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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5728-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周氏兄弟合译文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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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幸福(1)

    幸福    
    俄国阿尔志跋绥夫著    
    自从妓女赛式加霉掉了鼻子,伊的标致的顽皮的脸正像一个腐烂的贝壳以来,伊的生命的一切,凡有伊自己能称为生命的,统统失掉了。    
    留在伊这里的,只是一种异样的讨厌的生存,白天并不给伊光明,变了无穷无尽的夜,夜又变作无穷无尽的苦闷的白天。    
    饿与冻磨灭伊的羸弱的身体,这上面只还挂着两个打皱的乳房与骨出的手脚,仿佛一匹半死的畜生。伊不得不从大街移到偏僻的地方,而且做起手,将自己献与最龌龊最惹厌的男人了。    
    一晚上,是下霜的月夜,伊来到一条新街,是秋末才造好的。这街在铁路后面,已经是市的尽头,一直通到遍地窟窿的荒凉的所在,在这里几乎没有人家。这地方绝无声响。街灯的列,混着平等静肃的落在死一般的建筑物上的月光,只是微微的发亮。    
    黑影,那从地洞里爬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横在地上,还有电报柱,由电线连结着,白白的蒙了霜,月神一般闪烁。空气是干燥的,但因为严霜,刺得人皮肤烧热。    
    这宛然是,在这寒冷之下,全世界都已凝结,而且身上的各圆部都用着烧红的铁刺穿。于是身体碎了,皮肤的小片,全从身上离开。从口中呼出的气,像一片云,略略升作青色的亮光,便又凝冻了隐去。    
    赛式加已经是第五日没有生意了。在这以前,伊就被人从伊的旧寓里打出,并且扣下了伊的最末的好看的腰带。    
    缓缓的怯怯的动着伊瘦小低弯的形体,在空虚的月下的路边;伊很觉得,仿佛伊在全世界上已经成了孤身,而且早不能通过这荒凉的境地了。伊的脚冻得一刻一刻的加凶,在索索作响的雪上,每一步都引起伊痛楚,似乎露出了鲜血淋漓的骨骼在石头上行走似的。    
    走到这惨淡的区处中间,赛式加才悟到了伊的没意义的生存的恐怖,伊于是哭了。眼泪从伊的发红的冷定的眼睛里迸出,凝结在暗的烂洞里面,就是以前安着伊的鼻子的地方。没有人看见这眼泪,月亮也同先前一样在大野上亮晶晶的浮着,散布出一样的明朗的青色的光辉。    
    没有人到来。说不出的感情,在伊只是增高增强起来,而且已经达到了这境界,就是以为人们际此,便要陷入野兽的绝望,用了急迫的声音,狂叫起来。叫彻全原野,叫彻全世界。然而人是默着,只是痉挛的咬紧了牙关。    
    赛式加祈愿说:“我愿意死,只是死,”但伊忽又沉默了。    
    这时候,在白色的路上,忽地现出一个男人的黑魆魆的形像,很快的近前,不久便听到雪野踏实的声音,也看见月亮照在他羔皮领上发闪。    
    赛式加知道,那是在道路尽头的工厂里的一个仆人。    
    伊在路旁站定,等候着他,用麻木的手交换的拽着袖口,将头埋在肩膀中间,脚是一上一下的顿着。伊的嘴唇似乎是橡皮做的了,只能牵扯的钝滞的动。伊很怕,怕要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爷……〖ZZ(Q〗〖ZZ)〗(一),”伊才能听到的低声说。    
    注一Kava…j…ier本是Kavalierl因为冷了,发不出的音。〖ZZ(Q〗〖ZZ)〗表声音的引长。    
    走来的人略略转过脸来,便又决然的赶快走了。赛式加奋起绝望的勇气;直向前奔,伊跟住他走,一面逼出不自然的亲热的声音劝他说:    
    “大爷〖ZZ(Q〗〖ZZ)〗……你同来,……真的。……好罢,就去……我们去罢。……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会笑断你的肚肠的。……好,我们去。……总之,一定,我什么都做给你看,……我们去罢,爱的人。……”    
    过客仍旧只是走,对伊并不给一点什么注意在他板着的脸上圆睁着眼睛,很不生动,似乎是玻璃做的。    
    赛式加从他的前面跳到后面,又紧缩了双肩,声音里是钝滞的呻吟,而且冷得只是喘气:    
    “你不要单看这,大爷〖ZZ(Q〗〖ZZ)〗,我现在这模样了,……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我的住家并不远,我们去罢。……怎?……”    
    月亮高高的站在平野上,赛式加的声音在霜气的月光中异样的微弱的响。    
    “好,我们去罢,”赛式加喘息着又踢绊着说,但还是用了跳步在他前面走。“好,你不愿意,……那就求你给两个格利威涅克(二)就是了。买点面〖ZZ(Q〗〖ZZ)〗包,……我整一日还没有吃呢。……你给罢。……好,一个格利威涅克,大爷〖ZZ(Q〗〖ZZ)〗……爱的人。……”    
    他们来到一处极冷静的地方的时候,那过客默默的和伊走近了。他的异样的玻璃似的眼睛还是毫无生气的睁在月光里。    
    “好,你就只给一个格利威涅克,……我的好大爷〖ZZ(Q〗〖ZZ)〗……这在你算什么呢。”    
    一个最末的绝望的思想;忽然在伊的脑里想到了。    
    “我做,什么你乐意的。……真的,……我给你看这么一件东西,……我是会想法儿的。……你愿意,我揭起衣服来,……便坐在雪里……我坐五分钟,……你可以自己瞧着表,……真的,……我只要十戈贝克就坐了。……你真会好笑哩,大爷〖ZZ(Q〗〖ZZ)〗”    
    这过客站住了,他的玻璃样的眼睛也因为一种感觉而生动起来,他用了短的断续的声音笑了。    
    注二Griwcnik是十戈贝克币的通称,一戈贝克约值中国十文。    
    赛式加正对他站着,冷得发抖,伊的眼睛紧紧的钉住他手上或脸上,竭力的陪笑。    
    “但你可愿意,我却给五卢布,不是十戈贝克么?”过客四顾着说。    
    赛式加冷得发抖?不信他,也不开口。    
    “你……听着,……脱光了。衣服站在这里。我打你十下。……每一下半卢布,你愿么?”    
    他不出声的笑而且发抖。    
    “这冷呢,”赛式加哀诉似的说,惊讶和饿极和疑惑的恐怖,也神经的痉挛的穿透了伊的全身。    
    “这算什么,……你因此就赚到五卢布,就因为冷。”    
    “这也很痛罢,你的打,”赛式加含含胡胡的并且十分苦恼的吞吐着说。    
    “唔,什么,什么——痛?……你只要熬着,你就赚到五卢布。”    
    这过客往前走去了。    
    赛式加越抖愈厉害: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幸福(2)

    “你……那就给五戈贝克罢。……”    
    这过客往前走去了。    
    赛式加拉住他的手,但他擎上来便要打,而且忽然大怒起来,吓得伊倒跳。    
    这过客已经走远了两三步了。    
    赛式加哀诉的叫道,“大爷〖ZZ(Q〗〖ZZ)〗……大爷〖ZZ(Q〗〖ZZ)〗……这就是了,大爷〖ZZ(Q〗〖ZZ)〗。”    
    那人站住了,回过身来。    
    他从齿缝里简截的说道,“唔。”    
    赛式加迷迷惑惑的站着。于是伊慢慢的解了身上的结束。伊的冻着的手指,在伊仿佛是别人的了,而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缘故,伊的眼光总不能离开了那玻璃似的眼睛。    
    “喂,你……赶快,……有人会来,……”过客从齿缝里不耐烦的说。    
    寒气四面八方的包围了赛式加的裸体。伊的呼吸要堵住了,似乎有烧得通红的铁忽然黏着了伊的全身,冰冻的皮肤,都撕裂下来了。    
    “你快打罢,”赛式加喃喃的说,便自己转过背来向着男人;伊的牙齿格格的厮打。    
    伊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这精赤的小小的身体,在月光寒气和夜里的大野中间,皎洁的雪上,显得非常别致。”    
    “喂,”他呜动着喉咙喘吁吁的说,“瞧这……要是你能熬,……在这里,五卢布;……要是不能,你叫了,那就到鬼里去!……”    
    “是了。……你打。……”伊的冻坏的嘴唇喃喃的说;伊全身因为寒冷,都痉挛蜷缩起来了。    
    过客走到身旁便打,突然间举起他细的手杖,使了全力,落在赛式加的瘦削伶仃的脊梁上。刀割似的创伤从伊身上直钻到脑子里。伊的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怕人的痛楚的感觉。合凑着奔流。    
    “阿,”赛式加的嘴唇里迸出一个短的惊怖的声音来。伊前走了两三步,用伊的两手痉挛的去按那遭打的处所。    
    “拿开手,……拿开!……”他跟在伊后面,喘吁吁的叫喊说。    
    赛式加抽回膊肘第二下便忽然的又将一样的难当的痛楚烙着伊了。伊呻吟倒地,两手支拄着。正倒下去时又在伊裸体上,加上了白热的刀剜似的打扑。伊的裸露的肚子便匍在地面,并且几乎矢了知觉的咬着积雪。    
    “九,”有钝滞的喉呜的声音计着数;同时在伊的身体上又飞过了新的闪电,发出一个新的湿的响声。有东西迸裂了,极像是冰冻的芜菁,于是鲜血喷在雪上。赛式加辗转着像一条蛇,翻过脊梁去,积雪都染了血;伊的洼下的肚皮,在月光底下发亮。正在这一刻,又打着伊左边的胸脯,噗的破了。    
    “十,”有人在远地里叫。于是赛式加失了神。    
    但伊又即刻苏醒过来了。    
    “喂,起来,你这死尸,拿去,”一个急躁不过的声音叫喊说,“我去了,……唔?”    
    裸体的赛式加将发抖的手痉挛的爬着地面,跄跄踉踉的想站起身,鲜血顺了伊的身子往下滴。伊已经不很觉得寒冷,只在伊所有的肢节里,都有一种未尝经历过的衰弱,不快,苦闷的颤抖,和拉开。    
    伊惘惘的摸着打过的湿的处所,去穿伊的衣裳。待到伊穿上那冰着的褴褛衣服。很费却许多工夫;伊在月光皎洁的大原野上静静的蠢动。    
    当过客的黑影已经消灭,伊穿好了衣裳之后,伊才摊开伊捏着拳头的手来。在血污的手掌上,金圆像火花一般灿烂。    
    ——五个,伊想,伊便抱了大的轻松的欢喜的感情了。伊迈开发抖的腿向市上走去,金圆在捏紧的手中。衣服擦着伊身体,给伊非常的痛楚。但伊并不理会这件事。伊的全存在已经充满了幸福的感情,……吃,暖,安心和烧酒。不一刻,伊早忘却,伊方才被人毒打了。    
    ——现在好了;不这么冷了——伊喜孜孜的想,向狭路转过弯去,在那里是夜茶馆的明灯,忽然在伊面前辉煌起来了。    
    阿尔志跋绥夫(Mikhail Artsybashev)的经历,有一篇自叙传说得很简明:    
    “一八七八年生。生地不知道。进爱孚托尔斯克中学后,升到五年级,全不知道在那里教些什么事。决计要做美术家,进哈尔科夫绘画学校去了。在那地方学了一整年缺一礼拜,便到彼得堡,头两年是做地方事务官的书记。动笔是十六岁的时候,登在乡下的日报上。要说出日报的名目来;却有些惭愧。开首的著作是VSljozh,载在Rnskojo Baga…tvo里。此后做小说直到现在。”    
    阿尔志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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