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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乱世逢君殇流年+番外 作者:玖珘(晋江2012-10-04完结)-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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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好!我还没见过小堂妹呢。”绍儿欣喜,反牵着我的手掠过满架蔷薇,只因走的太急,裙裾带落了几株花朵,惹我的心绪不宁,似是不祥之兆。
  孙权,但愿此事与你无关,对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孩童下手,毁其一生,是我不能原谅的。
  本就绾了个松散的兰花髻,这一小跑,愈发凌乱了。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倒也无妨,只是不巧,在路上遇到了谢氏。
  “本欲来看望妹妹的,不料在此处见到了,还请妹妹让吴侯准我们看一眼鲁班,府里还没一人见过呢。”谢氏说的轻巧,不时摇动着触手生凉的骨扇,娇媚含笑。
  我觉得诧异,全府上下无一人见过,怎么能呢?绍儿说一直想见堂妹,也没见到,难道孙权还要防着一个孩子吗,那保护也太过了。
  谢氏故作亲密的样子,令我十分生厌,我牵起绍儿的手,直直走向太初宫。
  他说鲁班由他亲自将养,我自是放心的,可是遍寻一周,浑不见孩子的踪影,连一张婴儿床、一个奶娘也没有,更无一丝婴儿的气味。我自知情况不妙,联想着一月以来都没见过女儿,心焦得厉害,亟亟对随侍的婢子道:“既然吴侯不在,你便去帮我把张大夫唤来,我要亲自询问他,我的女儿是否健康?”
  那婢子未曾多思,两个眼睛眨巴了几下,脱口而出道:“张大夫一个月前就走了,早不在府里了,奴婢还是帮夫人把吴侯唤来吧。”
  看着婢子惶恐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冰水灌透,寒凉地一丝知觉也没有。平日里为我施针的人,想必是张大夫传授的技艺,我原只以为男女授受不亲,故而遣个女医者为我施针,原是他早走了,只是他走便走了,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谢氏泯然一笑,半蹲□子对绍儿说:“我
  们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的小堂妹。”
  绍儿看我急的脸色惨白,体觉情况不对,便随着谢氏一同离去了。空荡荡的大殿,只余我一个人,孤弱无依,彷徨不安。
  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孙权进殿时,跑得很急,仿佛事破之人般焦躁,他在我面前故作镇定了一个月,乍一看他无措的样子,很是陌生。
  我生产时他为何不来看我,张大夫为什么在我痛晕时才施救,他们究竟有什么密谋,疑惑全都要揭晓了,只是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接受。我见到他愈走愈近,只觉双目刺痛,身子一歪,下意识地扶了一把紫檀木椅,心浮沉无依。
  他快步上前搂住我的腰,眼眸沉静无波,“身子虽大好了,也要切记保养,切莫辜负了张大夫的一番医治。”
  “你对我好残忍,还我女儿。”我一把推开他,额间沁出一层薄汗,牙齿颤栗地咯咯作响。
  他不管不顾我的挣扎有多么凌冽,牢牢抱住我,他玄袍上绣着刺目的金莽,是再柔软的蜀锦也掩盖不住的狰狞,我好恨啊。
  “我们的女儿很好,只是生来体虚,怕是活不长久。张大夫把她带去长沙的山水之间,在天然万物、日精月华中疗养,方可身强体健,再者山中有奇药仙株,日日在草庐药香中成长,自是比府中仆人前拥后挤要好上千万倍,我便将女儿托付给了他,两年之期一满,便接她回来,届时你们母女二人都身子大好,共享天伦。
  “生来体弱,你也没有资格瞒我一个月,我是她母亲啊,我还没有抱过她,喂过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她一眼。”我总以为他是体谅我的人,是我唯一的依靠,却不曾想,他永远无法体会母亲对孩子的情感,他这样生生地快刀斩乱麻,亦在我的心扉留下了永世难以补救的伤痕。
  温热的苦泪浸湿了薄薄的衣衫,很快又变得冰凉,正如我此刻的心,濡在这一片冰凉潮湿中,怨恨难耐却抽离不得。
  “你生产时,我便知晓孩子先天亏损,与张大夫反复思量,才做了这个决定,你相信我,我的痛苦不比你少,我一直在想如何跟你坦白此事,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被你知晓了,害得你伤心流泪。”
  “你做出这样的事,就该知道我会伤心流泪,我发现和你坦白,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不一样,至少这一个月,你能安心治病,我既要保全我们的女儿,也要保全你。”
  心悸之下,我沉痛地闭上了眼,真希望前尘往事,不过南柯一梦。或许我和他的相守,果真不被命运祝福,频繁的分离,以致身心俱碎,孕育了结晶,却骨肉分离,我已累的撑不下去了,可是情之一字,比满头的青丝更致密纷繁,岂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我痛苦地睁
  开双目,铜镜里的我和他影儿成双,泥金砌成的鸳鸯藤边框富丽堂光,是不可多得的一对璧人,相依于红尘富贵之中。真是讽刺,相依相偎的表象,却盖不住心里愈裂愈深的沟壑。
  我已无力争执,无奈道:“既然孩子不能养在府里,你便陪我去趟长沙吧,毕竟养在山野之中,不见到她被照顾的好好的,我不放心。”
  孙权轻声一笑,诺道:“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即刻启程。说来这孩子也是与张大夫有缘,你的生父不就是华佗的弟子颜泽,我们的女儿本就是杏林传人,张大夫喜爱的不得了呢。再者,你自小不也生长在乡野,后来才被接回张家,山水润泽,才养得你钟灵毓秀,我们的女儿像你才好呢。”
  我心下释怀了不少,可想到在他心中,公务重于亲生骨血,心下便是一阵刺痛。罢了,他有心即可,我早他些时日启程就是。


☆、殇离

  我先去马厩精心挑选了快马,又整理出了日常衣物,真想即刻飞奔到女儿身边,看她娇憨的睡颜。
  “妹妹动作好生麻利,倒真是初为人母才有的热忱。”谢氏斜倚在门柱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真是奇怪,平素与她从无往来,今天倒是一连见了她两回,“我要去长沙看女儿,手脚自然得麻利些,比不得惜柔姐姐,两个儿子就养在身边。
  谢氏嗤笑道:“我可比不上妹妹,鲁班可是主公嫡亲嫡亲的长女,我这两个儿子,过的是朝不保夕的荒唐日子罢了,没名没分的,随时会被送去许都做质子,我这教养也不是,不教养更不是。”
  我心下一惊,当日为帮她保下两个儿子,说出口的胡话,她居然当真了。罢了,我也是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有哪个母亲容许人家打自己孩子一点主意,我的孩子被孙权送走,我已经痛不可遏,更何况她的孩子,被我“挑唆”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焉能不恨?
  谢惜柔,原本看起来弱质纤纤的一个女子,得不到孙权的爱尚且没有令她记恨于我,但关系到两个养子的命运,却恨毒了我,也真是可怜,亦可叹。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低头默默收拾着行李,不置一语。她倒反而像被激怒了一样,得寸进尺,自顾进了我的寝室,悻悻道:“我入府时,妹妹在甘露寺苦修,听闻与先主公的乔夫人以姐妹相称……”
  我心生烦躁,想早早打发了她,亟亟道:“我病重时,多亏有她照拂,共患难的情谊是假不了的,所以绍儿自幼唤我姨母,只因我和大乔姐妹相称的缘故。惜柔姐姐无缘无故提这作甚,往事罢了,如今绍儿养在府中,也不劳你操心。”
  “既是好姐妹,哪有姐姐故世,妹妹浑然不知的理?”
  我见谢惜柔摇着骨扇,阴沉地笑着,顿感一股寒意由胸腔漫上了脖颈,不觉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嘴巴翕合,好不容易才颤抖着吐了句不连贯的话:“你说什么,姐姐……怎么可能?”
  谢氏故作讶异道:“原是真不知,可见吴侯体恤你,就是三天前的事,府中既不办丧礼,瞒着你也是容易的,就不徒惹你伤心了吧。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听说病了一年多,愣是没治好,可惜了艳动天下的美人坯子,孤零零地死在了一座荒山上,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死时没有儿子送终,死后也无法与夫君合葬。”
  她字字珠玑,临了还揉着帕子假哭了两声,激地我怒火中伤,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厉色道:“滚,再也不许你踏足这里半步,先主夫人的死讯,你敢透露给鹤鸣轩绍公子知道的话,
  我一定叫你好看。”
  我松开她的衣襟,又道:“你不配我敬你、怜你。”
  “谁要你的敬,你的怜,我只求吴侯能看我一眼,可他竟是那样的待你,全心全意,矢志不渝,无论我多么温婉贤淑,都不曾打动他分毫。我已经卑微到不敢奢求分走你的宠爱了,可是他连正眼都不曾看我,我怎能不怨?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他居然主动找我,要我去蛊惑孙绍这个毛孩子,我的满怀希望霎时沦为泡影,他居然只在利用我时才会想到我,真是辱我至深。自此,我办好了他的吩咐,亦对他死了心,从佛寺抱回两个孩子,想了此残生。你不要再天真了,鹤鸣轩是他的故居,其中的藏书,除了他,还有谁敢搬移,是他表面接回孙绍,讨好你,又叫我做恶人,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我非抖落出来,大家一起死才好呢。”谢氏近乎疯狂地咆哮,凄怨艾艾。
  我的身体里仿佛活跃了一只小兽物,撕挠着我的五脏六腑,旧疤新伤一并裂开,鲜血淋漓。喉口嘶哑着,一口气上不来,彭硕在血管里,我想哭啊,却疼得哭不出来,原来被心爱的人背叛欺蒙,痛到了极致便是这个滋味。
  我撕开衣襟,捶着自己的胸口,意图以肉身之痛,缓解心痛,可心剧痛之下,犹如万条小虫蜿蜒而过,渐渐也就麻木了。
  谢氏见我胸口被捶得红肿,呜咽之声凄烈,也亟亟退闪着离去。
  良久,四下再无一人,唯有影儿与我作伴。我踉跄着起身,熄灭一盏又一盏烛火,当最后一丝光线被熄灭时,我双腿一软,犹如沉入黑暗的深渊,眼泪决堤而出。
  夜,终究是黑的,再富丽的烛火,也掩不住这个事实。
  大乔死了,客死异乡,那么凄惨无援,我挚爱的人哪,让我如何对你重展笑颜,重拾昔日的欢爱。无论受多大的委屈,你总能宽慰我,只是这一次,我甚至已不愿再见你一面。你是王者,你心里有江东基业,太辽阔,而我的心太小,理解不了你对亲人的残酷。我们要过相看两不厌的长久岁月,可心境已是不同,如何长久?
  我活在你为我编造的美梦之中,试着淡忘大乔与绍儿的骨肉分离,可如今芳魂永逝,我的灵魂唯有在愧疚中才能获得舒缓。
  我将满头青丝挽到一处,斜披在肩头,细细梳捋着。我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身躯,活出了自己的人生,如今的孽,是当日的因,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裙裾在地上逶迤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剖开了皎白月光,似一道永不弥合的伤口。但当我徐徐走开,阴影消失,月光和婉地弥合如初。原是我该离开了,去敛了大乔的尸身
  ,再去探看女儿,确认她安好无恙,也许等我重归这里,又是花好月圆人团圆。
  罢了,这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他这般负我,苛待绍儿,逼死大乔,纵然不是他亲手为之,也是与他脱不开关系,我不过是不愿面对现实的残酷,故而逃避罢了,只因我终究是爱他的,愿去了结他作下的孽,包容他的无可奈何。
  我写信交代了自己的行程,言语间并无不满,只交代了要他好好照顾绍儿。暂时的离去可以令我神智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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