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财会税务电子书 >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_李自成 >

第172章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_李自成-第172章

小说: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_李自成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不能世袭,但因为不易获得,所以被视为特殊荣誉。“平贼将军”称号在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给过仇铖一次。 

  “臣闻古者大臣出征,朝闻命夕即上道。一应随从、厩马。铠仗等项,均望各主管衙门从速发给,俾微臣不误启程。”

  崇祯十分高兴地说:“卿能如此,朕复何忧!所需一切,朕即谕各有司即日供办。”

  这时已经有二更多天。诸大臣向崇侦叩了头,由太监提着宫灯引导退出。崇祯把新的希望寄托在杨嗣昌身上,含着微笑,乘辇往坤宁宫去。

  崇祯心头上的一股欣慰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尽管他还不到三十岁,但治理国家已经有十二年了。十二年中无数的挫折给了他相当多的痛苦经验,使他对任何事不敢抱十分希望,现在对杨嗣昌的督师也是如此。在坤宁官坐下以后,他一面同周后说话,一面继续想着杨嗣昌的受命督师,于欣慰中不免发生了疑虑和担忧。可是不指望杨嗣昌又能够指望谁呢? 

  过了一天,崇祯下旨恢复杨嗣昌原来的品级,赐他精金百两,做袍服用的大红纻丝表里①四匹,斗牛衣②一件,赏功银四万两,银牌一千五百个,纻丝和排绢各五百匹,发给“督师辅臣”银印一颗,饷银五十万两。宫廷和主管衙门办事从来没有像这样迅速,崇祯本人也很少像这般慷慨大方。杨嗣昌深深明白皇上对湖广和陕西军事有多么焦急,而对他的期望是多么殷切。他当天就上疏谢恩和请求陛辞,并于疏中建议七条军国大计。 

  ①纻丝表里--纻丝就是缎子。表里指袍面子和袍里子。

  ②斗牛衣--补子上绣着斗、牛两星宿图案的蟒袍。

  崇祯对他的建议全部采纳,当晚派遣太监传旨:明天中午皇上在平台赐宴,为他饯行。

  第二天是九月初四。

  午时一刻,杨嗣昌由王德化引进平台后殿,在鼓乐声中随着鸿肿寺官的鸣赞向皇帝行了常朝礼。光禄寺官在殿中间摆了两席:一席摆在御案上,皇帝面向南坐;一席摆在下边。杨嗣昌又一次跪下叩头谢宴,然后人席,面向北坐。崇祯拿着自己面前的王斝举一举,表示向督师辅臣敬酒。杨嗣昌离开座位,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酒杯,毕恭毕敬地送到唇边,轻轻地咂了一下,不敢认真喝下去,却把酒浇在地上,埂咽说:“谢万岁皇恩!”音乐停止了。崇祯问了几句关于他启程的话,又吩咐太监敬他三次酒。王德化望望皇帝,转向鸿肿寺官使个眼色。鸿胪寺官走出殿门,说声“奏乐”!随即殿庑下又奏起来了庄严的音乐。 

  杨嗣昌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奏乐,赶快站立起来,离席垂手躬身而立。

  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很大的黄绫云龙长盒,走到他的面前站住,用眼睛向他示意,王德化尖声说:

  “杨嗣昌赶快谢恩!”

  杨嗣昌忽然明白,赶快跪下去叩头谢恩,山呼万岁,然后捧接锦盒。

  崇须说:

  “先生出征,朕写诗送行,比卿为周之方叔①、汉之亚夫②。愿先生族麾所指,寇氛尽消,不负朕的厚望。”

  ①方叔--周宣王时的大臣,曾经平了荆蛮(长江流域的一个部族)的叛乱。

  ②亚夫--即周亚夫,西汉名将,文帝时防御匈奴,驻军咸阳细柳地方,称为细柳营。景帝时他又带兵平七国之乱。

  杨嗣昌又一次叩头谢恩,山呼万岁,用颤抖的双手打开锦盒,取出御制诗。旁边的太监替他捧住锦盒。他将一卷正黄描金云龙蜡笺展开,上有崇祯亲题七绝一首,每字有两寸见方,后题“赐督师辅臣嗣昌”七个字,又一行字是“大明崇祯十二年己卯九月吉日”。蜡笺上盖有“崇祯御笔”和“表正万方之宝”两颗篆体阳文朱印。杨嗣昌颤声朗诵: 

  盐梅①今去作干城,

  上将威严细柳营。

  一扫寇氛从此靖,

  还期教养遂民生。

  ①盐梅--上古时调味品很简单,主要靠盐和梅子。在醋发明之前,想吃酸味,就加点梅子进去。据说段高宗命傅说为相时就拿盐和梅两种东西比贤相的重要。

  朗诵毕,杨嗣昌一边拜,一边流泪,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赐过御诗后,赐宴的仪式就算完毕,撤去酒肴。光禄寺和鸿肿寺的官员们首先退了出去。随即崇祯挥一下手,使太监们也退出去。他叫杨嗣昌坐近一点,声调沉重地说:

  “目今万不得已,朕只好让先生远离京城。剿贼成败,系于先生一身。不知先生临行前还有何话要对朕说?”

  杨嗣昌站起来说:“臣以庸材,荷蒙知遇,受恩深重,惟有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然臣一离国门,便成万里;有一些军事举措,因保机密,难使朝廷尽知,不免蜚语横生,朝议纷然,掣臣之肘。今日臣向陛下辞行,恳陛下遇朝议掣肘时为臣做主,俾臣得竭犬马之力,克竟全功。” 

  “本朝士大夫习气,朕知之最悉。先生可放心前去,一切由朕做主。”

  杨嗣昌又说:“兵法云:‘兵贵胜,不贵久。’‘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然以今日情势而言,欲速胜恐不甚易。必须使官军先处于不败之地,而后方可言进剿,方可言将逆贼次第歼灭。”

  “如何方能使官军先处于不败之地?”

  “目前官军将骄兵情,如何能以之制贼?微臣此去,第一步在整肃纪律,使三军将士不敢视主帅如无物,以国法为儿戏,然后方可以显朝廷之威重,振疲弱之士气,向流贼大举迸剿。”

  崇祯点头说:“正该如此。”

  杨嗣昌又奏:“襄阳控扼上游,绾毂数省,尤为豫楚咽喉,故自古为军事重镇,为兵家所必争。万一襄阳失,则不惟豫、楚大局不堪设想,甚巨上而川、陕,下而江南,均将为之震动。臣到襄阳后,必先巩固此根本重地,然后进剿。总之,目前用兵,志欲其速,步欲其稳,二者兼顾,方为万全。至于其他详细安排,俟臣到襄阳后再为条陈。” 

  “先生说得很是。以目前剿贼军事说,湖广的襄阳确是根本重地,十分要紧。”崇祯用手势使杨嗣昌坐下,停一停,又说:“得先生坐镇襄阳,指挥剿贼,朕稍可放。只是东虏势强,怕他不待我剿贼成功,又将大举人犯。” 

  “是,臣所虑者也正在此。”

  “倘若东虏人犯,如何是好?”

  “辽东各地,北至黑龙江外,皆祖宗土地,满洲亦中国臣民。只因万历季年,朝廷抚驭失策,努尔哈赤奋起为乱,分割蚕食,致有今日。以巨愚见,抚为上策。只有对东虏用抚,羁縻一时,方能专力剿贼。俟流贼剿除,国家再养精蓄锐,对满洲大张挞伐不迟。” 

  “我看傅宗龙未必能担此重任。”

  “臣之所以荐傅宗龙任本兵,只是因为他熟知军旅,非为议抚着想。若将来对东虏议抚,陈新甲可担此重任。陈新甲精明干练,实为难得人才。”

  “卿当时何不荐陈新甲担任本兵?”

  “陈新甲资望较浅,且非进士出身,倘若即任本兵,恐难免招致物议。现新甲已任总督,稍历时日,皇上即可任他做本兵了。”

  崇祯点头说:“过些时朕用他好了。至于东虏方面,朕以后相机议抚。望先生专意剿贼,不必分心。流贼为国家腹心之忧,千斤重担都在先生肩上。”

  杨嗣昌离开座位,跪下叩头说:“臣世受国恩,粉身不足为报。此去若剿贼奏捷,则朝天有日;若剿贼无功,臣必死封疆,决不生还。”

  这“必死”二字说得特别重,连站在殿外的太监们都听得清楚。崇祯的脸色灰白,又一次在心上起了个不吉的预感。停了片刻,他说:“已令大臣们明日在国门外为卿饯行。朕等待卿早日饮至①,为劳旋之宴。”

  ①饮至--古时皇帝慰劳将帅凯旋归来的隆重典札。

  杨嗣昌辞出以后,崇祯命太监把今日御宴上所用的金银器皿统统赐他,另外还赐他宫中所制的御酒长春露和长寿白各一坛。如今他把“剿灭流贼”、拯救危局的希望全放在杨嗣昌的身上了。

  赐宴的次日清早,杨嗣昌进宫陛辞,随即带着大批僚属、幕宾、卫队、奴仆,前呼后拥地启程。文武百官六品以上由首辅薛国观率领着在广宁门外真空寺等候。这座寺庙虽然算不得十分壮丽,但在明代后期也大有名气。世宗嘉靖皇帝从湖广钟祥来北京继承皇位,群臣就是在这里接驾。供嘉靖临时休息的黄缎帐殿设在寺的西边。万历六年六月,大学士张居正由故乡回京,皇帝在寺内赐宴。今天文武大臣奉旨郊饯督师辅臣,仍用这个有历史意义的地方,使人特别感觉着皇恩隆厚,意义重大。因为文武大臣人数众多,在偌大的一座寺院中临时搭起了布棚,摆满了桌椅。寺门外,车、马、轿子、各色执事人等,兵丁和奴仆,像赶会似的,沿大路两旁两三里长的地方填得满满的。杨嗣昌的轿子一到,三品以下官在寺门外半里远的地方躬身肃立迎接,首辅、众阁臣、六部尚书和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以及所有三品以上官都在山门外边迎接。杨嗣昌距寺门半里远,在三声礼炮和鼓乐声中下轿,对那班三品以下官拱手还礼,以示谦逊,然后重新上轿,直抬到山门外边。 

  因为是钦命百官为他饯行,所以杨嗣昌在寺院中先向北叩头谢恩,然后人席就座。他说了几句逊谢的话,就由薛国观等大臣率领全体文武同僚敬酒三杯。从今天郊钱仪式的隆重和所到文武大臣人数的众多,充分表现出朝廷对杨嗣昌此行特别重视,好像国运能否中兴都系于他的一身。尽管有人对他的成功不敢完全相信,但在此时此地也只能举起杯来向他说几句恭维的话。为着杨嗣昌王命在身,酒宴并没有拖延多久。他望着北京城“叩谢天恩”,然后向大家辞别,上轿登程,向卢沟桥方向奔去。 

  此处属宛平县境,所以宛平知县事先赶来,率领城中士绅,在东门外道旁跪接,俯伏在地,不敢仰视。杨嗣昌在轿中没有理会,只隔着亮纱窗向他们瞟了一眼。等他的幕僚们骑着马跟着他的轿子都过去以后,这一群地方官绅才从飞腾的黄尘中站立起来。他们平生第一次看见以内阁辅臣之尊出京督师,想着大概在军事上会有转机了。 

  几百幕僚、家人和护卫兵丁簇拥着督师辅臣的绿呢八抬大轿,像一阵风似的穿城而过。到了卢沟桥上,杨嗣昌吩咐停轿。一个家人趋前一步,替他打开轿帘。他从轿中走出,靠着栏杆,把右手放在一只石狮子头上,遥望西山景色。他是很迷信风水的,不免感慨地在心中问道:“看,这一道龙脉从山西奔来,千里腾涌,到北京结了穴,郁郁苍苍,王气很盛,故历金、元和本朝都以北京为建都之地,难道如今这王气竟暗暗消尽了么?不然何以国运如此不振?”向西山一带望了一阵,他把头转过来,怀着无限的依恋心情,向北京的方向望去,在树色和尘埃中,似乎隐隐约约地望见了北京城头,还有一个在远树梢上耸出的雄伟影子,大概是广宁门的城楼。这些灰暗的影子后边是几缕白云。他想象着紫禁城应该在白云下边。忽然想到自己出来督师“剿贼”,也许永远不能再回京师,不能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