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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茅盾文学奖]第4届-刘斯奋:白门柳-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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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并对李沾的薄情寡义感到锥心刺骨的怨恨。
    不过,这种苦涩也只是翻涌了一下,因为她已经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并且看见客人已经离开了椅子。于是她只好定一定神,旋即照例把双袖交叠在腰间,行着礼道歉说:“原来是郑公子来了!贱妾不知,有失迎候,还请公子见恕!”
    “啊,不、不敢!”那书生马上拱手当胸,“小娘子闻讯即回,小生已是受……受宠若惊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同时前倾着身子,半张着嘴巴,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现出期待已久的惊喜。等惠香款款地走前去,他就慌忙地倒退一步,给她让出道来。
    惠香微微一笑:“公子请坐!”
    “啊,小娘子请坐!”
    “公子请!”
    “小娘子请!”
    惠香不由得笑起来:“郑公子,不如我们谁也别请了,竟是各坐各的好啦!”
    那位书生本来还毕恭毕敬地拱着手,听了这话,倒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对,对,各坐各的,各坐各的!”说完,这才用袖子擦一擦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郑公子,”在一旁瞧着的鸨母,也就是到了这会儿,才分明松了一口气。
    待阿好重新奉上茶来,她就立即赔笑说,“寒舍还有些俗务,那么,就偏劳惠娘陪伴公子,贱妾先行告退了。”说着,行了一个礼,就忙不迭地下楼而去。
    “哎,公子——”待到阿好也知趣地消失了踪影,小小阁楼重新变得宁静而幽秘,并且分明地嗅到了沉檀雅致的淡香之后,惠香忽闪着细长而妩媚的眼睛,从白纱宫扇的边上斜瞅着对方,用埋怨的口吻说,“你也忒狠心!怎么上一回来过之后,这好长日子都不见影儿?可把奴家的脖子都盼长了!”
    那书生正捧着茶盅子,低着头,用盖子在杯沿轻轻掠着水渍,听了这话便仰起脸,睁大眼睛,疑惑地说:“好长的日子?孝小生不是前日才来过么?”
    惠香用扇子掩着嘴儿,噗哧一笑,随即扳着纤长白嫩的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责备说:“啊哟,还说不长呢!相公是前日未牌时分去的——未、申、酉、戌、亥……嗯,到而今,足足有二十五个时辰了呢!”
    姓郑的书生眼睛睁得更大:“二、二十五个时辰——也可以这么说吧。可是……”“好吧,算啦!”惠香宽宏大量地一扬扇子,“这一次奴家就先记着账!下一次再这么着可不成!”随即又斜瞅着他,亲昵地轻声说:“公子哪里会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着你呐!”
    “这——”那书生的脸顿时红起来,“多、多感小娘子厚、厚爱……不过……”“不用说了,不用说了,知道,奴家都知道!”这么体贴地表示之后,惠香就站起来,歪着头儿,撒娇地问:“那么,公子之意,是下棋呢,抑或听曲?”
    “啊,不——”
    “那么,莫非公子意欲吟诗、作画?”
    “讣娘子是说——作画?不,也不要!”
    惠香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即装作没有主意地问:“那么,公子想要奴家怎生侍奉?”
    “侍奉?啊,不,小生只想——只想小娘子……不知、不知……”那书生望着惠香,嗫嚅地说,脸孔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开始闪闪发光。
    看见他这样子,惠香倒有几分明白了,“原来是个浑不更事的急色儿!”她想,于是故意躲开对方的视线,“莫非公子是要奴家……”这么低着头说了半句,她就顿住了,飞快地抛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眼风,随即侧转身子,含羞带笑地佯嗔说:“哎,你……你真坏!”
    “哎,不、不!小生并非此意!”看见惠香已经动手去解前襟的扣子,那书生分明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乱摇着双手,慌急地说。惠香却不管他这一套。
    不错,这一向家中生意清淡,好不容易来了个主顾,她自然很想全力以赴把他缠紧粘牢,以便狠狠刮上一笔。但是这么两次下来,她发现眼前这个郑某不止书呆子气十足,而且显然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对风月场中的门槛全然不懂。以惠香的经验,在这种时候就必须采取主动,把对方搭进网里来了。
    “哟,瞧你!还怕羞呢!真个小冤家!到了我这里,你要怎样就怎样,奴家都依从你,怕什么哟!”她半敞着衣襟,露出里面的大红抹胸,一边微笑着,一边端起杯子,款摆着身子走过去,一下子坐到了对方的大腿上,伸出雪白丰腴的胳臂,紧紧勾着对方的脖子,先在那张姑娘般白净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用身子挨擦着他,从鼻子里撒着娇说:“可怜见的,只要你喝上一口妾喝过的这杯香片茶,心儿就定啦!哎,喝嘛,我要你喝嘛!”
    那个书生显然没提防她会来这一手,急切问倒给闹得手足无措;而且,他还分明不大敢过于得罪惠香,结果被硬灌着,咽了一口。不过,尽管如此,他过后仍旧撑拒着,推开惠香,站了起来。
    “请、请、请小娘子放、放自重些!”他喘着气,狼狈地说,随后又连连咳嗽起来。
    “放自重些?”满心指望引鱼儿上钩的惠香,被这意外的拒绝弄得大为扫兴。
    她一边抖落着泼洒在袖子上的茶水,一边咬着牙,冷笑说:“公子这话也说得忒好笑!你倒说说,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上这儿来,又是为的什么?啊!”
    “小生皆因久慕孝小娘子芳名,特来拜望,别、别无他意……”姓郑的书生嗫嚅地说。
    “哼,久慕芳名,特来拜望——本姑娘见的人也多了,有公子这等拜望的么?”
    看见对方低着头不做声,她又把杯子往方几上一放,恨恨地催促:“咦,你说,说呀!”
    那书生分明被追问得很不自在。有片刻工夫,他连连干咳着,像是要说话,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惠香,与对方其实并无情爱可言,刚才的种种亲密举止,无非是在做戏,因此尽管表示着气恼,但同时已经在迅速转着心思。不错,在此之前,她还只是觉得对方书呆子气十足,对风月场中的窍门全然不懂;但是眼下,凭着多年的风尘阅历,她就发现这位举止乖张的不速之客,来意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了。
    “嗯,那么,公子今日见顾,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要奴家相帮的么?”半晌之后,她终于慢慢地把前襟的扣子扣上,望着对方,冷冷地问。
    “啊,没、没有!”那书生连忙摇头,一张脸却立即红了起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公子两度赐顾,既不要妾抚琴献技,又不要妾侍奉枕席,那么自必就是要求妾办事了!我猜得可对?”
    大约惠香说话时,闪闪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对方,那书生慌乱地一瞥,便逃也似的移开了视线。
    看见对方这样子,惠香愈加断定自己的猜想不错。只是这么一来,她也就不急于追问。“嗯,他既然是求我而来,那么他自己自然会说的。”她想。
    沉檀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博山炉中缓缓地飘散开来。由于中止了谈话,有一阵子,阁楼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明亮的夕晖,从西窗的帘缝透进来,投射到东边的板壁上,把满屋子的紫檀木家具和金玉摆设映照得熠熠生光。
    “小生是……是为情而来!”终于,一个低沉而苦涩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惠香怔了一下,当确认这个回答当真是出自姓郑的书生之口,她错愕之余,不由得一仰脖子,哈哈笑起来:“你说——暧哟,是为,嗳哟——为情而来!那么,你说,你为的是准?自然,不是我,那么,莫非你是为阿好不成?不错,那、丫头呆头呆脑的,与公子倒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听了这样的挖苦,那姓郑的书生却没有着恼,只是摇着头,说:“不,不是的。”
    “那么,公子到底为何人而来?”
    发现对方神情十分认真,惠香的口吻已经变得稍稍缓和。不过,那姓郑的书生仍旧又挨延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小生此来,实在是为了阿隐!”
    “阿隐?哪个阿隐?”惠香疑惑地问。
    “阿隐就是阿隐。这世上还有几个阿隐?”姓郑的书生抬起头回答。他的眼睛闪出虹样的光芒,说到阿隐的名字时,声调里充溢着无限的爱恋之情。
    惠香却闹不清楚阿隐是谁,仍然惊疑不定地望着对方。蓦地,她心中一跳,从椅上一下子站立起来。
    “什么?你是说如是——柳如是!你是为她而来?”她吃惊地问。
    “如是——是她后来改的名字。以前她可是叫阿隐!”
    “哼,”由于意外,也由于某种出自本能的反感,惠香不由得沉下脸,“公子也忒大胆,竟敢把主意打到尚书府里去!莫非你不晓得,如是如今是什么身份么?”
    “小生知道。可小生不怕。只要能再见上阿隐一面,小生便是即时死了,也甘心!”
    惠香眨眨眼睛。对方在说出这几句话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和赤诚,使她再一次感到意外。
    “公子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能帮你?”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又问。
    “小娘子不必多问。小生深知此事凶险,不欲连累小娘子。只求小娘子帮小生见上阿隐一面,定当厚报,决不食言!”
    “哼,你凭什么认定阿……阿隐肯见你?”“就凭的这个!”姓郑的书生自信地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双手递了过来。
    这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锦囊,上面用金银线织出并蒂莲花的图案。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小束漆黑发亮的头发,还有一方手帕,上面赫然有“生死不渝”的字样,而且分明像是刺血写成……看清对方凭仗的是这样的“信物”,惠香却不禁暗暗摇头。因为说穿了,这本是她们做妓女的笼络客人的一种手段,根本当不得真。就拿惠香自己来说,类似的信物就不知送出过多少。“可笑这个呆哥儿,却拿它当心肝宝贝似的藏着!”
    她想。看见对方一往情深的模样,她倒也不忍心说破,于是只好重新坐下,管白轻轻地摇着白纱宫扇。
    “小生五载相思,身心俱瘁,此番是为性命而来,恳请小娘子千万搭救则个!”
    也许看见惠香不说话,姓郑的书生竞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惠香却仍旧沉默着。因为她很明白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虽然就她自己来说,落到了眼下这种穷困潦倒的境地,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可害怕的,不过她仍旧决定把事情想得透一点。
    “若是奴家替公子把这锦囊转给阿隐,”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问:“公子怎生谢我?”
    由于绝望,也由于苦恼,姓郑的书生本来已经变得垂头丧气,眼泪汪汪,听了这话,他眼睛蓦地一亮:“啊,小娘子若、若是应允相帮,小生愿以百金相、相酬!”
    “那么,好,请公子三日之后,来听好音!”这么断然应允之后,惠香就一挺身,站立起来。
    “哎,你当真替他去干这种事?”把感激涕零、因狂喜而变得有点不知所措的客人送走之后,鸨母一边转过身来,一边担心地问。
    “当然干呀!为什么不?一百两银子的酬劳呢!”惠香把手一摆,回答得很干脆。
    “这、这可是件风火事儿,万一捅出娄子来,可不是好玩的!”
    “……”
    “况且,柳夫人同你又是顶要好的,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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