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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_李自成-第4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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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惹祸上身?我们都不是很久的人了,何必那样自找麻烦呢?这是对你老弟说的实话。” 

  张成仁又问:“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王铁口说:“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成仁过目。成仁打开一看,原来是李自成的一个晓谕,上面写道:

  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李谕:照得①开封被困,细民无罪。顷据探报,饥民倒卧街衢,老弱死者日众。本大元帅出自农家,深知百姓疾苦;原为吊民代罪,提兵莅豫,岂忍省会士庶,尽成饿殍!今特照告城中官绅:自明日起,每日日出后放妇孺老弱出五门采青,日落之前回城。义军巡逻游骑不再到大堤以内,对走近大堤采青者妥为保护。倘有城中兵勇混迹其间,意图窥伺骚扰,定予捕斩不赦。切切此谕! 

  ①照得--明、清到民国年间,下行公文和官府布告,开始时常用“照得”二字,成为习惯格式。

  张成仁看过这一道晓谕抄件,沉默不语,他不明白李闯王的用意是真是假。按一般常理推测,既然是围困开封,就应当把城内因得没有办法,不攻自破;怎么会忽然自己提出来,让城里的老弱妇女出五门采青?这不是困死,而是放生。自古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不能相信李自成会这样仁义,但晓谕又是明明白白地这么写着,使他感到摸不着头脑。 

  香兰在丈夫看晓谕的时候,站在身后也看晓谕。她识字不多,不能看懂,但丈夫念出来的晓谕,她听得明白。这时她望望丈夫,又望望王铁口,小声问道:

  “李闯王真会这样仁义么?”

  张成仁脱口而出:“不知这门葫芦里卖的啥药?”

  王铁口捻着胡子,慢慢说道:“我看这个晓谕是出自诚意。”

  成仁问道:“何以见得?天下竟有这样仁义的流贼?”

  王铁口笑了一笑,说:“成仁,你是秀才出身,应该知道有句俗话,叫做‘胜者王侯败者贼’,安知今天这个流贼就永远是流贼?”他看见张成仁一脸惶惑的神情,便接着放低了声音说:“如今的贼就比官军讲仁义,不像官军扰民,所以才有‘贼过如杭,兵过如篦’之谣。这句民谣很流行,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张成仁摇摇头:“竟然如此?”

  “早已如此,岂自今日!”

  “可是……”

  “成仁,你这个人只晓得读书,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外边的事儿你不打听,只怕耽误了你的举业①。别人的话送到你耳朵里头,你都只当耳旁风!”

  ①举业--科举时代,学习有关科举考试的学业

  张成仁叹了口气:“唉,读书人没有用,一脑袋四书五经……”

  王铁口赶快截住说:“不然,不然。只要能过此围城大劫,你不愁没有登科扬名的日子。不管谁坐江山,都得用读书人,都得举行乡试、会试,选拔人才,你愁什么?”

  张成仁感慨地说:“可是我自幼读圣贤书,略知忠君之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王铁口拦腰打断:“嗨!老弟,你又糊涂了,你不过是个秀才,又没有吃朝廷一天俸禄,犯不着死抱着‘忠君’二字。”

  张成仁被王铁口一句话抢白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觉得王铁口说得有理。确实,自己没吃过朝廷一天俸禄,三次乡试都没有中,至今还是个白衣秀才,算不上大明皇上的臣子。这“忠君”可以讲,也可以不讲,和那些已经做了官的人到底不一样。可是这种想法,他还是不愿说出口,仿佛有了这种想法,违背了自幼所受的圣贤教导。于是,他又问道: 

  “外边对这晓谕有何议论?”

  “外边么?十个人有九个人认为,李闯王准许百姓出城采青是出自真心,连官府也……”

  “官府如何?”

  “官府也信以为真。”

  “何以见得官府也信以为真?”

  王铁口笑道:“你真是坐在鼓里!刚才官府已经出了告示,严禁闯王的晓谕流传民间,倘有私传晓谕者一律问斩,还严禁谣言。看起来,这是官府害怕李自成争取民心。可是它另外出了一通告示,晓谕百姓:从明天起,每日放妇女老弱出城采青。一交卯时,五门齐开,戌时关闭城门。这不是连官府也相信李闯王的晓谕么?可是它一字不提是李闯王的晓谕,只说这是上宪出自恫瘝百姓之心,特施恩惠。” 

  张成仁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开始恍然,觉得目前局面确实与他原来想象的完全不同。可是他还是有点担心,便又问道:

  “会不会有贼兵混进城来?”

  王铁口淡淡一笑:“成仁,你放心吧,城门稽查森严,青壮男人不准出去,也不准进来,何惧之有?你真是多操心啊!”

  大门上传来叩门声,王铁口正要回家去看看瘫痪的妻子,便顺便出去开了门。进来的是霍婆子,她同王铁口站在前院小声说了一阵,又把自己的破篮子放回东屋,然后来到内院西屋,将明天要放妇女老弱出城采育的事告诉张成仁夫妇,并说她明天也要出城采青,将替他们带回来一把野菜。 

  香兰望望丈夫,意思是问:她是不是也可以跟着霍大婶出城采青。张成仁十分犹豫,觉得放心不下,半天不说一个字。霍婆子见他拿不定主意,便对香兰说:

  “你明天暂不要跟我出城。你同我不一样,你是年轻人,不像我已经是老婆子了。何况我的脚又大,走惯了路。你再等两天看看,要是真的出城去没有事儿,闯王的人马确实保护城中的采青妇女,那时你再随我出城不妨。” 

  香兰本来心中也有点害怕,听霍婆子这么一说,就决定不去了。她轻声问道:

  “霍大婶,你要出哪道门啊?”

  霍婆子胸有成竹地说:“出西门。”

  张成仁问:“为什么不出宋门或南门?这两道门都离得近些。或者出百门也可以。西门那么远,你为什么要从那里出城呢?”

  霍婆子笑着说:“你真是个秀才先生。我可仔细想过了:上次开封被围,曹操的人马驻在东边和南边,宋门外和南门外都驻扎有曹操的人马,游骑也常到曹门外。这一次,看来他们还会在禹王台一带驻扎老营,虽说我是老婆子,可也不得不小心啊!” 

  张成仁笑道:“大婶,你既是大老婆子,还怕他们么?”

  霍婆子也笑起来,说:“看你说的,虽然大婶是个老婆子,其实也只有四十几岁,不到五十。常言道:‘吃粮当兵满三年,看见母猪当貂蝉。’那曹操的人马军纪向来不好,能掳掠年轻妇女当然掳掠年轻妇女,掳不到时说不定连年纪大的也一样拉去。你大婶还想死后清清白白地去见你霍大叔,所以我宁肯多走几里路,要出西门采青。” 

  成仁夫妇听了霍大婶这番话,感到很有道理。香兰又说道:

  “霍大婶,你明天出城去试一试。倘若有年轻的娘儿们出城采青,没有出事,我后天也随你去。如今救一家人的性命要紧。”

  “你别急。我明天出城打算走远一点,摸摸实情。倘若一切无碍,闯王人马看见采育的妇女们确实规规矩矩,尽心保护,以后我一定带你出城。”

  香兰和成仁都从心里感激霍婆子,连声说道:“这样好,这样好,过两天后跟你出城。”

  第二天五更,天还没亮,霍婆子就动身了。香兰也早早起来,将她送到大门口,望着她走出小街,一直望到看不见她的影子,方才闩好大门,心里暗暗祝祷着霍婆子黄昏时平安归来。回到里屋,她望望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都饿得面黄肌瘦,她是多么盼望也出城去采青啊! 

  霍婆子沿着大街小巷走了几里路,当来到开封西门时,太阳已经有城头那么高了。城头上和城门洞站着许多兵丁,都有军官带领,还有许多了壮,由绅士们带领。城门开了一条缝,只能过下一个人。吊桥已经放下来了。专门有一二十人在城头上管着绞吊桥的绳索。 

  采青的人正在陆续出城,但是城门口并不拥挤。因为是第一天放人出城,大家都小心谨慎,很不放心。尤其是年轻妇女,大都不敢出来。虽有一些少妇被饥饿逼得没有办法走出城来,那都是容貌比较丑的,穿着破烂的衣裙,故意连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其余大部分是老头子、老太婆,拄着拐棍,㧟着篮子。也有不少小孩跟着大人出城,但都是男孩和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十岁以上的女孩几乎没有。两次开封被围,老百姓还没有一次像这样在战争期间出城采青。今天是第一遭,到底出城后是吉是凶,大家的心中都没有底儿。而且大家不仅害怕闯王人马,也害怕城里的官军和义勇。 

  看到这种情形,霍婆子暗中庆幸她没有贸然带香兰一起出来。她想,香兰年纪又轻,长得又使,万一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张家一家人啊!

  过了吊桥,就是西关。原来这里有一条街道,一大排房子,如今全光了。那还是开封第二次围城时候,城中官绅乘着闯王人马还未到达,下令把这里的房屋全烧毁了,为的是不让义军占领西关,站在房子上向城中打炮。当二月中旬开封解围之后,官府又干脆下令把这里所有的砖墙都拆了,将砖头运进城内,一部分砖头用来在空地上盖临时的棚子住人,一部分运上城头作为守城的武器。西关的树木也都锯光了,如今只看见一片空旷。 

  霍婆子过了西关,来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向四处张望。她原以为在西关外会遇见闯王的人马或一些游骑,所以一路走着,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没有想到竟是一片旷野,直到三四里外的大堤边,都不见一个走动的人,更没有看见一个李自成的人马。霍婆子又举目向远处看看,因为有大堤隔住,看不见什么动静,只是大堤外的某些高处,分明有义军的旗帜在阳光下飘动。霍婆子更放了心,想道:“李闯王果然军纪严明,没有一个散兵游勇出来扰害采育的百姓。” 

  因为出城的人不很多,野菜很容易找到,不到中午,霍婆子就将她的大篮子采满了。她感到十分干渴,也很饥饿,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弄点水喝。她回到西关,找到了一座井台。可是打水的辘轳早被拖走了,别的工具也都被拿走了。井台上长满青草,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在这里打水了。她正感到失望,忽然在青草中发现有一个木梆子,上面还有一段木把。这木梆子是约摸不到一尺长的木头,中间挖空,系着绳子,是专门为过往行人饮水方便准备的。因为很久无人使用,如今已经干裂了。霍婆子喜出望外,赶快将这木梆子拾了起来。木梆子上原来有许多绿苔,因为长久未用,已经变成黄色。霍婆子就用这个木梆子从井里打水,连着打了几次,才压下去喉中的干火。而经过打水以后,那上面的绿苔又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霍婆子是个有心人,自己喝过水后,就把这木梆子系在井台边上,让别人来了还可使用。干完这些事后,她坐了下来,掏出一个黑馍充饥。 

  正吃着,有一个老太婆也往井旁走来,还没有走到,身子一晃,站立不住,就坐了下去。霍婆子望见,吃了一惊,赶快跑去搀扶。一看就知道这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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