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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少林英雄传-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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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昭宁一席滔滔宏论,说得血脉贲张,双目喷火,把王元叔都听得一楞一楞,只见他猛个将树枝倒翻,双手各握一根叉尖,却以叉柄指地,东划划,西比比,口中念念有词,身体更陀螺般左右乱滚。 
  不仅“金龙堡”众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连铁蛋等人都眼睁睁的望定那根叉柄,热切期盼地龙龙首的出现。 
  但见丁昭宁已快腐烂的肥胖面颊忽而鼓胀如球,忽而胡乱抖晃,齿关扣击,浑身发颤,手中叉柄旋风也似朝四下乱探,猝然“哈”地一声大叫,指定一块地点。 
  “就是这里!往下掘三尺,有一个小头颅般大的土球,即是地龙口中的龙珠……” 
  秦璜不等他说完,一挥双手,“金龙堡”众立刻全部奔上前来,锄铲齐下。 
  王元叔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一方面暗暗欣喜自己马上就可以脱身,另一方面却又止不住酸意直冲,笑道:“丁师傅果然高明,今日立此大功,将来秦堡主掴取天下之后,即不封你做‘一字并肩王’,也必封你‘护国大法师’。” 
  却见丁昭宁双目无神,额上直冒冷汗,如同著了魔一样。 
  忽听“金龙堡”众发出一阵喊叫,争相后退,接著便见地里喷出一根大水柱,淋得大伙儿浑身透□。 
  丁昭宁打个寒噤,回过神来,更加冷汗狂流,跌足道:“唉呀糟了,挖到龙尿泡了!” 
  秦璜怒不可遏,两步欺近,抬手一掌,打得丁昭宁在龙尿中滚了一转,再一脚踏住他胸脯,喝道:“你胆敢开老夫的玩笑?想必是不耐烦再活下去了!” 
  丁昭宁掩面嚎啕,哭声直若杀猪。 
  “我实在不懂!是你逼我的!你活该!” 
  秦璜面泛黑气,本欲一掌击落,但转了好几下念头,却又忍住,冷笑道:“你少装了! 
  起来,再给我慢慢的探。” 
  丁昭宁又痛哭了一回,终究拗不过这“独角金龙”的顽固脑袋,重又捡起树枝,有气无力的朝地上乱戳,愈戳愈向北方走来。 
  王元叔笑道:“小心小心,别戳到龙鞭了……” 
  一语未毕,却闻那堆巨木后头“喀喇”了一大响,竟彷佛是地面裂开之声,丁昭宁一惊松手,树枝跌落,又引发了一声异乎寻常的“轰隆”。 
  大伙儿听这两响蹊跷得紧,俱皆面无人色,相顾愕然。 
  秦璜咦道:“莫非真是龙探头了?” 
  双掌护胸就往前走。 
  “金龙七将”忙叫:“堡主小心!” 
  叫归叫,只没人抢上前去。 
  丁昭宁楞得一楞,托地跳起半天高,拍手大笑。 
  “对了对了!这回可对了吧?咱‘万事通’就是万事通,还会有假的?地龙呀地龙,快把头伸给这位秦堡主瞧瞧,免得他又说我骗人!” 
  王元叔这次可不甘落人后,抢著嚷嚷:“我看见龙气了!就在那堆木头后面,一点也没错!” 
  泰璜益发小心,提起全身真力,绕著弯子,慢慢走到背面一看,那有半条鬼影? 
  丁昭宁、王元叔二人却仍在那儿大喳小,“龙首”、“龙气”吼得喧天价响。 
  秦璜不由怒上心头,纵身跃出木堆,喝道:“什么‘万事通’?舌头割掉!” 
  “展翅龙”单飞、“蹑云龙”韦腾当即上前,不管丁昭宁死赖活求,撬开他嘴巴,将那根纵横人间数十年,制造了多少是非,颠倒了多少黑白的三寸不烂之舌,血淋淋的割了下来。 
  秦璜又道:“什么‘慧眼’?眼睛剜掉!” 
  “掉尾龙”李跃、“赤须龙”石隐便也把王元叔那双看歪了无数世事、瞧扁了无数同道的混浊不清之目,硬生生的剜了出来。 
  单、韦、李、石四将办完勾当,把这两样东西随手一丢,不料历经数十个寒暑之后,地上竟生出两株怪树,树干扭曲,枝桠乱伸,每至梅雨季节开花结果,其中一株果实淡红,长而多剌,另一株则果实深黑,形若龙眼,味赛榴连。 
  此二树恰生在紫禁城内“武英殿”的西北角上,历代皇帝嫌它们形状难看,屡次下令砍除,却是刀斧不能伤,水火不得侵,只索作罢,官中太监因呼之为“哼哈二将”。 
  直到冯玉祥麾下大将鹿锺麟驱逐满清逊帝宣统出官那晚,方才突然枯萎,此乃后话不提。 
  秦璜出了这口恶气,又有些懊悔,心忖:“这两人好歹懂一点风水,这么一来,更难寻得龙脉了。” 
  正自踟蹰,蓦闻身后一个声音凛冽的道:“秦堡主,好毒辣的手段嘛?” 
  秦璜耸然变色,飞快转身,只见三丈开外竟站著圆脸胖腮,只是面上不再挂有和气笑容的“公平大侠”马必施。 
  “金龙堡”众也齐吃一惊、但马上想起他已被儿子掀了老巢,又见他只孤身一人,便都胆气大壮,挺起胸脯,只用眼角去瞟对方。 
  秦璜自也立即镇定下来,冷笑道:“马堡…哦,不,马大侠,莫非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马必施面如遍地冰雪,并不答言,眸中之光却似两根冰柱,直洞人心。 
  秦璜被他这么定定一瞧,居然止不住心头发毛,干咳一声,正想找话再损他两句,又听身后一个声音唱道:“你顶著鬼名儿会使乖,到今日当天败……” 
  随著活跳依旧的唱腔,“美髯公”桑半亩悠悠然从一堆乱土之后转出,笑嘻嘻的一指秦璜,又自唱道:“认的真,觑的实,割你头,塞你嘴……” 
  “金龙堡”众才要把脖子往衣襟里缩,可又记起他现在已非“神鹰堡”主,又都振作精神,硬撑出一副骠悍之态。 
  秦璜神情虽已不若先前轻松,却依旧做出不屑的棋样,哂道:“又来一个退位堡主?你俩倒真是志同道合。” 
  桑半亩叹口气,又唱道:“怪我腹怀锦绣,剑挥星斗,胸卷江淮。” 
  一指秦璜,大力摇头。 
  “你这人凡事只看到表面,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以为你这堡主有多大?你晓不晓得这些年来,你只是一颗任人操纵的棋子?” 
  秦璜忍不住炳哈大笑。 
  “你以为我秦某人这么好唬?成天受人摆布,我自己却毫不知情,天下岂有这等荒谬之事?” 
  马必施阴森一笑:“傀儡永远不知丝悬于别人之手,这其实倒是一种福气,最起码它还能够趾高气昂,得意洋洋,不像咱们两个……” 
  桑半亩立刻摇头叹道:“苦也苦也!人生在世,最怕明白。” 
  秦璜愈听愈气,喝道:“你们什么时候操纵过老夫?根本一派胡言!” 
  桑半亩苦笑道:“你还没听懂呢,咱们两个可也是别人手中的傀儡,差别只在咱们从头清楚,你却一直迷糊。” 
  这三人彼此作对十余年之久,自然十分熟悉对手的个性,此刻秦璜眼见二人神态认真,居然说出这等极端贬低自己的话语,心头也不禁发毛,强自冷哼道:“我就不信世上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 
  但闻一个带笑的声音在寒夜里轻轻响起:“远超过你脑袋的事儿还多著咧,三岁孩儿!” 
  秦璜愤然转身,只见雪天冰地之间那道白茫茫的线上,站著一名背负双手,貌如病的灰袍僧人,阔嘴飘出不可捉摸的笑意,溶化在流幻万千的银焰之中,好似一团白色的谜。 
  秦璜喝道:“你是谁?” 
  老虎和尚姚广孝并不答言,似乎也并无动作,但每个人都觉得他的身形好像汽球一般愈来愈大。 
  秦璜栗然心惊,急挥双手,“上”字还未出口,姚广孝却早已越过了“金龙五将”的防守圈,一把将建文太子抓在手里。 
  秦璜暴吼一声:“何方狂徒?” 
  轻易不肯动用的阔背大剑,卷起满地雪花,恍如冰山峰顶崩颓迸裂,炸射出亿万尖锐冰角,只一瞬间便将宇宙切割成无数碎片。 
  姚广孝根本视若无睹,随意一抬手,竟把建文太子当作盾牌,迎了上去。 
  秦璜怎敢坏掉这个宝贝,连忙撤招收剑,却全落入姚广孝的算计,悠然向前迈出两步,右掌轻拂,顿教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角金龙”瘫平在地。 
  论真刀实枪,秦璜决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怪只能怪他自己头脑僵硬,所有思想行为全脱不了既成的轨迹,自然容易被对方纳入掌握,他却还不服气,怒瞪双眼,大叫大骂。 
  姚广孝一咧阔嘴,笑道:“武学贵在灵动机变,推陈创新,像你这等死板货色,顶多只能做个大学士之流,莫来江湖道上争强斗胜,更别提想当皇帝了。” 
  探手把他轻轻拎起,不再看余人一眼,迳向木堆后面行去。 
  “美髯公”桑半亩嘻嘻一笑,向“金龙堡”众作了个手势。 
  “各位,请吧。” 
  “金龙堡”全堡上下除了秦璜之外,决无半个人有主意,凡事都得听堡主号令,此刻既没了秦璜,自然变作一条无首之龙,寸步难行,况且还有桑半亩、马必施两大高手在旁虎视眈耽,更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可怜兮兮的互相乱看了一回,各自低垂下头,乖乖跟在姚广孝后面。 
  马必施望了望眼嘴鲜血流个不住的王元叔、丁昭宁,轻轻冷笑一声。 
  “两位也请吧。” 
  王元叔血红眼眶内又淌出许多水来,哭骂道:“要是你刚才不跟我抬杠,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害得我好惨……” 
  丁昭宁有口难言之苦,尤胜肉体之痛,兀自“咿咿呀呀”一大串,假意伸手去扶王元叔,却抽冷子伸腿一□,把那瞎子绊了个大马趴。 
  马必施喝道:“还要作怪!受的罪还不够是不是?” 
  丁昭宁“呜哇”连声,赶紧扶起王元叔,颠踬而前。马必施却在丁昭宁适才用树枝所戳之处,举脚一跺,“轰隆”之声又自响起。          
第十六回  小小斗室纳九洲  大大霸才盖四海    
  一行人绕过木堆,只见地面竟裂开一个大口,一道石级直通底下,黑麻麻的正不知有多深。 
  桑半亩快步抢到最前头,晃亮火摺,拾级而下,余人也都鱼贯走入。 
  一股阴森□气迎面扑来,赛胜幽禁了数百年的鬼手,毛里毛呼,直抠人心。 
  石级两旁的墙壁俱由尺许见方的大石砌成,凝重中透著诡秘肃杀之气,“金龙堡”众悚然寒噤之余,忽地惊忖:“莫非这里竟是元代大都的地牢?” 
  阶梯漫漫,恍若直达地狱,好不容易下到底层,桑半亩兔走鹰纵,刹那间便将插在各处的火炬统统点燃,众人眼前立刻塞满了各种刑具,虽已腐锈不堪,仍然惨厉骇人。 
  “展翅龙”单飞只觉浑身僵硬,自度横竖是个死,当下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兵刃,嘶吼道:“想要我束手待毙,可没这么容易!弟兄们,并肩子上!” 
  一个大旋身,猛扑殿后的马必施。 
  其余四将以及十几名“金龙”精锐也都豁将出去,齐朝姚广孝、桑半亩乱攻而上。 
  秦璜命悬敌手,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先把自己宰了,连忙厉声喝阻:“你们干什么?退开!” 
  此时却还有谁会听他的,只顾“匡匡啷啷”打得热闹。 
  秦璜号令不行,今生还是第一次,气得险些晕厥,叠声大呼:“好哇好哇!你们胆敢抗命,走著瞧!等老夫脱困,把你们一个个发配边疆!” 
  单飞狠狠呸一口。 
  “咱们当你的奴才已经当够了!我现在真有点不懂,为何当你这个草包的奴才,竟当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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