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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_李自成-第7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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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好,不谈这些了。现在敌人一天比一天逼近,朕想明天上午召集几位大将,商议一下迎敌之策。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臣即遵旨安排明日的御前会议。望陛下此刻静心休息,不要过分忧愁。”

  宋献策叩头辞出。刚走几步,又被唤回。李自成看着他,苦笑一下,说道:

  “献策,朕有一句体己话,趁这时候嘱咐你,万不能泄露一字。”

  “臣在恭听,请陛下指示。”

  李自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献策呀,倘若你认为事不可为,无力回天,不妨私自离去。朕决不生气,不会怪罪于你。你看如何?”

  乍然间,宋献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望见李自成沉重的脸色和含着泪光的眼睛,他不觉大惊,突然跪下,连连叩头,颤声说道: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何出此言!倘若陛下疑臣不忠,视臣如牛金星、顾君恩之辈,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陛下,陛下呀!”

  李自成凄然微笑,上前把宋献策拉起来,说道:

  “朕这话出自肺腑,出于朋友之情,绝无丝毫疑心。你快走吧,走吧,安排明日的会议去吧。朕要一个人坐在这里静一静。你去看看,说不走捷轩去洪山劳军已经回来了。”

  宋献策重新叩头辞出,心中仍然惊疑不定。他脚步踉跄地走出大门,揩去鬓角上的热汗,心中暗暗说道:

  “唉,皇上……方寸乱矣!”

  眼看着宋献策走出帐外之后,李自成长叹一声,颓然仰坐在椅子上。他太累了,闭起眼睛想小想片刻,可是心里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许多故人往事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在他面前转悠,搅得他心里扎扎拉拉的不舒服。神思恍惚中,他仿佛又走进了罗汝才的大帐,罗汝才正一脸惊惺地站在他的面前。 

  “天还不明,李哥,为了何事如此着急?”

  “废话少说。罗汝才,我亲自前来,只是为清算你的罪过。”

  “李哥何出此言?为弟何罪之有?”

  “你与贺一龙相互勾结,暗中私通左良玉。你自己干的好事,还要我替你-一说出吗?”

  “李哥,你可千万不要听人嚼舌根子。说我与左良玉私通,有何凭证?”

  “你还非要我说吗?要物证,你的马腿上烙着呢!”

  罗汝才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是说往马腿上烙‘左’字?那是禀报过你的呀!你知道我把部队编成了左、右、前、后四营……”

  “你还强辩!快拿人证来!”

  一个小校闻声把手中的包袱一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滚到了罗汝才的脚边。

  “这是贺一龙的人头。哼哼,要不是这颗脑袋把什么都招了,罗汝才,我可无论如何想不到你会往我背上插刀子呀!可是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想不信都不行。罗汝才,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汝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冷冷一笑:“李自成,李闯王,你觉得现在翅膀管硬了,用不着别人帮衬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李自成喝令手下人:“只管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收拾喽!”

  罗汝才破口大骂:“李自成,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登时鲜血迸溅,罗汝才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倒下了。

  李自成浑身激灵一下,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举目四顾,见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股冷嗖嗖的感觉从四面挤压过来,顷刻间凉遍了他的整个身心。

  刘宗敏从洪山回来,进行宫向李自成面禀了到各营劳军的经过,又同李自成密商了一阵,然后回到自己的驻地。他手下的文武官员看见他脸色沉重,知道必定又有什么不好的军情,又不敢询问,一个个提心吊胆,暗暗地为大顺面临的局势担忧。 

  往日里刘宗敏一般不回后宅同妻妾们一道吃饭,而是同少数比较亲近的文武官员们一起,边吃饭,边谈论些军国大事。他对属下十分随和,闲暇时愿意听大家谈古说今,听到高兴处会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时还会插上几句笑话。人们常说,总哨刘爷在战场上是一头雄狮,执法时是腰挂宝刀的包公,平常日子里呢,就有点子铁匠味道了,平易近人,不拿架子。可是自从退出北京以后,他同属下在一起说笑的时候就少了。退出西安以后,那样的时候更少了。退出襄阳以来,他的骨棱棱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而今天从行宫回来,他的心境似乎特别的坏,虽然还是和亲近的文武官员们一起吃饭,但整个晚饭时间一言未发。 

  刘宗敏的住处与明朝的楚王府只隔一条街道。楚王府的主要建筑,已经在前年张献忠临退出武昌时被放火烧毁,但是剩下的院落和大小房屋仍然很多,如今就成了一座大的兵营。刘宗敏住在兵营附近,为的是一旦有紧急情况,他可以迅速调兵遣将,以应付不测。为了随时要听各处军情禀报和处理要事,他没有同妻妾们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一个四合小院里。他的几位亲信文武官员和若干护卫兵了住在小院的东西厢房中。小院的正厅五间是他同属下吃饭、议事和处理公务的地方。其中一间套间,是他睡觉的地方。小院的月门外守卫森严,纵然是部下将领,也不能随便进去。 

  今日晚饭后,刘宗敏只留下一名掌管机密的挂总兵衔的中军将领,其余文武都肃然退出。他向总兵官询问了一天来城中各处的新情况之后,便挥手令其退出。他感到心中闷腾腾的,十分烦乱,身子也十分疲倦,便默默地走进套间,脱衣躺下,放下帐子,闭上眼睛。小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是轻轻的。一个亲信的值夜武官,手按剑柄,坐在正厅檐下,一点响动也不出。刘宗敏很想赶快人睡,但是想起李自成告诉他的军情,不觉忽地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没有睡意了。他想着敌人一路长驱直人,水路已经占领了仙桃镇,陆路也到了孝感附近,大概几天之内就会抵达武昌。又想着李自成对他说的几句不可告人的私话,心中更加烦恼。不住地胡思乱想,不觉已打了三更。刚要矇眬人睡,中军忽然轻轻进来将他叫醒,禀报说:“军师前来,有要事相商。” 

  刘宗敏猛地一下坐起身,一面披衣下床,一面说道:

  “快请军师,快请!”

  刘宗敏将来献策迎进套间,在灯下隔着茶几坐下,赶快问道:

  “老宋,你半夜前来,是有什么紧急大事吗?”

  宋献策小声说:

  “捷轩,强敌一天比一天逼近,圣上似乎已方寸无主,精神状态大非昔日可比。你身为大将军,代皇上统帅诸军,国家存亡,系于一身。明日皇上要召集御前会议,决定战守大计。你有何主张?”

  刘宗敏说:

  “我今日劳军回来,听圣上说明日上午要开御前会议。你主张坚守武昌、汉阳,与敌一战,圣上对此很是忧虑。”

  “是的,我看出来了。可是除了固守,还有什么法子好想?”

  “老宋,我也认为应该在这儿固守啊!可是目前咱们的军心如此不稳,能守得住么?”

  “守不住也得守。因为除了这里,我们再无处可去呀!”

  “是呀,是存是亡,就看我们能不能在武昌挡住敌人的进攻了。”

  “正是此话。倘若在武昌不能立足,以后的事情就不敢说了。”

  “老宋,目前的处境十分险恶,你我都很清楚,大小将领们也很清楚,圣上心中更是清楚。敌人是轻装追赶,我们是携家带眷,顾打仗,还得顾妻儿老小。咱们剩下的将士,差不多都是陕西人。少数不是陕西的,也都是北方人。一到了南方,人地生疏、言语不通不说,就连东西南北也分辨不出来。加上不服水土,得各种病--特别是拉肚子的不少。再说--他妈的,这里到处都是稻田、湖泊、河流,就没有干地,没有大路,脚下老是泥呀水的,夜间蚊子成堆,行军时蚊子打脸。到处筹粮困难,四面皆敌,莫说再打败仗了--老宋呀,单只说继续再往东南退兵,要不了多久也会人马溃散。皇上自己很忧愁,对我说出了很不应该说出的话。所以我从行宫出来,心中十分沉重。我是国家大将,你是军师,可怎么好呢?国家存亡,你我都担着担子啊!明日御前会议很要紧,你得想法劝皇上决计固守才好。” 

  宋献策走到外面,挥手使在檐下值夜的将校往远处回避,然后回到刘宗敏面前,用极小的声音询问:

  “捷轩,皇上说了什么话?是要你自己往别处去吗?”

  刘宗敏摇摇头:

  “不是。我除了战死,为皇上尽忠沙场,能往哪儿去呢?”

  “那么,皇上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刘宗敏忍了一忍,终于说道:

  “他说如今将士们不肯散去,是因为他还活着,可是迟早有一天会散去的。”

  “皇上说出这话,也没有什么可怕。倘若你我处在他的地位,也同样会有此担忧。”

  刘宗敏又忍耐片刻,接着叹一口气,悄声说:

  “他说:‘我是大顺皇帝,不能投降敌人,敌人对我也非捉拿杀害不可。至于大小将领,只要离开我,愿降清,愿降明,都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保住妻子儿女。’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此话……”

  宋献策没说下去,他想着皇上的话里分明有不得已时将自尽的意思。他又想到三年前的一天,皇上读《资治通鉴》,读到黄巢败亡后的情况时,曾经深为感慨,掩卷沉思良久。后来在闲谈中曾对他谈起:黄巢在狼虎谷自刎未死,被他的外甥林言斩首,又斩了他的兄弟和妻子七人,携首级向唐朝的武宁节度使时博投降,中途被沙陀人夺去,连林言的首级也砍掉,一起献给时博报功。李自成感慨地说: 

  “黄巢何曾料到,一旦失败,众叛亲离,连他自己的外甥也对他下了毒手。自古英雄末路,实在可悲!”

  宋献策从今天李自成对他和刘宗敏所说的话,联想到三年前皇上读《通鉴》时所发的感慨,心里更加明白事情的可怕,也更感到自己三更半夜前来叫醒汝候的必要。他在心里说:

  “要不赶快帮助皇上拿定主意,大事将不堪设想!”

  刘宗敏见来献策只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说下去,忍不住问道:

  “老宋,据你看,咱们能不能凭着武昌、汉阳一带的地利,杀一杀敌人的威风?”

  宋献策说:“我正是为着此事才半夜三更前来找你。恐怕我大顺朝的生死存亡,就看这一步棋了。”

  刘宗敏说:“一年来步步失利,没有打过一次胜仗,连陕西老家也失去了,无处可以立足。到了今日,献策呀,人心已经散了,人们都害怕同敌人打仗,谁也不去想着如何固守武昌,打败敌人,只想着如何避敌,如何先走,如何保住性命和家小。你说,如何能够使人心振作起来?” 

  宋献策说:“目前最要紧的是鼓舞士气。有了士气,就可以凭险一战,挫敌锐气。哪怕是一次小胜,也可以略微恢复士气,然后才能积小胜为大胜。”

  刘宗敏点头说:“眼下靠赏赐不顶用,何况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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