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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馥春 作者:大爱非攻(起点大封推vip2014-09-03完结)-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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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里走,原先院子中间一块小小的绿地中间,傅家人自己手植的几棵桂花树也被人砍了,只怕给送下了厨去当柴烧。

    堂屋里赫然放着几只箱笼,箱笼半敞着,里面都是些女人的衣物。易大夫和那伙计见了,便立刻站在原地不动了。他对傅春儿道:“这……这难道是您娘家的箱笼?”

    傅春儿走上前,拎了一件女人的衣衫起来看看,只见那料子甚是花哨,可是质地却极粗劣。衣裳的式样大小,也绝不是杨氏或是戴悦的。拿近了细看的时候,傅春儿只觉得一股廉价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她连忙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娘家人的。”

    易大夫沉吟了一下道:“看样子,这栋小楼,曾经被挪为他用。后来,后来大约城中‘天兵’整肃军纪的时候,住进来的人又撤走了吧!”

    傅春儿觉得后脑勺有汗滚落下来,这当初住进来的,应该可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女人。只是当下她也管不了这许多。她记得傅阳一直在堂屋正中供桌下面,一个暗扣里放着自家作坊的一串备用钥匙的。当下便去寻了出来,转身对易大夫说:“咱们走!”

    其实对面傅家作坊大门敞着,里面也是一片狼藉,似乎有人在这里食宿的痕迹,但是傅家原先在作坊里堆放的一些货物被糟践的不像样子。“馥颜坊”那头,原先堆放整齐的锦盒竹盒纸盒。都被拖了出来,有些仍然成堆地堆放这,另一些却被撕开,碎片扔得到处都是。

    易大夫见了这等情景。安慰傅春儿道:“这等时候,总是人没事才是第一要务。”

    傅春儿郑重点头,肃容道:“先生说得是!”她觉得有些明白傅阳的心境了。若真是目睹自家的产业被如此糟践,而又偏偏束手无策,傅阳如此之沮丧,这等心情傅春儿可以理解,她一时低头想了想,便大致晓得该如何劝慰傅阳了。

    “先生,请随我来。”傅春儿当先一步,往傅家装药材的小库房那里过去。

    傅家有好几间库房。有装成品的,有装包装的,有装米粉高岭土这等用量极大的材料的,也有只装一些名贵药材和香花的小库房。

    傅春儿用手中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库门,看了看里面的情形。登时松了一口气。大约这间小库房位置比较隐秘,而外表看起来又不打眼,这库房里的药品看上去并不曾被人翻动过。

    易大夫进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兴奋地将药名报出来,“丁香子、川贝子、大黄、冰片、末药……春儿,我听人说你家是药妆之家,以药入妆。果然名不虚传啊……”

    傅春儿听易大夫这样一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却听见易大夫接着往下说:“要是你家不做妆品,将这些药物都捐出来,怕是可以救不少人。”

    傅春儿一时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忙道:“先生。我家这就全捐出来,您只管捡合用的,往大德生堂搬去就是。眼下这时节,自然是要用来救人的。”

    傅家在出城避难之前,便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药材了。所以此时库房里药材的存量,大约只有平时的四成不到,但是照样将易大夫和伙计的药箱装得满满的。傅春儿又寻了扁担和竹筐出来,令那伙计除了药箱之外,还能再挑上一担。她自己也寻了一个大竹篓,装了不少自己提着。

    易大夫看看天色,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再晚就怕要赶上宵禁的时候了。”

    傅春儿依言又将小库房的门给锁了,跟着易大夫与药铺伙计出门。这时候暮色已沉,东关街上却没有什么灯火,广陵城中这原本最是热闹的所在,此刻显得死气沉沉的。三个人一起加快了脚步,傅春儿连走了两三日,此时腰酸脚疼的,可是也丝毫不敢抱怨,生怕碰上“天军”,紧跟在易大夫后面,马不停蹄地往回走。

    可是,人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听身后马蹄声的的,只怕是有“天军”的士兵过来。

    易大夫伸手便从傅春儿手中将那竹篓接过来,低声对傅春儿道:“快装病!”

    傅春儿见机极快,一听见易大夫那三个字,立刻抚着胸大咳起来。

    易大夫却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果然那“天军”骑兵过来,见到傅春儿一行人,放慢了脚步,道:“易大夫,又救了个妇人那!”

    “是啊,是女人家的痨病,再止不住,就要不成啦!”傅春儿在旁边听得眉毛眼睛直抖,跟着又大咳一阵,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那马上之人听了也很是紧张,道:“这女人家的痨病,过不过人的啊?”

    易大夫听了道:“轻易不会过给男的,但是要接触久了只怕也不行。我回头得赶紧给这妇人开方治病,否则要是不见好的话,连男人也能传了,那边不好收拾了。”

    “天军”将士听了,纷纷对易大夫的“义举”表示赞赏,跟着都不敢停留,忙不迭地骑着马便走。身后还响着傅春儿那略显夸张的咳嗽声。

    一时到了大德生堂,傅春儿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易大夫却肃容转身,对傅春儿深深一躬,道:“春儿,今日多亏了你家义举,这些药物,着实够大德生堂再维持上一段时日的了。”他说着,望着傅春儿的笑容,一时又颇为不好意思,对傅春儿道:“刚刚实在是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要怪,您就怪老夫口无遮拦,心口胡说,言不由衷,唧唧歪歪……”

    他啰啰嗦嗦地尚且没说完,傅春儿已经拦住了他的话头,道:“先生千万莫要若此,您在这么见外下去,我才真是要着急呢!”

    她想了想,又郑重与易大夫裣衽行礼,道:“先生高义,为我家夫君守住这爿店铺,又收治我兄长,小女子这里真正是感激不尽的。”

    易大夫经她这样一提醒,登时一拍脑袋,道:“药材已得,我赶紧带了伙计去给令兄煎药。你先去看看令兄,劝劝他。便是他没有反应,也要与他说说话,有些时候病人只怕是封闭了自己的行识,不想听,或是不想说,然而他实则听得见,也说得出。你慢慢地说,只消他听得进去,便终会一点一点地好起来的。”

    傅春儿郑重谢过了易大夫,自去看傅阳,只觉得傅阳果真好似易大夫说的那样,心病一时重于身上的创伤。若是心结未解,只怕即便是能勉强服得下药物,也很难见好。

    她独自一人想了想,有些不知该如何劝起才好。可是,当她悄悄地立在这院中的时候,突然勾起了无限回忆。

    当初傅家几乎一无所有,一文不名的时候,因纪小七出手相助,他们一家才来到了这里,而她与父兄们,便从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子开始,白手创下了傅家的这么一大爿家业。可是家业创下之后,哥哥却越来越执着,越来越辛苦,傅家在越来越荣耀与富贵的同时,日子过得似乎并不比当初傅家穷得响叮当的时候更快活。

    这似乎便是后世里常说的,口袋里的银子多了,而不知不觉之间,幸福感却少了。如果真是这样,当初那么执着地挣下这份家业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傅春儿想了想,便去将傅阳所在房间的窗子打开,让屋里的空气流通起来。正巧这晚逢了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光格外地明亮。

    她搬了一张小爬爬坐在傅阳身边,轻轻地说:“哥哥,你还记得么?”

    “哥哥,你还记得这个小院么?”

    “我们曾经在这里,一家人分食一大碗阳春面,也曾经在这里,我们两个,争抢着想睡院儿里的竹床。”

    “那时候天气热,然而将大竹床搬到院儿里,往上头横七竖八地一趟,登时便神清气爽,暑气全消。”

    “院儿里可以看月华,月华就如同今天晚上这样一样,好看得很,五色晶莹的。哥哥便给春儿讲些故事,一直到外头打下露水来,将竹床都打湿了,哥哥才送春儿回房,我们两个就在娘脚边挤着睡睡,一着床,便就睡着了。”

    “哥哥,其实那样简单快活的日子,并没有离得太远。眼下爹娘和嫂子住在山中,虽然没有此前住在广陵城中的时候有这等富贵与名声,可是,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总还算是踏实。”

    “哥哥,我们都想你——”

 三百八十八章 相劝

    第二日,傅春儿醒过来之后,赶紧去看傅阳的伤情。只见哥哥呼吸平静,烧似乎也退了些,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还是很虚弱。人依旧有些混混沉沉地睡着。

    她略略放心,便去厨下看了看。大德生堂此前只有几个大男人住着,外头又买不到吃食,怕是一日三餐都糊弄着。

    果不其然,厨下乱七八糟,锅碗瓢盆扔得到处都是,锅沿上沾着锅巴,也不晓得几日没有清洗。傅春儿大摇其头,亲自转出后门,去井边打了水,将灶间旁边的水缸都装满,再将早间要用的食器都清洗干净了,跟着翻出米面,先是在大锅上煮了薄薄的一锅白粥。此外她见布袋底还剩着了一些面粉,便也淘了出来,揉成面团,到屋外水边剪了几柳水葱,和了一点点豆油一起揉了,做成了葱油饼。

    趁着粥在熬着,饼子在锅上烙着的时候,傅春儿又在灶间翻出了一小坛子酱菜出来。广陵府的酱菜很是出名,什锦菜、宝塔菜、姜丝乳瓜、萝卜头……每一样都是佐粥精品、米饭杀器。寻常时候纪燮最爱这个配早饭的。

    见到这坛子酱菜,傅春儿一时想起纪燮来,她这时候突然有些后怕,不晓得纪燮发现了自己不告别,会作何反应。成婚这些年来,两人人从来不曾分别,但是日子过得平静,时间久了,相处起来颇像是左手摸右手的感觉,熟悉,多过了刚刚倾心相许的那种酸中带甜、甜中又带酸的感觉。

    然而当她独自一人回到广陵府,来到这个她与纪燮一起拥有最多共同回忆的地方。她才真正觉得,以往与纪燮在一起的那些记忆与习惯,才真正是融合在了她所有的生活习惯里,甚至渗入了皮肤,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旁边葱油饼子一时烙好了。易大夫和两个伙计竟都闻香而至。

    傅春儿不好意思地说:“这油实在不大够,葱油饼子最多只能说是葱花味儿的面饼子……”

    她话还没说完。刚刚烘好的饼子已经有一半进了易大夫他们的肚子里。易大夫还意犹未尽地往往锅里,道:“还是得有个女娘照顾着才好,光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哪里是能做这些的?”

    傅春儿微笑着。将熬好的粥盛了出来,又将酱菜捞了一些出来,道:“着实简慢了。”

    对面几个都跟饿虎扑食一般,稀里哗啦地,便将大半锅白粥给消灭了。这会儿他们才想起来,“春儿还没有吃过吧!”易大夫拍着肚皮说。

    “不妨事,我还可以再做。”傅春儿见众人吃得香甜,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只不碰碗筷。

    易大夫便笑道:“对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傅阳小哥似乎是醒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傅春儿已经急不可耐地转了出去。果然,在傅阳房间里,傅阳已经自行撑着坐了起来。

    “春儿!真的是你!”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他说。

    “我梦见你来了!刚刚易大夫来说起,可我还不敢相信,总以为是自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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