空延接他,叫他明天再来候见。他忍不
住发作起来,争论道他找童贯是奉官家的旨意前来计议军国大事,岂能叫他久候?
一个衣冠华美的官儿从里间踱出来,用着有分寸的礼貌告诉他,太师近来正忙着,
但已安排下明天接见尊驾,劝他不必性急。然后难听的话来了:“有人候了大半年,
还不得接见呢!等了半天算得什么?东京辇毂之地,可比不得你们边远之区,到这
里来候见的总管、钤辖多如牛毛,哪在乎……”他没等他说完这一句,用靴跟狠狠
地蹬一蹬地板,拔脚就走。
  赵隆在述说这一天的经过时,不由得气愤难忍。刘锜急忙安慰他;
  “渐叔何必去生这些小人之气,他们要不在势头上逞威作福一番,那还成为什
么小人?”
  暖女会需要温暖的气氛,需要一个愉快的和通情达理的爹和岳丈。赵隆虽然憋
着一肚皮闷气,还是硬咽下去,勉为其难地做到了他们希望能做的事情。他一口唱
干了女儿、女婿敬他的酒,一口喝干了刘锜夫妇敬他的酒,然后举起空杯,向刘锜
打个照面,大声地唱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学来的唐诗:
  “与尔同消万古愁!”
  这句诗显然不符合暖女会的需要。

  (三)

  第二天不是出于娘家邀请,而是新夫妇自动来娘家“双回门”的日子,东京人
称之为“拜门”,这又是婚礼中的一个盛典,刘锜娘子自然又要为它大忙一番。
  可是那一天绝不是黄道吉日,凌晨开始就下起簌簌细雨,后来雨点放大,一整
天都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更加可惜的是被“拜门”的正式对象赵隆没等到女儿、
女婿回门,就到经抚房去“拜”童贯的“门”了。那道经抚房的门绝不是令人欢欣
鼓舞的门,他临走前带着那种阴沉的表情,以至一望可知,这次拜门可能带回来什
么样的结果。刘锜预料到今天将会发生的事情,除了无限含蓄地叮嘱他要沉住气,
又特别派了一名妥当的亲随,要他紧紧跟定钤辖,得机就提醒钤辖,家里有事,一
等公事谈毕,趁早回家。
  虽然预先筑了那么周到的防御工事,赵隆还是没有及时回家。午刻以后,刘锜
又派人去经抚房打听。那边的人只知道太师接见钤辖后,就各自走开了,不知钤辖
的去向。刘锜又派人到赵隆平日走动的几家故旧家去探询,都回说钤辖今天没有去
过。
  刘锜预料到赵隆可能与童贯争吵,却没有想到会见后,他会跑得不知去向。双
回门的一点喜气,完全被破坏了,这顿酒席大家都吃得忐忑不安。这早晚他到哪里
去了?会出什么事情?各式各样的猜想在各人心头浮现。
  “爹近来心境忧郁,昨晚回家后面色又恁地难看!”亸娘首先把她的不安表露
出来,“妹子怕的会发生什么意外!”
  “贤妹放心,这小小的东京城,哪里丢得掉一个大大的赵钤辖?俺再打发人去
找,想他不久也自要回家了。”刘锜只得安慰亸娘。
  刘锜娘子却说出了大家心里猜度的最坏的想法:
  “童贯那厮,无恶不作。倒怕伯伯得罪了他,他在暗中弄鬼,计算伯伯。”
  “这还了得!”刘锜连连摇头道,“京师乃辇毂之地,渐叔又是奉旨去和童贯
厮见的人,他再歹毒些,也不敢动渐叔一根汗毛。俺看他一定是去哪里喝酒解闷了。

  “俺看童贯也不敢出此毒手,”马扩跟着说,“只是泰山近来身子又不结实,
这样豪饮剧醉,令人好不担忧!”
  “伯伯昨晚还说‘与尔同消万古愁’,咱看他忧心如捣,几杯酒怎解得开他的
愁怀,倒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了。”
  “渐叔对这场战争,一直忧心忡忡,放怀不下,”刘锜叹口气道,“再加上他
对童贯这伙人气恼难平,五中郁结。你道不让他喝几盅解闷,叫他怎生排遣日子?”
  “泰山身经百战,履险如夷,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怎生对伐辽之战倒
没有把握起来?心病要用心药医,俺看只是全军用命,打赢了这一仗,才叫他放心
得下哩!”
  “渐叔可不是为这个烦心?”刘锜又叹口气,“依俺看来,不但渐叔如此,就
是种帅、端帅他们也是气势不壮。记得腊底在渭州,与他们辩难分析,费了多少口
舌!”
  “主帅乃三军司令之人,他先自挫了锐气,怎得叫三军鼓舞起来?”
  “师克在和。朝廷与将帅的看法不一样,各持一说,却不是前途的隐忧?”
  男人们故意说些迂远的话,想把恐怖的思想从亸娘心里引开去。可是他们做不
到,亸娘一心只想着爹为什么到此刻还没回来。联系近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实——
这些事实一直被紧张的婚礼筹备工作掩盖着,随着婚礼之告成,它忽然突出地暴露
出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有什么重大的不幸将要落在他们头上。
  檐间的雨加紧了,雨声隔着窗户和厅内单调的铜漏声相互应和。在焦虑的刻度
上一点一滴漏去的时刻特别令人难堪。亸娘就是这样闷闷地坐过申时、酉时,眼睁
睁地看着铜箭已经指到戌时一刻,爹还是没有一点信息。派出去寻找的人,一个个
回来都没有带来确定的消息。这一点点、一滴滴滴进亸娘心头的漏声恰似这支铜箭
射穿了她的胸膛。
  “这早晚了,伯伯还未回来,派去的人,又不顶事,你自己出去找一找。”刘
锜娘子一语提醒了刘锜,他霍地站起来,顺手捞一件雨兜披在身上,说道:
  “贤妹休急,俺亲自出去找一找。”
  “嫂子宽心,咱两个一起去找。”马扩也同时站起来说。
  他们还没离开厅堂,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片喧呼声和急遽的脚步声。他们急忙
迎出去,只见赵隆已被几个军汉架着踉踉跄跄地一直搀进厅堂来。他不是像往常那
样喝醉了脸皮通红,而呈现出一种死人似的煞白,幞头斜歪,衣襟零乱,一进得门,
就口吐鲜血,接着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人们来不及用盆盂去承接,他就吐在地上,
溅到各人的衣裙上、脚面上,溅得点点斑斑的到处都是,他似乎还想支撑一下,做
手势叫大家休得惊慌,可是胸口的剧痛,使他不得不用双手紧紧按住。在疼痛和吐
血的间歇中,没头没脑地大声嚷嚷“聚九州之铁,铸此大错……只怕将来噬脐莫及
了……”。但这是一句没有能说完的话,一阵涌上来的血潮,遏止了它,接着血又
大口喷出来。他倒在马扩的手臂弯中,徒然张开口,努力要想把这句话说完而不成
功。他保持在这个气急、愤怒的表情中昏厥过去了。
  马扩、刘锜急忙把他移进卧室。抬上床铺。刘锜娘子还有主张,她煎来了三七
参汤,又找出元胡散来止他心口的疼痛,然后对丈夫道:“请邢太医来急诊,还得
丈夫亲自走一遭,才能把他找来。这里的事,咱会办。”刘崎一听有理,赶忙走马
而去。
  这里刘锜娘子和亸娘一起给昏迷的病人灌下参汤和碾碎的药宋。有一个瞬刻,
亸娘以为爹不会再甦醒了,灌下去的药汤都从口角边流出来。她控制住自己的呜咽,
拉起他的手,听他的脉搏,唯恐它随时停止。那脉搏是十分微细的,时断时续。但
是爹悠悠忽忽地醒来了,喃喃地又在对自己说什么。刘锜娘子推推她,问她听见了
没有?亸娘起初还当是继续留在耳际的檐雨声和铜漏声给自己造成的错觉。她希望
但又不敢想象爹还能说话,但他真的在说话了。后来她们两个一齐听清楚了,还是
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聚九州之铁……大错……”只是说得更加含糊,接着又转
换一个急怒的表情加上说:“……发誓……发誓……”随即再度陷入昏迷。
  在她们焦急的等候中,刘锜总算把翰林医官邢倞请来了。他诊了脉,足足化去
两刻钟,然后用着精通本行业务的那种自信安慰病家说:
  “不相干,痛是心痛,血却是胃血,不是心血,可以医得。”
  然后,他又以同样的自信,发出警告道:病人一定要安静休息,心痛时倚在高
枕上,休得卧平。以后绝不能再喝酒,再要大吐一次,动了肝阳,斫了本原,你就
请个神仙来也难措手了。
  洞达世情的老医官邢倞即使局处在他的小范围里,却能知天下之事。来自社会
各层次的病家给他结成了一道和各方面接触,联系的交通网,他像只大蜘蛛似地安
居在自己的独立王国中,截留住一切落进他网中来的社会新闻。他完全了解并且能
够正确判断出眼前这场急病中所包孕的政治因素。即使刘锜只字不提,他也知道得
够清楚了,何况刘锜还要简单地介绍病因。
  太医反复叮嘱的“不能再动肝阳”一句话,就充分表达出他的同情与关切。他
留下方子和药,临别时,又特别进来跟病人打个恭。这不是一个医士给病人的礼貌
上的敬礼,而是出于—个普通人对于能够向权贵挑战的英雄好汉所作的衷心的敬礼。
然后摇摇头走了。
  病人比较安静一点时,刘锜把跟去的亲随找来,问了这一天的经过情况。
  亲随回答道:
  “今天拜访太师的官客特别多,坐满了一房间,太师对钤辖另眼看待,第一个
就延见钤辖。家人听四厢的吩咐,也跟进去,陪侍在侧。开头说话时,太师十分谦
虚客气,堆下满面笑容,说什么‘钤辖铁山之战,天下闻名,连朝廷也知钤辖的大
名’。接着就拱手道:‘伐辽之事,只要钤辖肯说句话,咱们就同富贵,共功名的
了。’
  “后来钤辖说了两句话,触犯了太师,他的脸色慢慢沉下来,问道钤辖此来,
是出于种师道之意,还是自己来的?钤辖回答了。太师叫两个堂吏捧来一叠文件,
让钤辖自己看。过了半晌,太师忽然打哈哈道:‘种师道早已遵旨出师,杨××、
刘××带着部队,眼看就要开抵前线。哪里又跑出一个参谋到东京来阻挠出师,隳
坏庙算?这岂不成了海外奇谈?’接着又打两个哈哈。叫钤辖自己看清楚文件,又
连说两遍,‘海外奇谈’!
  “钤辖一时憋不过气来,厉声道:‘太尉休打官腔,赵某此来正是奉了官家之
旨,与太尉争论伐辽得失,不干种师道之事……’太师没等钤辖说完,就胡言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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