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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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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扌”旁换“纟”)索之名远扬塞内外。现在他们又在双方距离接近的混战中使出
这项有效的武器来对付杨可世。
  杨可世不愧为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一看飞索抛来,毫不犹豫地丢下手里的铁锏,
从腰间拔出“断兕”宝剑,迎空一挥,就把套索割断。接着是几名辽将一齐上前攒
住杨可世,几根套索好像几条张牙舞爪的恶龙从天空中飞来。杨可世奋起神威,挥
剑四舞,只见剑影熠熠,寒光闪闪,把所有的套索一齐砍断在地下。一名辽将不识
高低,挺起一杆三棱点钢矛奔前杀来,没料到一丈雪像一阵旋风似地卷扑到他的身
边,他来不及把钢矛掣回来,保护自己,杨可世已抢过他的马头,巨剑一挥。把他
斜斜地劈死在马上。发慌的马驮着他的半边尸体在战阵中乱闯。其余的辽兵,看见
杨可世如此英勇,发一声喊,转身就走。杨可世的亲兵们就势上去救出豹儿,抬起
杨可世的铁锏,赶散残余的敌军,这队人马又和大队汇合在一起。
  宋军的这条长龙有时是直线前进的,有时则像刚才发生的插曲那样,又是迂回
曲折地行进着,有时受到几方面辽军的抵抗,又要分头厮杀,暂时变成不规则的队
形。但是他们向前突进的总的目标漫有改变。“杨”字大旗成为他们的鹢首④,为
他们这支舰队指明航向,破浪前进。密集的敌军成为他们的目标,哪里还有死战不
退的辽军,他们就扑到哪里去加以痛歼。
  耶律大石精心布置的偃月阵中心阵地,在杨可世这一阵摇山撼海的攻击下,似
乎已濒于破灭的边缘。
  突阵的本身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它要求达到的目的是借此引起敌方的大溃退、
大混乱,从而予以决定性的歼灭。北宋军凭着超人的勇气,付出重大的代价,在千
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前后驰突,杀退了层层顽抗的辽军,使他们无法保持原来
的队形,使他们丢下大量人马的尸体、兵器、折断的旗杆、撕裂了旗面的军旗(到
了战胜后,抢获对方多少面军旗,是计算胜利成果的重要依据,但在战斗紧张的当
儿,战士们践旗而过,谁也顾不得把它捡起来),纷纷从原阵地上撤退。似乎只消
再加上一点压力,就可以造成敌方的大溃退、大混乱。大规模的歼灭战的实现,已
经近在眼前。
  可是到了此时,北宋军自己也已到了“三鼓而竭”的衰弱程度。在一场战争中,
战士们的主观能动性固然很重要,但是客观力量的对比仍然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就
这次突阵而论,宋军虽然高度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但在力量对比上仍然居于劣势。
何况辽军死中求活,作战也同样是非常勇猛的。宋军由于过早地用完了全身的力量,
到达高峰的最后一级阶梯时,突然瘫痪了。这是一个偶然因素引起的,但在这种情
况下,即使没有这个因素,也还有其他种种因素可以导致形势的逆转,它的发生几
乎是不可避免的。
  “啊!”
  有人看见杨可世的靴筒里有血涌出来,不禁失色地叫喊一声,这成为形势逆转
的信号。
  原来当突阵前进、剧战方殷之际,杨可世的小腿肚上中了一箭。他忍住剧痛,
自己把箭拔出来,没有哼一声。有个紧跟着他作战的亲兵看见了,要上来为他包扎,
他也挥手把他止住了。他懂得鼓足了气的突阵,犹如一只气球,只要哪里有一点漏
洞,就会叫它立时瘪下去。这件事的全部过程只经过极短促的一个顷刻,以后紧张
的搏战和胜利的信念麻痹了他的疼痛的感觉,他自己早忘了这回事。现在忽然有人
惊呼起来,他这才感到忍耐不住的疼痛,同时也发现了整只左脚连同胫部都浸在靴
子里的血泊中。他下了坐骑,找个土墩子坐下来,脱下靴子,倒出里面的紫血和淤
血块,扯一条布,把伤口包扎起来。他再一次定定神,扶在一个亲兵的肩膀上,踏
上一个高的土墩上来观察全局。他忽然发现辽军的左翼部队已在包抄他们的后路,
一大群鞑子的步骑兵正向浮桥的北端靠拢,企图争夺浮桥,切断他们的退路。李孝
忠指挥的亲兵正在那里与他们混战。现在辽军已有了反击的可能了,中央阵地被突
破,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崩溃,他们反而加强左右翼的力量实行反击,这将导致全局
的“翻盘”。杨可世不禁大惊失色。
  他的女婿、偏将马傅颜从后面驰上前来,打听他的伤势。
  “这点伤算得什么?”他的双颊忽然神经性地抖动起来,连带颊髯也有飞动之
势。他指着浮桥周围发生的战斗,厉声喝道,“那里才是致命的创伤,难道你们都
瞎了跟睛,不曾看见不成?”
  但是局势比这个还要严重得多,忽然又有人锐声叫喊起来:
  “哎,你们看那里。”
  辽军的右翼部队在距他们二、三里路外的河岸地区,又开辟了新的渡口,用船
只和木筏把大部队载运过河去。他们不顾重大牺牲,在凤凰弩的密集射击下,奋勇
抢渡。有些更加勇敢的辽军,等不及用术筏和船只,试着连人带马轻装泅渡。几个
人沉下去了,也有几个顺利地渡到中流。这吸引了更多的人按着泅进,顿时形成蜂
涌渡河之势。
  战争这才到了真正的转折点。
  辽军的偃月阵直到这时才发挥最大的妙用。尽管中央阵地被突破,被迫撤到第
二线,左右两翼的加强部队却采取勇敢、果断的行动,攻击宋军的薄弱环节,威胁
他们的交通线和后方根据地。现在摆在宋军面前的问题,不再是继续突进,而是急
遽地后退,以避免受到包围和被全部歼灭的命运。这个决定来得如此自然,似乎已
成为每人的共同要求,于是进攻的巨浪,霎时间变成迅速的退潮。他们混乱地退到
河边,和留守在浮桥附近的部队会同起来,向南岸撤渡。
  辽军的左翼部队加上中央阵地的残部立刻跟踵而进,紧迫撤退的宋军。宋军各
自为战,杨可世本人也赶到桥边,亲自断后,掩护大军过河。但他发现军心已乱,
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阻击战来阻挡敌人的追迫。有一部分窜乱队伍的兵,捷足先登,
抱上浮桥,更多的人却被拥塞在桥口周围的士兵们所阻塞,他们大声地嚷嚷、吵闹,
混乱地挤来挤去,不但没有帮助留守部队一起去抗击辽军,反而妨碍了作战,也妨
碍自己顺利登上浮桥。
  只有杨可世的亲兵们还协同留守部队一起奋战。他们的力量也早分散了,他们
被辽军切成一块块、一段段地围住趼杀。他们的人数迅速减少。杨可世眼看他们一
个个在战斗中倒下去——杨可世对这批子弟兵是这样熟悉,他不仅叫得出每个人的
姓名,或者亲热地叫他们的小名、绰号,了解他们的本领、武艺、特长、缺点,知
道他们的家世和家庭情况,而且也熟悉每个人的音容笑貌。他们平日即使在他面前
也是能够随便谈笑的,这是因为他们之间具有不寻常的特殊关系,而不是一般的上
下属关系。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地倒下去,杨可世感到一阵截去自己肢体中一部分
般的剧痛。和这剧痛比较起来,他小腿上的那点箭伤,简直就算不得什么。
  战场上的数学是一种特殊的数学:当五百名亲兵汇合成为一股力量时,足足可
以对付一万名敌军,而当他们分散,各自为战时,一个人却只能起一个人的作用,
甚至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也常会被打败。战场上的力学也是一种特殊的力学。同样是
这五百名亲兵,当他们乘胜前进对,冲锋陷阵,锐不可当,而当他们退却时,形势
就完全颠倒过来,大量地受到辽军的杀害。这时,他们都已明白这场战争已经失败
了,他们失去战胜的希望,可是仍然英勇奋战到底。这是因为有一个信念支持着他
们:如果他们能够多牵制辽军一会,就可能有更多的战友逃过浮桥。他们这些杨统
领的亲兵,平时享受到其他战士享受不到的特权,临到危难之际,他们理应尽更大
的义务,宁可以自己的一身换取许多战友们的生命。这种想法是悲壮的。亲兵们的
战死都是光荣的死,现在他们的意愿是,死也要死在杨统领眼前,让他亲眼看到他
不辜负统领多年的培养、期待和教育,终于成为国殇。除非敌军绕到背后,给他们
冷不防的一枪以外,他们决不会让自己的背部受到创伤。
  这是一支封建家长式的子弟兵能够发挥的最大效能。
  亲兵们的悲壮心理影响了主将。这个自信力很强的统领,等闲时不太愿意承认
自己是战败者。但当无数的现实无可争辩地摆在他眼前,迫使他痛苦地接受这个结
论时,他不仅失去战胜的信心,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志。
  当他正在浮桥渡口进行绝望的抵抗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杨统领回南岸去,那里需要你。”
  两个步兵缠住杨可世,用短刀攻击他,使他无法发挥骑将的长技。这个人帮他
砍倒一名步兵,驱走另外的一名,给了他喘一口气的余裕。杨可世还待骤马赶杀上
去,这个人拉住了他的马笼头说:
  “杨统领快回南岸去!俺等在此拒敌,不让浮桥失守,务保得大军安全撤退。
杨统领放心回去!”
  迎着耀眼的夕辉,杨可世看了好久没有认出他来,并且完全忘掉自己刚才的任
命。后来忽然认出来了,好像碰到一个亲人似的,动了感情说:
  “李孝忠,想不到是你在这里助俺一臂之力。”
  “末将在此护卫统领。”
  “李孝忠,你快撤回去!”杨可世发出了与他七尺之躯、一百八十斤的体重不
大调和的温柔的声音,亲切地说,“今日我军一败涂地,多少袍泽死在两岸,俺的
亲兵也所余无几,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江东父老?”一股热泪突然从他的虎目中渗
出,“俺不如就在河北岸这片土地上与番子们拼个同归于尽,死了也不失为鬼雄。
你回去后把俺这话传与小种经略相公知道。”
  “胜负乃兵家常事,统领何乃出此颓唐之言?只是如今大局危殆,统领还得看
看形势,统筹全局,再作进止。”李孝忠忽然一个箭步蹿出去,截获一匹失去了主
人的战马,骑了上去,用刀尖指着南岸道。“统领且看看那里。”
  透过这一片混战的地带,透过浮桥上混乱的撤退,杨可世这才看清楚这时辽军
的右翼部队已经渡河成功,杀上南岸。凤凰弩在近距离中已经失去效力。宋军慌忙
后撤,阵形大乱。杨可世一见这种情况,不禁发指眦裂,气愤填膺,怒叱道;
  “这赵德老匹夫,如此无用,未经一战,就拱手让出阵地,把番子放上岸去。
如此俺这里的士卒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岂不贻误大局?”
  “统领休得气恼!统领如战死在此,两岸大军,同归复亡,岂不更加贻误大局!
”越在紧要关头,李孝忠越显得沉着。他挥着刀尖,四面环顾着,冷静地分析道,
“河北岸的敌军,多如猬毛,力图阻我南撤。渡河的敌军又已蜂拥登陆,猖獗之势
已成,眼见得就要包抄浮桥南口,使我进退不得。”他停顿了一下,让杨可世看清
形势,澄清头脑中的混乱思想,才建议道,“依俺看来,统领要急其所急,立刻渡
河回去代替赵统制亲自指挥河南的全军奋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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