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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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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悠然一笑,“白卓你那死人脾气难得有几分人烟味呀,”随即手中变出一把算盘,颗颗算珠皆是白玉,只见星垂随意拨了拨,“明日紫微星东移,这孩子便明日下界吧。”

白卓领着归霜出殿,却遥遥听见星垂的声音:“这一出情劫,有趣的很呀。”声音似有似无捉摸不定。


'81 人间客?今相逢'

  九天玄云从两边散开,沿着银河开出一条极长的路,白卓将归霜送至天界与冥界的交界。归霜独自一人沿着天路走去,却听白卓唤了声:“归霜,”归霜茫然回首,“这块白玉骨你带上。”便上前为她悉心系上已经取下的白玉骨。

归霜低头看着白卓修长的手指,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久以后,她依旧记得红线缠绕着他的手指,一卷一卷,剪不断、理还乱。

归霜走了有十几日功夫了,净醒殿愈发显得清净。白卓常常在深夜抚琴,梨花亦落尽了,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仿佛铺了一层雪,点点滴滴散在石阶上。刑司部时常遣了天鸽报信,神魔井却是动荡不安。

那日,仙娥急急闯进殿来:“神尊,蓬莱……来信……”

白卓淡然抬头,沉静地望了那仙娥一眼。那仙娥急急喘着气,再抬头白卓便不见了。

蓬莱被污瘴笼罩,岛内气息浑浊不堪。怨念一丝一丝在气息中游荡,白卓一落地,紫桦神君便上前来。

“去桃花林。”白卓的语气依旧淡漠,并无半分焦灼之色。

强大的怨念从桃花林中蹿出,白卓侧身一退,便将怨念挡开。紫桦神君见白卓招式,心头一动,突然明白过来,他竟要以自己的神力来牵引神魔怨念,护住蓬莱仙岛。紫桦神君连忙出力去挡,却已经太迟。

白卓已经引出玉骨扇,强大的结界将紫桦神君冲开。袭卿上前一步扶住紫桦神君,焦急唤了声“父君”,紫桦神君推开袭卿的手,疾声大呼,“快!快去取了锁魂香来——”袭卿知是情形不好,连忙去取。

结界外看不清结界内情形如何,外围的人只能静待,锁魂香一缕一缕飘着,在空气中圈圈散开。岛上的怨念渐渐笼聚起来,气息开始恢复清明,众人不觉松了口气,面露喜色。突然之间,玉骨扇冲破结界,空中怨念迅速聚拢消失,结界瞬间化为虚有。

“神尊——神尊,人呢?”不知谁大喊一声,众人回过神来,才发觉结界之内并无白卓和白玉骨的影子。

这日山上大雪过后,雪光格外清洌,归霜背着竹篓出来寻些野菜。山路难行,她拄着木棒敲敲点点地向前走。洁白的雪上出现点点嫣红的血迹,她心头一颤,莫不是受伤的野兔,她小心撩开层层树枝,木棒突然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她低头看去似乎是个人躺在雪地里。

她俯下身,小心扒开白雪,一双手冻得通红,心中却不知为何忐忑不安,她只觉得她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紧张过。一辈子何其长,她却停在了此刻。她轻轻撩开那人的发,心脏一下一下用力向胸口撞去,那男子紧闭着眼,一张苍白的脸冻的发紫,却掩不住他的绝世颜容。时间似乎静止,归霜吸了一口气,顾不得双手冻得生疼,只觉得自己活了十六年的光阴只为了等他,那个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他。

夕阳的霞光斜斜投过来,山风吹的她眼睛涩涩的生疼。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弱质女子,却用尽所有力气背起地上的男子。她的脚一下深一下浅地踩在雪地里,天色渐渐黑下去,她一时未留意,被树枝绊倒,却想着护好身后的男子,手急急伸出去,被地上坚石狠狠划过,细小的坚实深入皮肉之中。她顾不及手上的痛,连忙看那男子可有半点受伤。

她的外衫被石子割破,山风灌进衣服里,撕咬着她的伤口,她却半分也不觉得疼。她拚却力气向前面的山洞走去。又一下摔倒,她真的失了力气却爬到那男子身边,握住他的手,竟笑起来。他的手那么冰凉,她知道不能再让他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她一咬牙,又爬起来,死命将他拖到了山洞之中。

山洞之中,她点燃了篝火,火星“噼噼啪啪”地爆开。她从小独自生活在山中,懂些处理皮外伤的办法,撕破衣裙,小心地为他包扎。她觉得自己真傻,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她却拼了命救他。可是,有些人见一眼便知道,她与他生生世世都牵连着。

她握住他的手,极凉、极凉的,额头却是滚烫。山中荒凉,廖无人烟,她还要防着野兽被篝火引来。情急之下,她一咬牙,紧紧抱住他,她贴紧他,用她的身体暖他。他的气息离她很近,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她便这样抱着他睡了一夜。天色渐渐露白,却听见怀中人发出微弱的声音“……水……”,她猛然惊醒。只是这荒郊野外,并没有什么器皿,她跑出山洞从地上抓起两团雪,用手捂在怀里。雪水渐渐在她的体温下融化,她托起雪水小心翼翼地喂她。

男子渐渐转醒,“……霜……”一个字从他嘴里艰难吐出。她欣喜了一瞬,却立即难过起来,他并不认识她,那个“霜”字定然不是在唤她,又或许他的意中人的名字中也有一个霜字。她心想着,不由惆怅起来。

那男子突然握起她冻得发紫的手,苍白的面色中似有怒意,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归霜羞赧地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小声道:“我叫归霜,是我救了你,我不是坏人。”

那男子坐起,见归霜发丝散落,温和地替她撩起发丝。归霜见他满眼的温柔,只觉得这冰天雪地的雪尽数化了。她痴痴望着他,听他道:“我是白卓。”

她扶好他,“你伤势很重,不能在这久留,你随我回我的住处去。”

白卓并未说话,只任由她扶着。

归霜的住处在山腰,只由些石块茅草简易搭成,中间摆一张小床简陋极了。归霜本是孤女,习惯了如此。白卓见此不由蹙眉,归霜扶他到小床上休憩。

“归霜……”

“嗯?”

白卓淡然一笑,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光彩,“你的名字……很不错……”

“我自小是孤女,被一家善心农家收养,他们说捡到我时我身边便有一块玉,上面刻着字,问过村里的秀才,才知道是‘归霜’两字,他们便为我起名‘归霜’,”归霜突然神伤起来,“只是……爹娘在我五岁那年便……便死了……他们说是我克死了爹娘便将我赶到了山上。”

白卓闭上眼,并不再说什么。

归霜望了一眼床上的白卓,暗自叹了口气。她沿着山路下山,几乎是跑着到了临近的小镇,却已经夕阳西斜了。小镇上人来人往,她几经周折才找到一家药馆。

她甫一踏进医馆,医馆的小厮颐指气使地轰赶她:“哪里来的乞儿……我们这儿是行医的地方……走、走,便来这儿捣乱。”

归霜低头,才发觉自己衣衫褴褛。心一横:“我是来求医救人的。”

那小厮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求医救人……那么你有钱么?”

“医者父母心,你怎能这么势利,我要见大夫!”

“见大夫?”那小厮大声笑出来,“只怕把你卖进窑子里也不值这个钱。”

归霜从小生活在山中,从未听过这样下作的话,脸上一红,眼里含了泪水。想调头就走,却想到白卓伤势严重,无人救治。一咬牙,便跪了下去,“希望大夫行行好,救救我家哥哥。”

周边的人围上来,那小厮突然发力,用力想归霜的小腹踢去,归霜猛力咳嗽吐出一口水来,小腹万般疼痛,她额头微微疼出汗来。她倔强地抬眼去瞪他。只见那小厮摆着手,“去去去,要跪去外头跪着,便脏了医馆的地。”

她吃力站起,小腹如同千万银针刺上去,疼的发麻。四周的人散去,却没有一个愿意为她说话。最凉不过人心。她苍凉的笑了笑,走出医馆。

她一定要救他,她犹豫片刻,还是朝着医馆跪了下去。

天色黑下了,周围人烟渐渐淡去,空死的沉寂。她想站起来,却没了力气,她才想到,原来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中空空如也,力气像水一样流出去,全身空虚乏力。

突然下起了雨,雨顺着她的发丝流下,她无助地跪在地上,身边是无尽的黑。她又饿又怕,又是担心。浑身上下湿透了,冷的她瑟瑟发抖。

突然一把伞替她挡住了雨,是谁为她遮风挡雨,她感激地抬头望去,却是白卓。他惨白着一张脸,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满是责怪的语气。她看着他淡漠的脸,不觉委屈起来,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只怕自己哭出来。

他揽过她的腰,抱着浑身湿透的她,“想哭便哭出来。”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64 锁魂香?几度寻'

  白卓将归霜带回山已是深夜,因为被雨淋的久了,有几分发热。归霜的小屋中,仅有一张床,归霜盯着那张床有些发愣。白卓扶归霜到床边,归霜原本因着在白卓面前哭了一场,有几分羞涩,她直愣愣地看着白卓,只见他淡然坐在木桌前,倒了杯水,悠闲地喝着,似乎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心中无数疑问闪过,最终却只问了句:“我睡在床上,那你睡哪里?”

白卓回过头,神色依旧,归霜羞赧的低下头。白卓呷了口茶,淡淡道:“我睡地上便可。”

归霜看了一眼地,地面上零落地散着沙土,因为冬日湿气重,结成一团一团。她又看了白卓一眼,一袭白衣胜雪,不由道:“你伤势未好,地上湿气重,睡地上总是不好的。”

“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昨天分明伤的很重,今天这么快就好了么?”

白卓走近归霜,温和地拂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头发如同被火烘过,瞬间干了。她诧异地看着白卓,只听他道:“头发这样湿,睡着了伤身。”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许久。

白卓起身正欲离开,却被归霜拉住了袖子。他低头,烛光正好打在她脸上,乌黑的头发贴着她的脸,愈发显得她皓齿明眸,延颈秀项。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手掌微微张开,然后立即*,平静地等她的话。

归霜猛然发觉,她与白卓相识不过两天,于她而言白卓只是个陌生男子,连忙松了手。她低下头,脸颊灼若芙蕖,许久才说出口:“不若……不若……你和我睡一张床吧。”

“胡闹!”分明是长辈的语气,归霜直直看着他,似乎受了惊吓。他放柔语气,“你一个姑娘家,总是不妥的。”归霜低下头,手指绞动着被套,低声说道:“我是担心你伤势复发,你便是神仙,也是有血有肉的。”她一口气说完,然后低低咳嗽几声。

白卓拿手背覆上归霜的额头,微热传来,他心头一软,温声道了个“好”字。

夜间,归霜隐隐听见有响动的声音,身下白袍被小心抽出。她心头猛的一惊,他要走么,他的伤已经好了,他不是她的他离开亦无可厚非。四周是死寂的一片,连山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听不见。归霜纹丝不动地躺着,似乎睡的熟了。她仔细地听着动静,却没有丝毫声响,不由松了口气。她的手向床边探去,却是空荡荡的。心倏地一沉,她直直坐起来,蹑手蹑脚地点上灯,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她静坐片刻,似乎下定决心,披上外衣便出门。风雨过后,山月被掩在重重乌云之后。她提着灯笼漫无目的地寻找,山风刮得猛烈,一阵山风刮过,灯火随即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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