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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世纪末的爱情-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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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父亲眼皮在跳动,梁毅心想:莫非父亲也在做梦?都说人做梦时眼皮会跳
动,梁毅平时很少注意过。人之将死,做梦肯定也是很可怕的。楚光说一个人活着
倘若连做梦都不会,那是很可怕的。可是谁不会做梦呢?自然他也知道,楚光话里
是含有些哲学的意味。人活着总免不了要做梦的,梦其实也是现实生活的延续和补
充,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一切都可通过梦幻得到满足。那么这个时候父亲又会梦
到什么呢?假如父亲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肯定会很痛苦的。他这辈子活得太顺
太好,对人世肯定会有许多留恋。父亲是一个很世俗的人,自然不能看破戏红尘。
父亲快死了,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和治疗方法能够挽留住父亲的性命,当触摸到父亲
那僵冷枯瘦的躯体时这种感觉会变得更加强烈。这一点父亲想必也是知道的,从他
那眼神里可以看到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那时他所能做的只是用怜悯
的眼光去看他。

    陶秘书怎么还不来?梁毅低头看表,觉得有些厌倦。原来说好早晨九点来的,
怎么到现在还没见踪影?不过对这种人你能指望什么呢?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些当
秘书出身的家伙越来越没有好感了。这种人说穿了跟古代的太监没什么两样,心态
都是极不正常的。在主子面前,他们是一条摇尾乞怜的走狗,受了多大的气就是在
心里憋着,转过脸又要借助主子的势力向别人发泄一番,这样才能寻找到心理的平
衡。有一次夏阳喝醉酒后对他说,他服侍那老头时什么事都干,就差没跟他老人家
舔屁股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象他这样平头百姓出身的人,要想爬上去出人头地,
难道还有比这条路更便捷的?所以怎样的屈辱和苦难都得忍着,这样总会熬出头来
的日子。他当时听着觉得夏阳这人真是很可怕,真要成功了准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宦官误国的事古来有之,当今也不少!据说陈希同的事首先就坏在他那秘书身上,
赵德明父亲也是。

    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梁毅觉得命运真是不可捉摸。要不是赵德明他们家
老爷子出了事,湘雯的事不知道会怎么样!那天开完庭黄律师就说就情况对王国强
和湘雯都很不利,要想无罪释放是没有可能了。谁知第二天就听到了赵德明被抓的
消息,后来又听说赵德明的父亲早在几天前就在北京郊外畏罪自杀了。

    关于赵德明被抓的情形,在海南有过许多传闻。据说抓他的警察都是从北京过
来的,他当时并不知道他父亲自杀的事,当警察向他出示逮捕令时,他还表现得十
分张狂,对警察说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抓我,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一个电话就得
让你们都完蛋你们相信不相信。警察不由分说给他戴上手拷,然后告诉他老爷子自
杀的事。赵德明一听就傻了眼,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海南有的是通天人物,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赵德明被抓后第二天,他们家老
爷子自杀的事就得到了证实。没过多久,报上又登出了陈希同引咎辞职的消息。为
了打探事情的真相,梁毅也不时到那些高干子弟的圈子里去转悠,也打电话找北京
的亲朋好友打听虚实,这才知道赵德明父亲是犯了贪污腐败罪,据说贪污的数额竟
在数十亿元以上,还为自己修建了数座高级别墅,不仅与某位电视台女主持人关系
暧昧,还经常从香港聘请外国妓女供其玩乐,其腐化堕落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后被中央纪检部门觉察,找他谈话。他深知事情败露,自己难逃罪责,当晚便独自
开车到了郊外。在他失踪后的第二天,有人在郊外的山坡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关于赵德明父亲的死因也有很多传闻,报纸上说是自杀,又有人说是被谋杀的,
因为尸体上有两个血洞,一个在太阳穴,另一个则在下巴上。两个都是要害部位,
一枪就能致命的,不可能再开第二枪。梁毅对这些推测都不是很感兴趣,对于他来
说,感到万幸的是事情来得正是时候。照黄律师的说法,这两人的命运本来是凶多
吉少,如今赵德明出了事,许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黄
律师预料,法院宣布暂时中断对案件的审理,湘雯和王克强的命运又一次悬而未决。
黄律师说这对他们这一方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听到赵德明父子出事的那一刻,梁毅不知为什么竟想到了父亲。他知道父亲曾
经与赵德明他老爹共事过很长时间,三年前才调到部里去的。别看父亲看上去很正
经,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准老头也是难脱干系的。当天晚上他便
给小妹打了电话,小妹告诉他没老爷子什么事,在社会上老爷子口碑好着呢,前些
日子还有很多新闻单位的记者来医院采访,说是要把他树立为清正廉明的公仆典型。
听小妹这么说,不知为什么他当时竟有些失望。

    原来他也担心赵德明的事会把小妹牵扯进去,给小妹拨电话时他的心砰砰直跳,
直到电话里传来小妹的声音,才长长地舒出口气。听起来小妹的声音很平静,他刚
要对她提起赵德明的事,小妹就说她已经知道了,那语气好象并不感到难过。他本
来是准备要安慰她的,后来就觉得没有必要了。问起小妹的情况,小妹说她没事的,
这些年她跟着姓赵的干,本来想捞些资本,以后自己干。没想那小子鬼得很,从来
没给过她实权。对她也不是真心,老是瞒着她跟别的女人鬼混,那个与他老子有染
的女主持人也跟他有过一腿。说到这里小妹竟有些骂骂咧咧,用的都是恶毒的字眼,
好象与赵德明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小妹告诉他,在赵德明来海南以前,她和他
吵过一架,他竟动手打了她几个耳光,她就把他屋里的东西全砸了,还诅咒他不得
好死。没想到她的诅咒这么快就生了效,这才真叫报应!听小妹唠叨了好一阵,终
于有些厌烦,本来他是很为小妹感到庆幸的,又觉得小妹说话的口气很象个泼妇,
太缺少涵养。后来听小妹说父亲病情正在恶化,恐怕没几天好活了,他便决定回北
京来看看。

    回到北京后才知道,赵德明父亲的案件牵涉到很多人。从离开机场起,好象城
里的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据说在那些天里市府大院里几乎每天都有警车光顾,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什么人带走了,弄得上下人心惶惶。梁毅听别人议论时就会想
起赵德明,又联想到自己。倘若自己也象赵德明一样有个那样的父亲,或者自己与
父亲之间没有产生那样的隔膜,或许也会象赵德明那样靠着父亲的权势为非作歹,
坑害社会也坑害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说,正是父亲的冷漠才成全今天的自己。当然,
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至少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算是活得坦然,
活得堂堂正正的。就为这个,也许他真应该感谢父亲。

    李处长依次看了看几位副院长的脸色,对楚光说那就这样吧。楚光知道考试结
束了,便舒了口气,笑了笑说那我走了,然后站起身来看看几位副院长。副院长们
也都站了起来,包括那个歪嘴的女人在内。楚光便笑着走过去与他们握手,副院长
们一个个都露出了和霭的微笑,那歪嘴的女人对很难得地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居然
还不令人反感。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判断。

    李处长把他送到了电梯口,他问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李处长说这事得由领导定,
他是做不了主的。楚光说那好吧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一声,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愿
意到你们来工作的。李处长说你的事我们会很慎重对待的。

    电梯不知为什么停在上面很久不动,李处长同他握了握手便走了。楚光猜想他
一定是到刚才考他的那间会议室里去了,刚才走的时候,三个副院长都呆在里面没
出来,肯定等着他回去商量自己的事情。此时此刻他的命运就把握在那些人手里,
那结果会是怎样的,他能想象得到。

    听李处长说有三个副院长要同时与他见面,楚光的确有点受宠若惊,遭受过太
多的冷漠和白眼过后,他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突然得到如此特殊的礼遇,真
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李处长说除了挂名兼职的正院长以外,学院主要领导都到齐了,
说明领导们对他的重视。这样规格的接待也是楚光一生中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不过
他心里却有些纳闷:不就进个人的事嘛,何必摆出这样的架势!

    回想刚才与三位副院长交谈的情景,楚光觉得很有些沮丧。那其实是一场考试,
但考的不是业务能力,而是政治素质。若是考究业务能力,应该有相关学科的专业
教师在场,而那几个副院长都是搞新闻出身的,以前都在省级新华分社当过副社长,
说到自己所从事的专业的范围,他们当中谁能有资格来考他?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
证实,他们提的问题没有一个与他所学专业有关的。

    坦率地说,楚光是不害怕任何考试的,从中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他在考场上
也算是摸爬滚打过来了。说到业务能力,他连那样的擂台都敢摆出来,又怎么会在
乎这样那样的考试?可说到那些非专业的考试,他便有些心虚。他知道社会上许多
人对北大毕业的学生都存有偏见,以为这些人虽然并非不学无术,但个性太强,过
于狂妄,又什么都不吝,不安份守己,实在不好领导。不幸的是那三位副院长恰恰
都是带有这偏见的,而且这方面十分敏感。从开始他们就说得很明确,新闻工作是
党的喉舌,政治上是不能有半点偏差。对在这里从事教学工作的教师要求更为严格,
任何脱离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观点都是不允许的。楚光便说自己是从事外国文学教学
的,这门课专业性很强,并不涉及到政治问题,自己虽然是从北大出来的,但相对
来说思想比较保守,性格也还稳重。他说这些本来也是实话,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很
有些愧疚,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母校。他们又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原单位?在他们
看来,他在原单位工资那么高,条件那么好,却肯到这小学校里来当教师,肯定别
有隐情。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然是不能讲真话的,便说自己在那单位虽然工资还可
以,但近来好象在走下坡路,再说自己在那里又不能从事自己的专业,从长远来看,
他还是希望从事与专业相近的工作。这些问题主要是那两个男性副院长提的,回答
时楚光的感觉也还算不错,看上去他们对他也还算满意。令他感到不安的倒是那位
一直没吭声的女人。这女人一张长长的脸,尖下巴,嘴巴稍微向左歪着,看上去很
丑陋,看人时老是皱着眉头,给人以古板刻薄的感觉。从见面那刻起,楚光便觉得
这女人与自己有些不对付,暗暗有些担心。

    〃你认为,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女人板着脸孔看着楚光,
问。

    〃忠实于自我!〃楚光想了想,说。其实他并不懂什么新闻学理论,甚至没有看
过任何一本与新闻有关的理论著作,这样说只是出于个人的理解,不过他想,在这
个问题上,搞艺术与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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