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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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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不可教矣?但是他说得太温和了,贾评立刻用最激烈的言词来抵销他的影响。
  “这小子不知道受了逆妇萧氏(给各种身分的人以明确的称谓,这也是幕僚们
的形式逻辑)多少贿赆。要把俺等淹留在此,成她一网打尽之计。”他发起倡议道,
“俺等这就动个议状,大家签署了衔名,公启宣相,把这个通敌有据、摇惑军心的
小子拿去宰了,也好叫老种他们识得俺等的手段。”
  “先把那小子的行装搜上一搜,看他受了逆妇萧氏多少贿略。只怕他经过前线
时,已经作了手脚。”
  这时童贯在室内看见马扩的脸色怒冲冲的,就陪笑安慰道。
  “这些耗子们吃空了这里的粮仓,又想钻到哪里去觅食了?他们正在打退堂鼓,
唯恐脱不了身。”童贯平日虽然百般信用他们,对他们的个人想法,却是一清二楚
的。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孝子贤孙,跟他一齐殒灭,却也割舍他们不得。
只要他一天坐在宣抚使的位置上,就要让他们这些耗子继续来钻他的粮仓。这个道
理犹如官家之对待他本人、对待王黼、蔡攸、高俅他们一样,大家心里都明白。当
下他安慰马扩道,“子充休与他们一般见识,咱们且议论大事要紧。”
  童贯的气色越来越温和了,与他平日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态度完全不同,竟
有些虚心求教的神气。他先盛赞马扩出使的功劳,可惜功败垂成。然后微微说到种
师道刚愎违命,擅令杨可世过河挑战,打草惊蛇,激怒了耶律大石,以致造成全线
溃败。他说的是谎话,但在战败以后,他已经把这个谎话反复说了十多次,并且在
无可掩饰的情况下,已把这话上奏朝廷,自己也相信这是事实了。
  “据马某所闻,耶律大石发动掩击,蓄谋已久,岂是我军挑衅之过?”
  “这个暂且不谈,”童贯连忙摇手制止道,“先说善后之计,宣赞看看如何来
收拾大局?”
  接着他随到目前大局的核心问题是蔡宣抚、刘参谋都力主撤兵,宣抚司的僚属
们为了本身安全也都支持他们。只有赵龙图一人力持异议,反对撤兵。于是他问道:
  “赵龙图虽反对撤兵,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宣赞且说此中利害如阿?”
  马扩扼要地重复了自己的几点想法,还补充了刚才在众人面前不便明言的机密
话。他注意到童贯听得很仔细,特别对李处温的一节更加感到兴趣。马扩直截了当
地反问道:
  “主张撤兵的,都只为自己打算,不顾国家大局。马某且同宣抚本人意下如何?

  “俺心里兀自狐疑不定。”童贯说了一句他难得说的老实话,“这等大事,难
道一战失利,就此罢了手不成?如今听宣赞这一说,大事尚有可为,俺听了心里也
就踏实。宣赞快去找刘参谋,只要说得动他,俺仍主进兵之议,伺机力图反攻。至
于宣赞深虑退兵时受到掩击,此言也深合吾意。宣赞找到刘参谋时,务必把这层意
思,与他阐明。”
  “这些马某都领会得。”马扩一席话说服了童贯,使他对进兵之议也热心起来,
心里觉得舒畅些。“马某这就去找刘参谋,就说奉宣抚之命,与他谈话的。谈了后
再给宣抚回音。宣抚好歹要打定主意,不为浮议所惑。马某才好办事。再者王介儒
一行人现在安顿在行馆中,须得有人去款待他们数日,既要严防他们透露军情,又
要虚与委蛇,待军事稳定后,再与他谈判。耶律大石提出共同御金之策,事关大局,
须得朝廷作主。依马某末见,为长久之计,这例也未始不是一策,只是还要看看时
势再说。”
  “司里的人都已归心如箭,巴不得插翅高飞,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哪有心思
再留下来承办公事?况且俺的心事也难与他们一一明言。这接待辽使之事,说不得,
也只好——并烦劳宣赞了。宣赞快去找了刘参谋来与俺回话。”

  (五)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主张撤退就是承认战败,两者在这里是同义词。当然他
们口头上也还有些好听话,说什么暂时撤退是为了保护大军安全,是为了组织更好
的进攻等等,但根据当时当地的特殊条件,这种说法是不现实的,前线的战士都了
解这一点。
  马扩抽空去摸一摸宣抚司各人心里的底。
  蔡攸是不怕承认战败的。他虽是伐辽战争发起人之一,但此番北上,奉有明旨,
只管民事,不问军政。军事上的失败,应由都统制种师道负责,即使要向上追究,
也只能追到童贯身上,无论如何不会追到他蔡攸头上来。再则,对于战败的后果,
他也没有往深处去想,更没有联系到他的根本利害。战败了顶多与没有发动这场战
争一样,还会有什么更大的祸水?朝廷之所以要发动这场战争,戳穿了说,无非是
一场儿戏,成功了大家兴高采烈,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顶多另外再找个题目
去“玩”,天底下好玩的事情多着呢,岂止战争一件!北齐后主的兄弟建议兄长把
一个捆绑着的宫女装进木箱里,再放进几斗蝎子,大家都去欣赏蝎子折磨那个宫女
的奇观。后主看了,果然十分称赏,还责备兄弟道:“如此乐事,何不早来奏知?”
在蔡攸的心目中,收复燕云,又何尝不是这一类的乐事,可惜它玩起来没有那么有
趣,不能为他们提供官能上的快感。既然如此,不如借此下台,早点回东京去另找
别的玩,何必再留在前线寻欢不成,反而惹得一身腥臊?因此蔡攸主张撤兵是十分
自然的,毫不足怪。
  宣抚司的僚属们只有与他们本身利害有关时才关心前线战局。现在他们的共同
看法是败局已定,童贯也将下台。既然在前线已无油水可捞,剩下的事情就是逃命
要紧。他们虽然都顶着“立里客”这个光荣的头衔,却没有哪个准备壮烈牺牲,做
“立里”的殉葬品。殉主而死的田横五百舍人,那只是书本中渲染得热闹的平话故
事,谁又真到海岛中去核实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回事,那肯定是一群大傻瓜。他们
才不稀罕那样的大傻瓜呢!富贵不得,退而求身家的安全,主张撤退,这完全符合
推理。
  赵良嗣是伐辽战争的真正老牌发起人,并且始终参与其事。对他赵良嗣,这场
战争不是儿戏,而是以他的生命为筹码的赌博。赌输了,逃不脱首先发难的责任,
肯定要受到充军流放以上的处分,这是毫无疑问的。说他再想逃回去投靠李处温,
那倒是冤枉他了,他不但无此想法,而且事实上也无此可能,耶律大石早已断了他
的归路。因而与宣抚司的僚属们相反,他力主坚守,企图转败为功,他的态度是明
朗、坚决的。只是目前他处在倒霉的地位上,他的话已不能见信于人。因此他把马
扩看成为救命稻草,竭力怂恿他去说服刘鞈,还替他出了许多点子。
  童贯是这场战争的实际负责人,一战而败,虽然可以把责任推到种师道头上。
事实上,这三、四天中,他每天都有两、三道奏章上奏,反复说着同样的话。但毕
竟种师道也是个大员,有专折上奏之权,他也生着一张嘴,三对六面,童贯未必就
可以脱尽干系。何况他的贪欲心极强,不到图穷匕现,不肯轻易罢手。因此他对撤
兵或进兵之议,持着犹豫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在这点上,赵良嗣比马扩的认
识要深刘些。马扩听了童贯的一席话,认为他已经真正反对撤兵了,赵良嗣却劝马
扩多多促进童贯,说“事之成败,端系于宣抚之一念”,含有怕他中途变卦,要促
使他坚定下来的意思。这是深明童贯心里底蕴的话。
  主张或反对撤兵,各人都有自己的利害关系,自己的心理背景以及一套在表面
上听起来也是振振有词的说法。对于他们各人所抱的态度,马扩都可以理解。
  马扩大惑不解的是刘鞈的态度。
  马扩向来不把刘鞈看成为宣抚司里的一伙,不仅因为他跟他们父子都有交情,
刘鞈还是他父亲马政的朋友,是他的父执,更因为刘鞈在西军中多年,历练军事,
做过许多有益于大众的事情,平日的议论与主张与西军中人多有吻合之处,并且颇
能主持公道。在马扩的心目中,毋宁说,对军队中的文官刘鞈例外地抱有一定程度
的尊敬。现在他听到刘鞈坚决主张撤兵,种师道这样说过,童贯、赵良嗣又先后加
以证实。马扩自己还为刘鞈找出一些理由来解释,认为他大约是受了宣抚司同僚的
影响,对战局作了错误的判断所致。他相信这不过是个技术问题,只要把道理和利
害关系讲明白了,一向通情达理的刘鞈一定会从善如流,改变主张。他既然能够说
服童贯,难道说不服刘鞈?
  像常有的情况一样,凡是主要负责人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拿不出一个明确的
主张,就一定会有人取代他的地位,挺身而出,代他发号施令,成为事实上的负责
人。因为这时大家都在期待着下一步怎么办,拿得出主张的人必然是具有权威性的
人物。在这间不容发的战争关键时刻尤其是如此。
  刘鞈对于撤兵之议是言之成理、持之以坚的。许多人相信他之坚持,确有事实
上和理论上的根据,而并非专从个人利害出发。这就大大增强了他的发言地位。当
童贯首鼠两端,狐疑不定时,他就毅然出来发表自己的主张,操纵舆论,代替童贯
指挥一切,一时成为大局的中心人物。
  马扩好容易找到他,他刚从前线回来,扑面灰尘和满身大汗还来不及洗去,就
赶紧吩咐许多早在他家里等候着的人们去赶办那些要紧事情。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
以他的理论为根据的指挥系统。人们听他的话,按照他的命令办事。
  他冷淡地招呼了马扩以后,把他放到最后一个不重要的客人的地位上来接待他。
马扩意外地发现他比顽石更难点头。马扩对他说的种种理由,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说:“兵家见利而进,不利而退,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不允许违背。”当马扩
说到耶律大石扬言要在三数日内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攻击时,他抓住这个把柄,大
发起议论来。
  他引证了一段史实道:
  “东晋末年,刘裕发兵北攻南燕,包围了南燕的京城广固,南燕国主幕容超抵
御不住,求救于后秦国主姚兴。姚兴特派一个使者来威胁刘裕道,秦、燕邻好之国,
岂可见危不救?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便当长驱而进。
刘裕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语汝姚兴,我本议克燕以后,息兵三年,再取关洛。今能
自送,便可速来。刘裕的参军刘穆之急忙驰来责怪刘裕回答得太轻率了,不该得罪
姚兴,多树一敌。刘裕笑道,此乃兵机,非卿所解。刘裕的意思是兵贵神速,姚兴
如真有力量救燕,早该出我不意派兵前来袭击我了。何必派了使者来泄露自己的军
事机密?以彼例此,正复如是。耶律大石如能发动袭击,何必把自己的军事机密泄
露给宋使知道,让我军预作防御?一个老练的军事家如耶律大石者最懂得用间之道,
他是要想借足下之口,进行威胁我军之实,千万不可中他之计。”
  马扩争辩道,今日的形势与当年刘裕时不同。刘裕正在得势之际,姚兴慑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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